《泰坦尼克号》导演詹姆斯·卡梅隆评论音轨
“电影的母题之一,即真正的宝藏,是你人生中的个人体验,而非什么物质财富。”
《泰坦尼克号》在公映前是出了名的灾难项目。在整个制作期,卡梅隆与制片厂就大大小小的细节产生了诸多冲突。他在评论音轨中表示,寻宝者布罗克百般和项目投资者解释为何没找到海洋之心的情形,在一定程度上就是自己当年的处境。
“这差不多就是我在整个制作期的情况,向投资人解释怎么没有按时完成拍摄,为什么超了期限,超了预算,解释最后效果怎么样。这种双方之间的拉锯战一直存在。我和比尔私下一直讲笑说,他在扮演布罗克·莱维特这个角色时基本上就是在演我。”
泰坦尼克号沉没的具体经过,在很长时间里是一个争论不休的问题。如何重现沉没的整个过程,据卡梅隆回忆成为了电影的一大难题:“有人认为它是在海底解体的,但我很确定它是像目前画面展示的那样在海平面上解体的。要记得,这个问题在当时没有确切答案。没有权威的资料可参考,没有谁知道当时的经过。因为过去没有人用过这么庞大复杂的流动动力电脑模型来还原整个过程,大家没有钱来研究这个。所以每个人就只能争来争去吵个不停。我自己潜海去过24次泰坦尼克号,观察了诸多的细节,确信本片展示的沉船过程是非常准确的描述。”
为了展示这艘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游轮,电影运用了各种比例不一的模型。好比泰坦尼克号在露丝叙述回忆时从残骸变回梦幻巨轮的转场镜头,据卡梅隆解释使用到了两个模型:“这个镜头其实是残骸模型切入到实体模型。后者身上的行人都是通过动捕来完成的。(远景镜头)前景中的人都是CG生成的。”
从远处飞向航行中的泰坦尼克号上方的画面涉及到诸多复杂的后期工作。“这是个很昂贵的镜头。用CG生成水在拍摄《泰坦尼克号》那会儿还是很新鲜的概念。而用CG生成这些群演是更加难想象的。这个镜头里的群演全是通过动作捕捉技术拍摄下来的CG人物。这在当时是很新颖的东西,放今天已经是再常见不过的东西了。”
卡梅隆本人喊出了片中那句“全速前进”,原因很简单:“因为后期制作几乎用光了所有的声优。”当李奥与丹尼跑到船头时,人镜头里的人是后期加上去的,泰坦尼克号只是模型,水和波纹是CG生成的。
杰克登场时的抽烟行为引发了一些争议,卡梅隆希望电影不会因此误导年轻人:“这种行为在当时很常见,缺失的话反而与历史有出入。我只能希望《泰坦尼克号》在全球范围内的影响力不会误导小孩认为抽烟是很酷的一件事。我们在拍摄过程中只是希望遵循史实。”
“我是世界之王”不仅在片中被杰克高声喊出,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也从拿下最佳导演奖的卡梅隆嘴中冒了出来。“我因为这句话遭到了很多炮轰,不过我想粉丝们能够理解的是,我当时是想表达眼下我自己体会到的快乐。如果你回顾杰克喊出这句话的情形,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是,我身无分文,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眼下这一刻的我活得开心就行。这也是我想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表达的。”
这些泰坦尼克号的航行镜头在当时造价非凡。“我想单单这一个就花了我们一百万美元。当然随着技术的进步,你现在可能只需要一成的开销就能做一个出来。因为这类技术如今已经广为人知,但在当时需要自己去摸索,并且需要花很长时间来制作,印象中我们花了6个月。它的效果至今看上去都很不错。”
卡梅隆并没有急着将卡尔塑造成一个可怕的人物,而是先通过他超强的控制欲来体现这个人物的可恨之处。“他在定夺她该吃些什么菜,这就让你已经恨起了这个角色。要注意的是,在泰坦尼克号那会儿,女性甚至没有投票权,更别说选择午餐吃什么了。也就是说女性的地位在不到一百年前的时间和现在有着天壤之别。”
当男性们敬仰着泰坦尼克号的宏伟时,露丝引用弗洛伊德去嘲笑他们骨子里对尺寸的狂热崇拜。卡梅隆将这段优秀的台词归功于自己的一位搭档:“我因为剧本收获了很多肯定。但其实,还有一位因为对白内容不多而未能得到署名的剧作贡献者,写下了这段弗洛伊德的台词。”
在拍摄杰克第一次看见露丝的场景时,卡梅隆与服装设计师德博拉·林恩·斯科特就露丝是否该戴帽子大吵了一架。“她原本戴了一顶傻傻的黄帽子。那顶1912式傻帽弄得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站在阳台上的公主。于是我说别戴了。而服装设计师说,1912年的女性不可能出门不戴帽子。我说,此时她又一次与生命中的所有人对峙了起来。所以我想不戴帽子这种行为变得合乎情理了。我记得我当时把帽子扔出了片场,它最后飘到了大海上,结束了争论。”
露丝会轻生,实际上在初剪版中有交代。“这里其实有一段画面被删了,收录在删减合集里,讲述了她为何忽然落入现在这番状态,头发散乱了,衣服破裂了。是因为她当时回到房间里想要脱掉...她没有办法自己脱掉身上的衣服。对女性的束缚和压制,阻碍了她们所能做的行动与选择,而这一切都通过束腰来体现。我们虽然没有明说她为何忽然变得这么绝望,但是我想在看完影片后,这个答案会自然而然浮现出来。”
“仔细想想的话,在讲述爱情故事的过程中让两人的相遇发生在自杀未遂的过程中是很冒险的做法,可我们就是这么拍了。我在寻找某种能让人物彼此迅速建立起联系的东西。我从来不相信烂俗的爱情故事模式,那不是现实中会存在的情感。必须得有强大的外力或事件来迅速消除彼此之间的人际障碍。”
单单露丝跳海的这场戏,就需要主创在三个不同的地点来完成所有镜头的拍摄。露丝与船尾的远景镜头,是演员站在距离地面30米高的位置完成的。俯拍人物看向海面的近景镜头是绿幕完成的。杰克从露丝身后走来的镜头则是在主要布景地点拍摄的。“从演员的角度来思考这其中的挑战,就是每次表演都要相互非常接近。”
杰克教露丝吐口水的场景是极具争议的。“我的两位制片搭档乔恩·兰道和雷·桑切尼都劝我删了这一幕。凯特和李奥都不喜欢。制片厂不喜欢。(制片厂负责人)彼得·切宁不喜欢。但是我喜欢。我记得凯特和李奥在这一幕开拍前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用意。因为我总觉得大家对《泰坦尼克号》演什么有自己的期望,而我不想遵循大家的期望。我总说,这不是你爹看过的那部《泰坦尼克号》。当露丝的母亲走到他旁边时,脏东西挂在他嘴边,这场戏的效果就有了。观众乐了,因为人人都理解见父母的那种处境。那种社交环境是大家能理解的。于是此刻,你融入了眼下这个瞬间,穿梭回了泰坦尼克号的甲板上。”
“许多历史电影专注于表现过去与现代的不同。而我关注的东西是在讲述过去和现代没什么不同。人还是那样,感受是一样的,情绪是一样的。要是我们找不到这种相似,大家就无法代入其中,完全置身于船外。而我们的目的就是要让大家回到这艘船上。”
卡梅隆回忆道,凯特在试镜时用自己精湛的演技打动了他:“我们差点放弃选她参演,考虑她先前演过了很多时代剧,我当时觉得再选她好像是一个偷懒的选角决定。她已经有了个爱束腰的形象。我想要一个更意想不到的选角。但我还是无法拒绝她。她实在是太出色了。我们做了次很庞大的试镜选角工作,而她实在是太完美了,我们对这个决定没有一丝动摇。”
杰克受邀与上流人士共进晚餐的场景在卡梅隆看来是本片的难点和关键所在:“我们在排练时先把这场戏演过几遍,其效果一直都无法让我感到满意。于是我基本就在拍摄前一晚熬到深夜,写好这场戏,包括现在这段(杰克)的讲话。因为我们想要从中捕捉到特别的东西,而这一段在拍摄前始终没有个成型的剧本。我在拍完后也没去回顾这场戏,到后期剪辑才又见着它。我记得它费了我们好一番功夫才拍完。我们当时在片场花了很长时间去熟悉新台词,之后又还做了一些新润色。因为我们要把握住这其中的暗流涌动。去表现母亲的不满;跟卡尔的较劲;杰克与露丝彼此的欣赏;还有杰克对自己的人生感悟所表现出来的信心。他不像在座的他人那样讲究礼节,墨守陈规,但却同时赢得了大家的喜爱。通过两页纸的剧本把这些东西全部演出来,是非常难实现的。有趣的是,我认为观众是从这场戏开始,理解了影片想要讲述的东西,想要呈现的主题。”
“当时男女之间最大的屏障,正如这场戏所表现的——男人退席,一起去讨论全球生意业务;而女人就得回屋就寝念诗什么的。杰克更像是现代人,更愿意和女孩一起玩耍。‘是时候回去划船做回奴隶’这句台词,我记得是李奥自己想出来的。我当时还想写个‘要做回乡巴佬’什么的台词,但他想到了我认为能很好反映出阶级隔阂的一句台词。我觉得这样的合作很棒,凯特补充些东西,李奥补充些东西,想法彼此互补。”
露丝母亲帮女儿束腰的戏份是在开拍前一晚临时调整好的。“有趣的是,这场戏原本露丝帮她母亲束腰。然后我记得是在拍摄前一晚忽发奇想说,让两人反过来似乎更合理,因为这样一来...束腰是束缚的表现,体现女人在顺从男人看待世界的方式时所做出的容忍迁让。这些当然不是女性想要的,而是男性强加给她们的。”
露丝来到船头寻找杰克的这场戏也运用到很多后期工作,但是两人热吻的那一幕幸运地用到了自然光,整个拍摄过程意外地顺利。“我记得当时和摄影指导和灯光师沟通好久该如何运用自然光。我当时说,伙计们,我估计今天是拍下这场戏的好时候。但灯光师觉得时机未到,看了看天说云朵不会消散。我说我有预感,于是让大家一起来到船头。这个镜头是原生的,没有任何加工成分。天空恰好照射出这一灿烂的霞光。凯特来了后立刻跑去换上戏服,梳好头发,来到现场观察天色,然后大喊:‘开机,开机,开机。’当时没做排练,没有这个时间。一切都匆匆忙忙完成,即使画面中央区域都有些失焦。但镜头里的这一切,真的是上天给我们的恩赐。正片采用了第一条拍好的镜头。第二条镜头没对上焦。”
露丝佩戴海洋之心让杰克完成素描的经典场景,是这个人物冲破束缚的关键一步。“我不觉得她是在想着在他面前卖弄情欲。我觉得她的看法完全相反。她渴望获得他身上那种不羁的自由。她希望自己可以对艺术创造等等表现出开明的态度。因此她想注视着身为艺术家的他,多少也想甩开过去的自己,卸下自己的躯壳,冲破束缚,做一些极为挑战威权的举动,而不再遵循她母亲眼里的得体行为举止。我认为这场戏要讲述的内容是丰富的,不仅仅是在卖弄情欲。我也希望观众能这样去理解。”
片中的素描实际上是卡梅隆本人完成的,因为小李并没有任何绘画天分。“镜头里的手是我的。是我在完成这些素描。有个问题是,我是个左撇子,所以这些镜头都要翻转,我得反过来画画,导致电影进度落后...还好没有人怀疑我那双41岁的手和19岁的人不搭。”
“这幅画是我照着一些照片画出来的。我们让凯特坐下来摆出各种姿势,供我们拍摄一些参考图。她当时穿着比基尼,而我必须运用想象力来画出裸露的身体。我和她当时还不太熟,肯定不能直接要求她裸露。”
在这场戏之后,露丝始终穿着同一套衣服,也是片中最轻盈舒适的一套服饰。“这套衣服要服务于多个任务。轻盈,方便行动,同时体现女性之美,仿佛她已经冲破了束腰装的束缚。”卡梅隆同时相信,上个世纪初的人们和现在一样,都想要在车里头亲热一番。“年轻情侣想要在车里亲热的想法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相信即使是1912年的年轻人也不例外。这一幕很甜蜜,是凯特想到两人进行这段指尖接触。她对他的爱来自多个方面。她无疑敬仰他的艺术才华,他对人的感知能力,对自己的感知。他愿意聆听与理解自己的事实,让她觉得有安全感并信赖杰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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