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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传奇——摩西-马龙

 

来源：《FIVE》

作者：Andre Voigt

 

摩西-马龙誓要凭一己之力改变篮球这项运动。但他现在只能将这份誓言深埋于心了，因为…他改变了自己。

 

1974年，美国，维吉尼亚州，彼得堡，某块郊区田地。

 

未临其境，先闻其声。刺耳的尖声怒骂撕破了夜空的黑暗。在近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两只猎犬疯狂地在场地上窜跑着——搜寻它们的猎物。与此同时，两个身为“猎物”的外乡人则悄悄地在高及腰的禾杆丛中匍匐前进。他们的目标，是“至少不能混得比伯利恒（Bethlehem）马槽微软雅黑;color:blue">注1font-family:微软雅黑">里的渣滓还不如”。但他们带在身上的，既不是乳香，也不是没药和金子注2，而是一小箱子绿油油的美钞。50张100美元的钞票，共计5000块钱。

注1：伯利恒，耶路撒冷附近，耶稣诞生地。在宗教传说里，耶稣诞生于马槽。

注2：相传在耶稣诞生后,来自东方的圣人作为光明的使者,带着金子、乳香和没药(Myrrhe)三件礼物。

 

但这真的是一个好主意吗？终日躲藏在废弃破败的小屋中，随时可能遭遇到恼人的野狗的袭击？一切的忍受，只是为了不被马里兰大学（Maryland University）的篮球教练发现自己？就为了一名17岁的、众口相传天赋爆棚的中锋？这个事实也许根本就不需要用时间来验证。一声意外的笛声划过夜空。躲藏的家伙赶紧将头埋下，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

直到莫里斯-“巴奇”-巴克沃尔（Morris “Bucky” Buckwalter）和詹姆斯-A.克里尔（James A.Collier）——这俩人分别是ABA联盟犹他星队的主教练兼球队经理和投资人——拎起他们的小包，从地上爬起来，他们所期待的一切就都实现了。查尔斯-“左撇子”-德莱赛尔（Charles “Lefty”
Driesell），马里兰大学水龟队（Maryland Terrapins）的传奇教头，前脚刚踏出马龙的家门，那两个人后脚就杀到了。他们拍了拍身上沾着的土灰，意志坚定地上前敲门。他们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永远地改变了美国篮球的历史。

摩西-马龙与自己的单亲母亲玛丽（Mary）住在一起。他的父亲在自己儿子刚满18个月的时候，就抛妻弃子而去。玛丽在当地一家超市里当肉类包装工。这一家人就像大多数贫困家庭那样，家徒四壁。对于小马龙而言，这是一个看不到出路、希望渺茫的成长环境。马龙家客厅的茶几，居然是一个倒扣的、曾经用来装牛奶瓶子的橙色纸皮箱子。

摩西是个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孩子。一般这样的黑人总是喋喋不休，有许多苦衷要倾诉。为什么他不会如此？马龙那人尽皆知的低沉男中音，一直是当地的一个谜团之一。而你也无法从他的言辞之中听出一丝多余的渴求。

尽管如此，身高208公分、体重96公斤的马龙还是能散发出一阵安静而自信的气场。城中有个免费的球场，可以供那些拥有圣经中名字的孩子们优先玩耍。那也是一个让城中的男人们彼此交流、认识新朋友的地方，一个让“大男子主义“听上去没那么刺耳的地方。缺乏才能的人也可以在那里用金钱下注。能在这块场地上占统治地位的，不是像纽约城洛克公园里的令人眼花缭乱的花哨运球。不，在维吉尼亚，占统治地位的应该是达尔文理论——适者生存。

在这里，摩西-尤金-马龙收获了足够多的自信——这东西与知识一道，是完成一切伟大成就的必要因素。马龙很早就清楚，他需要一个目标，他明白，自己的这幅钢铁之躯便是最大的资本所在，他知道自己要走的路。“Big Mo”移动迅速，弹跳惊人。带着这样的身体天赋，他几乎能将所有的进攻篮板收入怀中。只要他离篮底足够近，结束一次进攻对他而言根本不是问题。除此之外，他还拥有一颗大心脏，一份雄心壮志——和一个梦想，一个他为此而日复一日努力的梦想。14岁那年，他在自己的圣经中夹了一张小纸条，纸条上面写着他的人生目标——进入NBA。

巴克沃尔和克里尔此番“狼狈的”夜访，可不仅仅是因为马龙的高中比赛数据惊人，更是被他掀起的全国性热潮所吸引。拥有马龙坐镇内线的彼得堡高中取得了50连胜的佳绩，并且连读两度拿下全州高中冠军。超过200名高校篮球教练慕名前往维吉尼亚，意图将这名冉冉升起的超级新星招募到自己麾下的大学球队。连锁旅店“Howard Johnson”在维吉尼亚的分店住满了全美各个大学的篮球教练。“金童”摩西身上的潜力，是如此如此的难得一见。每个人都想把他的名字填在自己的球员花名册上，每个人都想把印好他的名字的球衣塞到他手中，亲眼看着他套在身上。大学篮球界的名宿们也纷至沓来，向他宣传自己母校的好处。

许多教练员相信，这个传说中的马龙无法在巨大的曝光度之下保持住自己的淡定。他的高中学习成绩总是处于及格水平之下，问他问题，他要么用含糊其辞的句子来回答你，要么就直接答一个“是的”或“不是”。此外，他还依恋他那因辛劳工作而忍受了很长时间胃溃疡折磨的母亲。因此几乎所有的教练在那段时间中，都想借此话题在他身上做点文章。“假如你有机会能单独跟摩西聊上一小时，你会发现自己居然能把这孩子忽悠得晕头转向，使他相信自己会成为第一个黑人宇航员”，当年马奎特大学（Marquette University）主教练艾尔-麦圭尔（AL McGuire）的话中带着一丝尖酸刻薄。所谓“说话是银，沉默是金”，但在这种情况下，也许这谈话的价值还不够不上“银”的标准…

尽管NCAA明令禁止各大高校在接触应届高中生时对其进行实物或者金钱的馈赠，但这一禁令在马龙的面前，仿佛自动消失了。根本不会有人两手空空地上他家去。

为了让马龙进入自己的学校，这些大学愿意做些什么？他们什么都干！大西洋海岸联盟（Atlantic Coast Conference，ACC）的专员鲍勃-詹姆斯（Bob James），称马龙的这种情况为“史上最大规模的招生舞弊现象”。举例而言，马龙的舅舅曾经在自己信箱里收到一封装着1000美元的信。奥罗罗伯茨的大学（Oral Roberts）则向这名“金疙瘩”承诺免费治好他母亲的胃溃疡。最夸张的一次，一辆崭新的“克莱斯勒”就这么停在了马龙的家门口，也没写是谁送的，只插着一把车钥匙。马龙的学习成绩——其实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在乎他能考多少分了——在其最后一个高中学期，不断攀升，渐渐能够达到NCAA的大学录取分数线了。

令人不得不提的还有马龙家的房子——从外表看真是一座没法看的破屋子，既没有刷外墙漆，也没有整齐的草坪——屋里倒是挺温馨的（除了那个被倒扣着当茶几的纸箱子）。唯一的邻居，其屋外的崭新空调机却对着他们的窗户嗡嗡作响。“左撇子”-德莱赛尔召集了自己大学的17000名学生，要么给马龙打电话，要么给他写信，就为了感动他，让他自愿加入马里兰大学校队。

“噢，我有个好提议。假如人们想对全国最好的高中生做出点承诺”，马龙在那年迟些的时候透露心声，“那就代表着他们已经准备好了，给你一大块地都没问题。现在愿意解决我一切生计问题的大学教练都快排队到月球去了。”马龙事件的轰动程度，也同时将美国NCAA系统的双重标准和丑陋嘴脸充分地展示给了世人看。

 

“Big Mo”是职业队的！

回到那个“狼狈的”夜晚，巴克沃尔和克里尔胆敢来到马龙家，自有他们的优势。他们并不是来说服马龙加入哪所大学就读的。他们要提供的，是一份带薪水的篮球工作，一份4年56.5万美元的劳动合同，除此之外，他们还答应每个月给玛丽-马龙835美元的补助。作为预付款，只要摩西当场在合同上签字，他立马就能拿到4万美元的现金，而马龙妈妈也能马上获得1万美元。

要知道：这个高中生从来没有这么赤裸裸地被职业篮球的纸醉金迷震撼过——马龙只有96公斤，他要作为一名5号位，站在禁区跟那些壮汉们肉搏，但这一切都没有面前的一箱子钱来得吓人。尽管如此，巴克沃尔还是马上将那叠用100美元的纸币捆成一扎的5000块钱放在了倒扣的牛奶纸皮箱上——这对马龙来说，已经是一笔令人无法拒绝的大钱了。“摩西，在你跟我们签了合同之后，我希望，你能把这点钱看作是零花钱”，巴克沃尔解释道，他同时希望这句话能告诉马龙，5000块钱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你能把全城一个月的汉堡都买下来了！”幸福来得如此突然，这样的诚意是那些大学教练们完全没法比的。眼瞅着马龙已经看呆了，巴克沃尔又适时地掏出一张林肯Mark IV的照片放在“茶几”上。“你应该开这样的车”，这个教练兼总经理说道。“这是我们的电话号码。”马龙一时语塞，扭头瞟了瞟窗外，半响回过神来，问了句：“你们…能不能先帮我装一台彩色电视机？”“没问题！”，巴克沃尔马上回应道。这笔交易简直完美。摩西-马龙终于放下了最后一道警惕心，开始在心中憧憬，成为历史上第一名跳过大学篮球，直接进军职业篮球圈的球员。

尽管马龙对接下来的日子充满了期待。但他的母亲却是很喜欢马里兰大学的德莱赛尔教练。因此儿子不得不给犹他星队写了一封回绝信。在马里兰大学试训的日子里，他初识了水龟队的控球后卫约翰-卢卡斯（John Lucas），两人成为了室友。整个马里兰大学对“Big Mo”的到来都倍感兴奋，完全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大一新生来看待。而在新学期开始的前几天，卢卡斯和马龙必须要在早上7点30分起床训练，但在房间中，发生了如下的对话：

 

卢卡斯：“Mo，到点儿起床啦！”

马龙：“不要。”

卢卡斯：“快来，我们要迟到啦！”

马龙：“Big Mo是职业队的。”

卢卡斯：“但是我们必须…”

马龙：“Big Mo是职业队的！Big Mo可以不在这个学校早起！”

 

马龙的大学生涯，在他第一次翻开书前，就结束了…“Mo现在确定了，他要成为第一个跳过大学篮球的高中生篮球职业球员。多亏了‘左撇子’…嗯，他对于职业生涯中所有的对手，都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巴克沃尔后来说到。

他很清楚，马龙会是自己的犹他星队的救世主。全国最强的高中生？这个孩子一驾临摩门教徒的聚集地，就给这支球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度，因为他身上有着百年难得一见的惊人潜力。“我们会尽一切努力去保护摩西，因为他还太瘦弱了。但这个孩子确实是一个天生的篮球运动员”，犹他星队的中锋杰拉德-戈万（Gerald Govan）说道，他也是马龙后来的良师益友。“摩西可能只有一个缺点：他没法很好地表达自己的意图。所以电台播报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嘟囔的马龙（Mumbles Malone）’。后来摩西对各种媒体的印象都很不好，跟他们保持距离。”

他自己对身上的天赋倒是毫不怀疑。“当我从那所高中毕业，我就对自己非常的自信。我一点也不担心。我喜欢迎接挑战。我并不是只为了钱而打球。我当然想在各个方面都帮助到我的母亲，但我更热爱比赛”，马龙后来回忆时说道。“我以前在那块免费的球场上打得很卖力。现在我想跟世界上最好的对手做对抗。”这家伙一经降临ABA，只用了一个答案便回答了大家所有的问题：无穷无尽、真心实意地训练。那些怀疑过他的天赋的人，也不得不被他的努力所折服。“我曾觉得，我是个很伟大的篮板手，直到我认识了Mo，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戈万赞叹道，他曾在一个赛季中场均抢下14.5个篮板。“抢前场篮板是个非常累人的活儿——但摩西是历史上干的最棒的。他就像一台篮板收割机！”就像一个有着不可思议运动能力的篮球机器人。

“我们队中以前就有一个只要几米助跑就能头顶篮圈的球员”，德尔-哈里斯（Del Harris）回忆道，他当时在星队当助理教练。“有一天他在全队面前表演了一次，而且没有助跑。但是摩西看了，一点都不惊讶。他嘟囔了一句，径直走到篮圈下，‘嚯’的一下就跳起超越了篮筐！”

马龙常常像一个疯子一样卖力。首个高中毕业的职业球员的舆论压力、对手的垃圾话、裁判视线死角的那些冲着肚子的黑肘和拳头——这一切都只会让他更饥渴，更渴望走出自己的路。“我还记得，当初大家都说，摩西根本就没有身体对抗能力”，拉里-布朗（Larry Brown）笑着回忆往事，他当时是卡罗莱纳美洲狮队（Carolina Cougars）的主教练。“结果他在第一场对阵我们的比赛中就抓下了32个篮板，然后我就对自己说：‘明天的报纸有得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