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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为他感到难过，不过同情过后的好奇也是在所难免的。如果你是我的话，就会有这种感觉。你不想揣摩猜测，但这是人之常情。的确，艾尔斯打得很糟糕，但还没有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让他万分沮丧的是因为在这场一边倒的比赛里被中途换下？或是因为他漫不经心的传球？还是因为看台上有很多大学亲友（艾尔斯在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念过书）译注1，在他们面前表现得不够理想？抑或是波波维奇在暂停中间怒斥了他一顿？或者根本就是与篮球无关的一件事让他难过。不过，那样的时机告诉我们肯定有关。

译注1：2005-09年期间，杰夫-艾尔斯在亚利桑那州立大学效力，大学四年共出场126次场均12.6分7.5篮板。菲尼克斯太阳队所在地也是亚利桑那州。

这不禁让我想起丹尼斯-霍普森译注2。萨姆-史密斯在那本极具开创性的《乔丹法则》译注3中记录了1990-91赛季芝加哥公牛队夺得首冠的表现，他在书中提到了霍普森。后者是1987年NBA选秀的探花秀，在他前面两位正是大卫-罗宾逊。霍普森在第三顺位被新泽西篮网队选中，但他前两个赛季的表现令人失望，作为得分后卫他的射程实在有限。不过，他在球队的第三个赛季开始找到自我，该季他首发64次、场均贡献15.8分。然而，篮网队高层还是决定在他价值最高的时候将其交易出去，他被送到了芝加哥，而篮网队则获得了一个首轮签和两个未来的二轮签。

译注2：丹尼斯-霍普森（Dennis Hopson）大学期间是俄亥俄州立大学的明星，大四那年场均29分8.2篮板3.6助攻。1987年，他在首轮第三顺位被新泽西篮网队选中，他在篮网队效力三年，场均13分3篮板，但是远投命中率十分惨淡。之后他在公牛队度过了打酱油的一个赛季，然后被交易到国王队，作为替补场均贡献11分3篮板。随后，他前往海外效力，在西班牙、法国、土耳其、以色列、菲律宾和委内瑞拉都留下过自己的足迹。

译注3：《乔丹法则》（The Jordan Rules）是1995年《纽约时报》年度畅销书之一，全名《乔丹法则：乔丹和芝加哥公牛队在一个跌宕起伏的赛季里背后的故事》（The Jordan Rules：The Inside Story of a Turbulent Season with Michael Jordan and the Chicago Bulls）。作者萨姆-史密斯为《芝加哥论坛报》撰稿多年，2011年荣获职业篮球作家协会的终身成就奖。

史密斯在他的书中写道，当时公牛队换到霍普森后非常兴奋。球队寄望他成为第六人，以及运动能力出色的翼侧第三号人选，作为迈克尔-乔丹和斯科蒂-皮蓬的备选。甚至，他还能时不时跟他们一起上场，皮蓬去主控即可。未来似乎充满了一切可能。

可是，此情此景从未实现。霍普森在学习三角进攻时遇到了麻烦，他和菲尔-杰克逊也有冲突。更重要的事，他从来没能和乔丹或皮蓬打成一片。事实上，乔丹整个赛季都在给他巨大压力。赛季中期，老将克里夫-利文斯顿和三分神射手克雷格-霍吉斯都在轮换名单里跳到了霍普森的前面，后者最后成为了球队的第11人，整个季后赛只有18分钟上场时间。史密斯在书中描写到，全队其他人都在更衣室里大肆庆祝，只有他在嚎啕大哭。他错过了一次伟大的机会，他很清楚这一点。

接下来一个赛季里，霍普森早早地被交易到了萨克拉门托国王队，当时那里几乎就是NBA的西伯利亚译注4。其实，那年为大烂队国王队打球，是他职业生涯里最棒的一个赛季，至少从高级数据上来说是这样的。不过，那些年里，联盟中很多球队的管理层充满了查尔斯-巴克利式的刻薄人物，因此，霍普森的NBA生涯在26岁就宣告结束。此后，他前往海外联赛效力。

译注4：国王队于1985年搬迁到萨克拉门托市，1985-86赛季拿到37胜进入季后赛，之后连续8个赛季在常规赛都达不到30胜。因为战绩稀烂，说他们是NBA的西伯利亚十分贴切。

艾尔斯现年27岁，快到28岁了。不论从什么标准来看，他都还是年轻人，尤其是以马刺的标准来看。但是，他的职业生涯已经过了一大半，要想他出现大幅进步几乎是不可能的了。目前这个阶段，他已经定型：艾尔斯是个运动力还不错，同时不失机动性的内线，不过他一点背身进攻的能力都没有，而且打中锋个子太吃亏。他的手感很糟糕、射程范围也很窄，再加上最多只能算是普通的篮球智商。他是个被人低估的传球手，传球或许是他进攻端最好的一项，但他在攻防两端都容易犯规。他会是你队里普通平庸、默默无名的路人甲，也是球队中的第五甚至第六号内线选择。每支NBA球队里都有一个艾尔斯这样的球员，他们之中最聪明的那些人会懂得要去热血拼抢、要在训练里努力表现，并且明白要保持沉默。换句话说：“要专业”。这超越了养家糊口的工作，而且需要付出得更多。

但他还是有自尊心的。就像《低俗小说》译注5里玛瑟卢斯-华莱士所说：自尊可以成为很大的阻碍。不管怎样，艾尔斯已经是这个星球上最好的500位篮球手之一了。我非常怀疑，看我这篇文章的人，有谁是这个世界上最擅长某件事情的500人之一。当然，我也希望我是最好的500个体育作者之一，要能成为工资最高的第5000号作者我也是乐意的。艾尔斯可以在全世界的任何地方打野球，而且可以打得跟27岁的蒂姆-邓肯一样。事实上，他绝对可以完爆四五个你我这样的泛泛之辈。不过，艾尔斯在NBA打球又是另一番光景，他要面对全世界最好的前0.3%的球员，而他自己正好只是前0.4%的那部分...好吧，有时候这样就会导致和太阳队比赛的第四节发生的那种状况。尤其是像他的上场时间还是零零散散的，毕竟他只是球队的第六号内线选择，而球队又是一支志在赢球的强队。

译注5：《低俗小说》（Pulp Fiction）是美国著名导演昆汀-塔伦蒂诺1994年执导的电影作品。玛瑟卢斯-华莱士（Marsellus Wallace）是剧中的一个黑帮人物，他有句经典台词：自尊心只会让你受伤，毫无用处（Pride only hurts, it never helps.）。

两年前的那个夏天，马刺队冒险签下了彼时25岁的艾尔斯，球队希望能从这个有体格有弹跳的球员身上挖掘出一些潜能。球队为他开出了一份还算实惠的两年合同，或许球队里以培养球员著称的教练们能将他变成一块有用的拼图。我估计，上赛季大概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波波维奇弄明白了：这事儿行不通，当然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每出现一位哈桑-怀特赛德，甚至是加里-尼尔译注6，背后都有50个球员来了又走。但艾尔斯和球队融合得还是挺不错的，他在更衣室里是个很棒的家伙，因此他在这个赛季也留下来了。只不过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了，很明显他只是一个守饮水机的球员，只要大家都能健康出场，那他连被激活的机会都没有。

译注6：哈桑-怀特赛德（Hassan Whiteside）2010年被国王队选中，但上场机会寥寥。本赛季之前怀特赛德只有19场NBA比赛出场纪录。他在发展联盟、中国和黎巴嫩联赛闯荡多年，今年终于在迈阿密热火队闯出一番天空。

加里-尼尔（Gary Neal）大学期间是位得分出色的后场杀手。2007年尼尔参加NBA选秀，但是没有被任何球队选中。此后，他前往海外漂泊，他在西班牙、土耳其和意大利三国联赛效力过。2010年，尼尔被马刺队签下，第一个赛季他场均就能拿到9.8分2.5篮板1.2助攻，并入选了当年新秀第一阵容。目前，尼尔效力于明尼苏达森林狼队。

所以，这可能就是艾尔斯为什么会在比赛结束后立马痛哭出来的原因。他本赛季只打了34场比赛，而且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在重要场合亮相。上一次他的出场时间超过7分钟还是在1月22号，当时球队在芝加哥输给了公牛队23分之多。上场时间从12分钟削减到7分钟可能貌似不是什么巨大的变化。但对于艾尔斯这样的球员来说，这无疑是一种心痛的感觉。周六晚上这场比赛，教练也不相信他足以保住21分的领先优势。这的确让人很尴尬。

或许，我们看到的眼泪，是一个男人注视着自己的NBA生涯终结后的自然流露。他意识到，不管自己多么努力、不管自己如何尝试、不管自己有多在乎，到他这个份上再也无力回天了，就像电影《梦幻球场》里的“月光”阿奇巴尔德-格雷厄姆译注7。

“50年前，你出场了5分钟...你已经来得如此之近。有的人距离自己的梦想那么近但又无法触及，这会让他们生不如死。天啦，他们会认为这是个悲剧。”——雷-金赛拉译注8

译注7：“月光”阿奇巴尔德-格雷厄姆（Archibald "Moonlight" Graham）是一位经历奇特的美国棒球运动员。1905年6月29日，他为MLB纽约巨人队首次上场，也是他MLB的最后一场。随后，格雷厄姆在低级别联赛效力，并且他在马里兰大学完成了医学学位，成为了一个医生。

译注8：《梦幻球场》（Fields of Dreams）是1989年发行的一部美国电影。雷-金赛拉由美国著名演员凯文-科斯特纳（Kevin Costner）饰演，也是剧中主角，他和格雷厄姆有一次穿越对话。

一切就在他的面前，距离那么近，他可以嗅得到、尝得到，但他就是抓不着。这比完全没有进入联盟的感觉还要糟糕许多，那样至少你还能心存一丝遐想：“我要是进入联盟会怎么样？”且做自我安慰。但对于艾尔斯之类的球员而言，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突然之间，哪怕作为全世界最棒的500位篮球手之一也无关紧要了，你发现自己在20,000人面前失声痛哭，这些人要达到你的水平比登天还难，而你则在篮球史上最伟大六七人之一的球员怀里寻求慰藉。艾尔斯远比你我之流更加接近蒂姆-邓肯的水准，但那个时刻，他一定感觉自己的心被掏空一般，小宇宙越来越弱。哪怕那个男人，给了他一个安慰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