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手们对NBA三分榜的争霸战马不停蹄地开始了。
周六上午八点钟左右,在父母起床前,当生活在戴维斯-贝尔坦斯梦想之地的人们还在大洋彼岸呼呼大睡的时候,小戴维斯和他的哥哥戴里斯就已经揣着健身房钥匙离开了。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他们生活的惯例,在波罗的海初阳的照耀下,兄弟俩穿过清晨宁静的街道,每周一次的“郊外远足”开始了。
“我在篮球场上打球,”戴维斯说到,“对于其他人来说就像上学一样平常。”
因此一到周末,当学校停课了,他们就会无止境地打球......因为痴狂于一场来自国外的激发着他们想象力的比赛,兄弟俩经常忘记吃饭。
“他们”曾是当地的小孩,贝尔坦斯的邻居,他们中的一些人分享了自己的NBA梦想。但他们的家乡——一个偏远拉脱维亚小镇,从未帮助他们实现这种梦想。实际上,这也是不可能的。在那时,在整个拉脱维亚,没有一个人曾在NBA比赛上出场时间超过89分钟,更不用说来自仅占全国人口0.16%的弹丸之地了。顺带提一下,这个只有190万人口的国家,过去连参加FIBA世界杯的资格都没有,而它在今天也依然没取得参赛资格。
换言之,仅仅是提到去NBA打球,对其他任何有理智的人来说都是荒诞而可笑的。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贝尔坦斯失去半根手指之前。
在贝尔坦斯以一个青年球员身份前往1000英里以外的赛场打球之前,所有人都对他说你没法儿打球。
而这些否定还发生在在贝尔坦斯的同一前十字韧带两次撕裂之前。
在贝尔坦斯通过交易成为球队的长期拼图之前,曾经被错误地叫成了两名不同的球员,他们的名字没有哪个字和“贝尔坦斯”搭边。
贝尔坦斯的故事可谓是现代篮球世界与励志精神的一大奇迹。在本周五下午,圣安东尼奥马刺队豪取六连胜之时,这位本赛季NBA第二精准的三分射手离开了26英尺的三分线,被教练组安排轮休。
出生地对贝尔坦斯的驱动
拉脱维亚的鲁杰纳镇(Rujiena)是一个居民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小地方,在那里,你在便利店遇到的某位女士可能就是同班同学的妈妈,或是父母的家庭医生,也可能是位邻居的朋友。由于当地的医院不多,没有人真正出生在那里。然而,那里的社区能给居民们带来温暖。像贝尔坦斯兄弟这样健壮的男孩们会被号召起来,帮助他人。他们会帮镇民们采摘西红柿和土豆。他们的劳动报酬不是美元,欧元或是里拉(拉脱维亚货币),而是......西红柿和土豆。这个月光族家庭靠着两个健身教练微乎其微的工资支撑着。戴维斯记得,“有时候我们连着四个星期吃不同做法的土豆,有煮的,有烤的,当然还有油炸的。”
鲁杰纳镇甚至没有足够大的地方去成立一支半职业篮球队,因此兄弟俩不得不来到有两万五千位居民的瓦尔米耶拉去看他们的父亲丹尼斯(Dainis)打球。在那个狭小的体育馆里,少年壮志熊熊燃起。作为孩子,戴维斯是爸爸最忠诚最狂热的粉丝。在场边尖叫加油的同时,一个想法在贝尔坦斯心中扎根:我也要像他们一样打球。我也要上场。在拉脱维亚电视频道看了迈克尔-乔丹公牛时期的集锦后,这想法愈加坚定。
“我和父母说,‘我想要去打NBA’”贝尔坦斯说。“他们好像觉得这只是个玩笑便不当真。但是我从来都是认真的。”
戴维斯总是十分耿直。但有时这股执拗劲儿意味着麻烦。丹尼斯把九、十岁的戴维斯从多支青年篮球队的训练中踢出来,像戴维斯说的那样,“只是因为我好为人师罢了。”现在戴维斯已经能很轻松地承认这点了。
爱发号施令的少年获得了像“总裁”和“prieksnieks”这样的称号。后面这个单词是“老板”的意思。但是这种所谓的霸道融入了少年的决心,一直伴随着他的篮球之旅。这种决心促使他不断地与比他大三岁的戴里斯单挑,即便胜者总是哥哥。这种决心强迫他在比自己年纪大的伙伴硬碰硬时,绝不认怂。戴里斯回忆道,有一次,当一场兄弟间的争执白热化时,“他突然跑到厨房,我听到橱柜被打开了,所有的刀都放在里面......我看见他拿着刀向我冲过来。”
“啊哈哈哈哈,”戴维斯笑着说。“我从来没想着用那把刀做些什么,但是呢,我哥比我大三岁,这是我唯一能吓唬他的法宝了。”
当戴里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后,戴维斯才不再抓狂。那把锋利的菜刀被放回了橱柜。然而,几年后,另外一件比这更意外的事差点让戴维斯的篮球梦就此破灭。
戴维斯-贝尔坦斯为何失去半根手指
兄弟俩为另一件家务杂事来到了爷爷家的后院里。那地方离镇中心不远。13岁的小戴维斯拉扯着嗡嗡作响的电锯,兄弟俩把树砍成木柴,好让爷爷过冬取暖。由于戴里斯的任务更艰巨,但是在锯子另一端扶锯子的戴维斯却有劲儿没地方使,戴维斯开始变得不耐烦,嚷嚷着有机会的话就要承担锯木头的重任。就在戴里斯让给他的时候,天开始下雨了。戴维斯急忙抓紧了砍柴,但就在这几分钟里,悲剧发生了。
戴维斯那只有点大的手套卡住了,电锯嘎吱嘎吱地锯下去。他中指的指甲被撕扯掉了。紧接着,锯子切掉了他右手无名指第二指节以上的部分......
没有涌出的鲜血,更没有眼泪,甚至连一声哭嚎都没有。戴维斯感受到的——仅仅是震惊。“你可以看到,”戴里斯回忆道,意外不会无缘无故发生。“当时情况很不好。”
徒劳地寻找了一会儿被切断的手指后,这辆贝尔坦斯家的小汽车在这个只有一所学校的小镇上横冲直撞,超速行驶。戴维斯蜷缩在后座上,戴里斯在他旁边陪着他,尝试稳定他的情绪。他们终于找到一辆救护车,然后又开了三十分钟到最近的公立医院。
在手术后的几天,戴维斯回忆,他父亲告诉自己不能再打篮球了。当他一个月后重返球场时,整个人都彻底地愣住了,他开始完全同意父亲的话。“天啊,我可能要去踢足球或者是尝试其他运动了。”小戴维斯不断沮丧地哀怨着。
对戴维斯来说,这半根手指更多地成了笑柄,而不是障碍;它成了午餐时间来自同学的恶作剧和搞怪的握手礼的创意来源,影响戴维斯的罚球命中率。这半根手指是马刺球探注意到但并不在意的特点,会让鲁迪-盖伊和其他队友感到难以忍受——但更多人甚至都没有注意到。
“幸运的是,我失去的只是那半根手指,”贝尔坦斯说道,过了十三年后,他可以自如的旧事重提。
但即便悲剧如果让他失去了更多:“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很可能会改成左手投篮。”
对未知的恐惧
在2013年6月一个令人头晕目眩的日子,对友们在比赛中爆发,戴维斯-贝尔坦斯却心烦意乱。在激烈的第四场比赛进行到一半时,这个身高6英尺10英寸的拉脱维亚瘦高个在一次快攻中摔到了。这是一场关乎到贝尔格莱德游击队——贝尔坦斯的贝尔格莱德游击队——连续第十二次获得塞尔维亚联赛冠军的队伍能否顺利晋级的比赛。在更衣室,他的膝盖通过紧急治疗绑上了固定支架。这次受伤并没有浇灭贝尔坦斯一如既往的坚强意志,在中场休息尝试着上篮时心想:“这是生死战,我要尽力而为。”
然后他腾空转身,伴随着的,是像爆米花一样炸开的膝盖。火上浇油,疼痛难忍。他的心都要碎了。
这个曾差点失去一只手的二十岁小伙子对困难已经习以为常。对这个十八岁就来到斯洛文尼亚打球,因为“证件问题”被禁赛数月的球员来说,对这个在十九岁时就适应了残酷的塞尔维亚联赛、被传奇教练杜勒-武约塞维奇调教过的孩子来说,这些都不足挂齿。谈到教练,贝尔坦斯说:“他给我带来的第一感觉是,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教练。”
即便没有麻烦,武约塞维奇也要刁难他。在一次加练中,本来说好了贝尔坦斯和现萨克拉门托国王队后卫柏格丹-波格丹诺维奇只要连续投进了10个三分球就可以回更衣室洗澡,但是武约塞维奇教练却觉得这项挑战对两位射手来说没啥难度。因此他给大家发了手套和绑带,后者用来蒙上射手们的眼睛——好像他觉得缺了一截手指还不够碍事。
但这次,他那完全断裂的膝盖骨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当贝尔坦斯的队友们为晋级所庆祝狂欢时,他只能孤零零地坐着,被膝盖未知的伤困扰着。戴里斯在那晚与他的通话中,清楚地感受到了戴维斯的恐惧。过了没几天,噩梦成真。诊断书上写着:前交叉韧带撕裂。
“在最开始,”戴维斯回忆道:“我想我没见过曾经有哪个受过如此大伤的球员能够王者归来重返球场......我还可以打球,但是我真的不确定我还是不是以前的自己了。”
他曾经是欧洲最有前途的球员之一,在18岁时就被预测会被马刺队选中,在19岁时就成了欧洲联赛的常客。但是突然间,曾经许下的种种承诺被无尽的未知所吞没。但人人皆知的是,在韧带撕裂的九个月单调的康复期里,难以想象的折磨粉碎了许多天赋秉异运动员的职业生涯。
那么贝尔坦斯究竟能否克服伤病?他能不断努力,跨越身心障碍和阴影去做那些他担心自己没法儿完成的事情吗?当他重返赛场时,他还能被称为塞尔维亚第三王储,转会到西班牙的巴斯克尼亚(Baskonia),重新为欧洲联赛带来高光时刻吗?
……但是,这一次,旧伤复发。在同一只膝盖,同样使人痛不欲生的伤。
然而毋庸置疑,这一次,贝尔坦斯不再害怕。这一次,当贝尔坦斯在这场2015年三月的比赛后打电话给经纪人时,这位22岁的年轻人心想:今天就留给悲伤吧,但到了明天,往事莫再提及。
“第一次受伤时,我为自己感到难过而伤心;但现在想想,那是毫无意义的,”贝尔坦斯说。“如果我已经克服过一次困难,那再来一次又有什么问题呢?得知我再一次受伤后,我自己是我身边人中最淡定的那一个。”
不仅仅是在篮球场上有着出类拔萃的表现,他在许多方面都胜人一筹。“他很踏实,也很成熟,”马刺总经理RC-布福德盛赞道。“他在康复过程中经历了太多……这让他比同龄人更成熟。”
布福德和马刺队早在2011年六月于意大利特雷维索举办的阿迪达斯欧洲夏令营采访他时就发觉了贝尔坦斯的“少年老成”。紧接着在两周后的一个特殊的夜晚(选秀之夜),他们想起了这件事。
在距离贝尔坦斯在NBA首秀的五年以前,马刺队就已经早有打算。在2011年的选秀之夜,高管们一直在与印第安纳步行者队商量。经过协商,筹码是马刺队要送出一名主教练格雷格-波波维奇最喜欢的球员,乔治-希尔。把希尔送回家乡来换取第15位选秀——得到那个来自圣地亚哥州立大学的怪物。
布福德说:“如果不是为得到一位特别的球员,我们是不会去交易得到第十五号选秀的。”
那个球员,毋庸置疑,就是科怀-伦纳德。双方共四名球员被交易后,好比追溯黄金走势一样,回首两队的这两年,这是一次典型的双赢交易。Grandland的名记Zach Lowe为此写了一篇3427个字的文章,但没有一个字和贝尔坦斯有关。
但是,当交易最终敲定时,在圣安东尼奥马刺队高管们的脑海中出现的却是那个身材瘦长、脸色苍白,来自奥林匹亚联盟(斯洛文尼亚甲组篮球联赛队伍)的小伙子。球探们曾在2010年U-18欧洲杯上见识过贝尔坦斯的实力。他们曾在2011年耐克篮球峰会和其他展示活动上追踪报道过他。对于一般的球探来说,希尔和伦纳德才是这次交易的主角,第42顺位新秀(贝尔坦斯于2011年第二轮第12顺位被印第安纳步行者队选中)和Erazem Lorbek是之后的打算。但对马刺队而言, 后两者是必不可少的。对于得到贝尔坦斯,布福德说他们本来想用第29号签选中他。然而他们最终却用第29号签选中了科里-约瑟夫(Cory Joseph)。庆幸的是,又过了13个顺位,马刺队换来了刚被选中贝尔坦斯。
尽管大家都认为这是值得的,双方谁都都没有料到这场等待会持续五年。贝尔坦斯的伤病推迟了他的复出时间。当年夏天,已经熟练掌握英语的贝尔坦斯就准备来到圣安东尼奥。他在美国接受了两次ACL手术。
圣安东尼奥马刺队自始至终都是他向往的NBA球队。当他最终来到这里后,一切都没让他失望。越过这充满数不尽障碍的道路难吗?苦吗?这当然很折磨人,但是这些磨难让贝尔坦斯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圣安东尼奥的神射手
在亚当-萧华叫出他名字的八年后,贝尔坦斯借掩护迅速摆脱防守完成一记中距离投射。他能在接到球后的0.6到0.7秒的时间里出手三分球。他手感柔和,让马刺球迷感到放心,但同时这对对手来说却是致命的。在一支由中距离终结者领导的球队里,他是重要的一员,能够增添神奇的威力。这也是圣安东尼奥马刺队以联盟场均最少的仅仅25次三分出手数,达到位居联盟第一40%三分球命中率的主要原因。
贝尔坦斯自己就射出了46.2%的三分命中率。在篮球还没有离开他那只只有四根半手指的手时,对方球迷就已经紧张得双手抱头,一声声“啊啊不要啊啊啊”从他们口中喊出。他很费解自己为什么没能入选今年全明星的三分大赛,他说自己当然不至于“发飙”,但“肯定不是很开心就对了。”
“与此同时呢......三分球也不仅仅是我能在这打球的原因,”他说。对于一支在过去三个月里24胜14负的球队来说,能投进三分并不是他能场均上场25分钟的唯一原因。“这是我头一次听到这种事,”贝尔坦斯最近说,“就是我可以本可以以进攻立足NBA,但是我要在这支球队里做好防守。”这位26岁的射手早已听从了教练组的建议。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在努力赢得波波维奇的信任。
这三年来,在发展联盟打比赛时带来的沮丧和落寞感很好的磨练了他的毅力。即使他在上个休赛期以1450万美元的价格与球队续签了两年合同,他每晚上场的时间也偶尔会降到个位数。“(篮球生涯)一切又重新开始了,”他说。
“但我说过要用一生来证明自己。所以也不妨每个赛季都这么做。”
从竞争激烈而残酷的塞尔维亚联赛到肿胀的膝盖;从被一名立陶宛球员因为15岁的戴维斯一次不看人传球失误训斥,到与戴里斯单挑的屡战屡败;从他“平均一天哭一次”的成长来源——哥哥朋友的奚落和爷爷后院的噩梦,这些人生的磨练让他做好了准备,每个阶段都是如此。
距离当初二十年过去了,戴里斯与鹈鹕队的签约使小鲁杰纳镇成为现役NBA国际球员来源最多的地方之一,最少的时候也有两个球员。前往那个白昼漫长小镇的迢迢旅途总是引人深思。人们会想起那里出名的牛仔裤,当地人一年买一条,一周洗一次,哥方穿罢弟上身;人们会想起那里适合在周末漫步的原始森林和一场场说跑就跑的马拉松;人们会想起那个只有九根半手指射手的传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