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再好听,那时的快船也还是不幸的。”前湖人实况解说员,保罗-桑德兰如是说。90年代时,他还曾在Fox Sports上主持道奇6、湖人和快船的赛前节目。“我的意思是,真的太惨了。失败的赛季一个接着一个,接着一个,再接着一个。物是人非,但拉尔夫还在。搭档换了又换,不变的是他雄浑的嗓音,是他的笑脸,是他永远饱满的热情。他就像是在为一支正在争夺季后赛席位的球队解说,但你看看90年代的快船,在某些年里,(他们)是NBA排名垫底的鱼腩球队。”
译者注:6 道奇(Dodgers):MLB(美国职业棒球大联盟)球队,位于洛杉矶
不看近些年来的崛起,在劳勒任期内,快船在很大程度上一直是NBA里最失败的球队。但劳勒的这半辈子,精通化腐朽为神奇的艺术。道奇和湖人一直很不错,就像好莱坞史上的不朽神作,但劳勒的声音对快船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让人们相信,快船也是有魅力的,快船并不比他们差。劳勒所做的反映了一个道理:有时候,你唯一能控制的只有让自己更加努力,让自己的地位更稳固一点点。埃里克-皮亚考斯基7九年快船生涯的所有努力可能都难以将这个城市的人团结起来,但是劳勒的那一声“Bingo!”却绝对可以。
译者注:7 埃里克-皮亚考斯基(Eric Piatkowski):94-03赛季在快船度过生涯的前9年,期间逐渐成为重要轮换球员,多项数据排名队史前列
人以群分,优秀的人面前坐着的也会是优秀的人。劳勒稳坐在洛杉矶体育广播界的众神之殿,他的周围是像齐克-赫(湖人的比赛解说员)、文-史考利(道奇的比赛解说员)、海梅-加林(道奇的西班牙语比赛解说员)、鲍勃-米勒(国王的比赛解说员)和汤姆-凯利(南加利福尼亚大学橄榄球队和篮球队比赛解说员)这样的传奇。他们每个人都称霸各自的解说领域超过40年,而除了说西班牙语的海梅-加林外,在用英语解说的这群人中,劳勒将会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本赛季这支年轻无极限的快船,近期开始承担为洛杉矶争胜的重任。他们在过去八年中第七次挺进季后赛。但对整支快船来说,接下来的几周,或是几个月,他们将走向一个时代的终结。显然,这不仅仅快船队史上一个时代的终结,也是整个洛杉矶体育界历史上的,一个时代的终结。
90年代末期,桑德兰接到了一个来自Fox Sports制作人的电话。比尔-沃顿因故无法解说一场对阵雄鹿的比赛,快船需要在内部快速找出一个能临时顶替他的人。桑德兰只接受过如何进行实况解说的训练,但他也自信自己能顶上,做好对比赛的分析。没问题的,他想,并为即将到来的解说感到高兴。比赛的一开始,雄鹿的控球后卫特雷尔-布兰登将球带到前场。那时的桑德兰发现,那正是一个能展现自己知识的好机会。他了解这个来自俄勒冈大学,曾称霸太平洋十校联盟的控球后卫。他想要试着去讲述关于布兰登赢得”NCAA太平洋十校联盟最佳球员“的奇闻轶事,不巧的是,他讲着讲着,早已偏离了比赛。他还没讲完,耳边一句响亮的“Bingo!”就把他的话打断了。打断他的,正是欣喜若狂的劳勒。
“正说着呢,但当快船在进攻,并有人投三分时,一声清脆洪亮的‘Bingo!’传入我的耳中。”桑德兰笑着说道,“我马上学会了,只要有哪怕一点点听到‘Bingo!’的可能性,我就闭嘴,让给他说。因为我也能立刻进入他的那种状态。”
“Bingo!”“Oh me,oh my!”“系紧你们的安全带!”劳勒的解说温柔和蔼又不失激情,这些他最具标志性的口头禅,仅寥寥数语,便可传达悲喜。许多故事也来源于此。罗伯特-“宾戈”-史密斯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外线射手。1979年,他在快船度过了他在NBA的最后一个赛季,而这一年,也刚好是NBA启用三分线的第一年。在史密斯退役前,劳勒很享受在他投进三分球的时候大喊“Bingo!”。“Oh me,oh my!”则是美国中西部地区的感叹语,劳勒开始时偶尔会使用这个词,但应球队市场部门的要求,他便更加频繁地使用。著名的“劳勒法则”,则是说:比赛中率先拿到100分的球队将会赢得比赛。实际上,“劳勒法则”是前76人训练师阿尔-多梅尼科常常对劳勒说的。多梅尼科认为这是NBA的绝对真理,而劳勒不过是剽窃了他的想法。但这些词句的例子不是最重要的,这些都不是让劳勒成为神话的主要原因。是他的声音让这些词句流行起来,而这也离不开他从小就开始的磨炼。
对年少的劳勒来说,他的偶像们并不是遥不可及的。他的偶像们活跃于20世纪中期,其中很多人都来自于伊利诺伊州的皮奥里亚,也就是劳勒的家乡。当地的布拉德利大学在四五十年代快速地跻身全国强队行列,当地三个不同的无线电台因此也都会转播该校的篮球比赛,并且,这三个电台都有各自的解说员。在劳勒的童年时代里,电台解说夜夜伴随着他。他最爱的武士队8的比赛由像齐克-赫这样的解说员来解说。他们的解说往往细致、全面,令劳勒着迷不已。最终,赫和凯利这样的解说员,借助布拉德利大学这个跳板,去了洛杉矶;而比尔-金,那个后来长期解说巨人队9比赛的解说员,则去了旧金山。“能听到这些人的解说,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身处在一个关于播音的研究所里。”劳勒说,“他们所有人都出类拔萃,也名气渐盛。他们后来去了芝加哥,去了洛杉矶。我想说的是,作为一个来自皮奥里亚的孩子,会有那种兴奋,就是你会惊叹,‘哇噢!’”
译者注:8 武士(Braves):布拉德利大学篮球队
9 巨人(Giants):MLB(美国职业棒球大联盟)球队,位于旧金山
劳勒在费城开始了他的解说生涯。70年代中期,他为飞人队10解说了一场斯坦利杯11冠军赛,为76人解说了一场锁定总决赛的比赛。(讽刺的是,劳勒在过去40年没能再像生涯早期那样解说高级别的比赛。)不过,在1978年,他找到了他梦想的工作:专业做快船的比赛解说员。从那以后,曾经的偶像赫,成了他的朋友。但他在自己NBA解说生涯的前期,给他最重要的建议的,不是齐克-赫,而是他的妻子,玛吉-赫。某一天,快船与湖人两队在湖人主场有一场同城德比。开打前,玛吉和他一起吃了顿饭。他们彼此说着故事、开着玩笑,直到玛吉打断他:“你知道的,你有很棒的幽默感,”她说,“在广播中也用上它吧!”劳勒之前从来没有想过在解说时展示自己生活的细节,在早年,他渴望成为一个十全十美的解说员,成为像ESPN解说员乔-特西尔形容的那种“科班出身的小提琴家”,成为一个能屏蔽干扰、一本正经的解说员。但玛吉对他说的话始终在他心上。此后,他开始向别人敞开,谈论他的生活,尤其是和他的妻子有关的事。
译者注:10 飞人(Flyers):NHL(美国职业冰球联赛)球队,位于费城
11 斯坦利杯(Stanley Cup):NHL(美国职业冰球联赛)冠军奖杯
一开始向人们介绍约时,劳勒感觉特别尴尬。劳勒引以为傲的是他清晰的吐字,然而在广播上谈论自己的私人生活,说到类似于“我和约昨晚去看了场电影”这样的内容时,他很担心自己因为害怕尴尬而说得含糊不清,以致于出没于酒吧的某个叫乔的家伙会在某一天晚上找上门来。12但此后,很快地,约在劳勒解说时有了一个特定的昵称——“甜甜约”,而这也成了快船球迷们耳熟能详的一个名字。“我的妻子现在是‘甜甜约’了。她凭自己的能力成了一个名人,她正得意地摆着自拍的姿势,但她也得做好在受到压力时放声大哭的准备。”劳勒说,“她理所应当地成为我的一部分。她对我个人来说,是那么重要的一部分,所以,她也应该成为我解说时的一部分。这个想法让我更坚定地对自己说,好吧,我要把我的生活毫无遮掩地展现在世人面前了。最后的结果也证明了,如果人们在心里把你当作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人,他们会更加地理解你,认可你。”
译者注:12 乔(Joe):和约(Jo)发音相近
不过,在解说里渗透个人特点,和让个人情感凌驾于整个节目之上,还是不同的。摆烂是球队重建的有效策略,而随着其使用的日益增加,许多球队的NBA解说员团队开始经历他们所遇到过的胜率最低的赛季,规模最大的失败。但这对劳勒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因为每年他都在经历。“解说抢七大战其实很简单,有点儿像是说书,它就有自己的剧本。所有有戏剧性的点,它都为你设置好了,所以,你不需要说很多,也不需要创造什么新的东西。”劳勒说,“(但)我热爱这项职业,我真的很热爱它。那就是一年里我们只赢了13场比赛而输了69场,但我还选择留在这里的原因。我们就是竭尽全力,让人们有理由来听我们的解说,来看我们的比赛。比赛刚开始10分钟你就落后18分,要让观众继续看下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由于积累的经验(以及经常看到打得很烂的比赛),劳勒深知在自己的工作中什么是更重要的。有些解说员并不习惯通过自己的解说让球迷们团结起来。他们一旦在一团糟中有了无力感,便会感到沮丧,然后失去耐心,难以保持专注。解说员要为每一个球迷服务的观念开始淡化,而这不是一个好的电视节目该有的变化。
“我在NBA联盟通上看所有球队的比赛,发现有些球队时运不济、深陷低谷,而且我觉得,他们的解说员也毫无生气、萎靡不振。”劳勒说,“但你自己不能像他们那样。就是不能。我爸爸他从很久以前就是一个演员,他一直对我说:‘如果有一个人在听……不是几百人、几千人,不是上百万人,而是一个人在听,那么,你也应该给那一个人呈现你最好的一面。’”
在担任“快船之声”的时间里,劳勒经历了无数次教练组和管理层的更新换代。他看过最好的快船,也见过最差的快船。即使身患前列腺癌,他没有因其而缺席哪怕一场比赛。(劳勒在他为快船解说的整整40年里,只缺席过3场比赛。最近缺席的一场是在2009年,当时,劳勒对那时的灰熊中锋,同时也是伊朗第一个进入NBA的球员哈马德-哈达迪做了一些不该有的评论。13)天呐,他居然忍得了失败所散发出的挥之不去的恶臭,居然熬过了球队那段的凄风苦雨的岁月。
译者注:13 2009年11月18日,劳勒在哈达迪上场时对其调侃,一名伊朗裔的球迷认为其有羞辱意味,状告至电视台,劳勒因此被禁赛一场
“我永远都是快船的队史专家,我能在和快船相关的事情上给出我的观点,”劳勒说,“当我不在这儿的时候,我希望他们能找到一个人继续这么做,因为你也不希望对你自己的过去一概不知。之前的球队所有人(唐纳德-斯特林)不喜欢我们的队史,因为我们的队史上,大部分都是失败。但历史就是历史,它就该是那样。你知道的,南北战争也是美国历史的一部分。那时的情况令人悲痛万分,但它就是历史的一部分。而且只有了解了南北战争,你才能了解为什么我们是一个国家。”
但奇怪的是,劳勒的接班人和快船根本不会有太大的关系。而属于这支球队真正的标志性人物少之又少,他们甚至还没有退役哪怕一件球衣。我们球迷之中有未成年人,他们中现在年龄最大的,也不过是刚刚上高中罢了。而这年轻一代将会忘记,在他们出生的年代,快船曾被当作联盟的笑柄。快船有可能会在一个休赛季就一举拿下科怀-伦纳德、凯文-杜兰特和安东尼-戴维斯,但即便如此,和湖人这支全球体育界的标志性球队,以及其引以为傲的影响力相比,他们在全联盟留下的痕迹,也不过是几粒尘埃。而在这快船队史上最大的转折点,劳勒正从他的位置沿阶缓缓而下,但是,他的接班人将真的有机会解说NBA里最好的球队之一。所以,这位新来的解说员不仅要达到劳勒的水平,而且要在接下来球队的发展过程中,用解说为这支最被人期待的球队建立起一个良好的形象。
没人能够理解像桑德兰这种人的压力。2002年赫去世后,他被湖人雇佣,成为球队的第二名解说员。尽管赫的妻子玛吉公开给他支持,但他仍苦苦找寻着自己的解说特点。赫是杰里-韦斯特和埃尔金-贝勒的狂热粉丝,而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洛杉矶人,从7岁起,他就听赫的解说了。赫的位置需要他补上,但他从不觉得这位置真正属于他。“赫的影子——我不是说它不好——相反,它巨大无比。我有充分的理由对你说,”桑德兰说,“不管你们的年代有谁,他都是史上最佳的篮球解说员。我是说,这个人真的太不可思议了。他发明了‘slam dunk’这个词。他发明了‘crossover dribble’这个词。我曾试着依从他过去的经验,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因为我曾认为,那样做是对的。”
桑德兰给劳勒的继承人提供建议而非给予鼓励。“我会说,‘你看,他们在全国找人。然后他们选了你,因为他们认为你是最佳人选。现在,你只要继续保持,做你自己,因为那为你赢得了这份工作。别做别的,就是做你自己,然后还要认识到,如果接受了这份工作,就必须追求卓越。所以,就做你自己吧。’”
几十年来,劳勒在比赛结束后开车回家的路上,一直进行着一项对照研究。在快船处境不好的那些年里,一个常见的场景是:约——她坚称自己看的比赛比劳勒还要多——被嫌弃地坐在一边,为刚输的球而大哭。同时,劳勒则咧嘴大笑,为自己解说时的全盘考虑和上佳表现而感到满意。“她就像那种典型的铁杆球迷。”劳勒在谈论约时说。在他们70年代第一次相遇时,约就已经买了快船的季票了。“而我真的感到开心愉悦,因为我们真的过得很不错。”
但不久后,这对夫妇将即将开车前往俄勒冈州的本德。在赛季结束后,他们就要搬到那儿。这也将意味着,不论是解说员还是球迷,都要迎来一个转变,去面对一些陌生的东西。来一次来回于本德啤酒厂间的旅程,穿梭于美国的自驾游,或者是漫游于海外的远行,都没关系,对于劳勒来说,NBA可能不会对他的未来再有什么巨大的影响了。“我不知道他马上想要看的篮球比赛有多少,”约说,“伤感一点说,我不知道将来该怎么过。看着生活变化,会挺有趣的。训练营开始前,那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打击的。我的意思是,除非真的到了那一刻,否则你也不知道。”
尽管如此,还是很难想象劳勒将对于他这么重要的事,就这么快地放下。劳勒也并不掩饰他对快船未来的乐观态度。“未来会在快船这里,真的会。”劳勒如是说。“洛杉矶的钟摆就这么慢慢地摇,摇过去了,就必定会摇回来。因为有光辉的历史,湖人仍然比快船受欢迎。但很快,他们的历史就将成为上古时期的历史了。”
在我们的谈话中,我内心的那个崇拜着劳勒的小人忍不住挣脱了束缚。我问他关于我最喜欢的快船时刻的事。那是2001年的一场比赛,最后几秒,胜利早已板上钉钉了。当时有一个空接,对比赛结果来说无关紧要,但却在过去二十多年来,却令我遐想不断。肖恩-卢克斯抢到篮板长传,拉马尔-奥多姆在空中接球,悬停转体,背向篮筐,用一个像茶壶一样的姿势送出空接,随后达柳斯-迈尔斯便轻而易举地完成扣篮。劳勒那样极具爆发性,动魄惊心又令人心生敬畏的喊叫,就是留给像这样的比赛最佳时刻。劳勒对我会心一笑,意思是,那不值一提。
“我觉得我还有没有去过的地方,”劳勒说,“那就是快船夺冠的殿堂。我已经来到了这里,这里我之前也触不可及。但你还得为最终的那个时刻留点东西,那个时刻可是只有少数球队才有机会拥有的。我真的希望我能再年轻10岁。我真的很想在这里,走完最后一步。但没关系,我只是不在这里,不近距离地看着快船而已。我会在远处关注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