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阿尔伯特·加缪登上法国《队报》头版
加缪竟然在1957年登上过《队报》的头版。
在法国乃至欧洲,《队报》都是“独一档”的体育媒体,它和BBC、《踢球者》被称为“欧洲足球资讯三驾马车”,一手猛料和独家新闻自上世纪起遍地开花。
文学家加缪,为什么能在1957年占据《队报》的头版?以善挖猛料、写法飘逸著称的《队报》记者Vincent Hube,再一次用一手史料和采访笔记告诉世界,加缪就是上世纪法国最有名的足球迷,没有之一。
本文译自2020年1月1日《队报》盘点的“现代体育名言”系列(Les grandes phrases du sport),原标题《阿尔伯特·加缪:足球教给我们道德和责任》,作者Vincent Hube。
1957年10月17日,阿尔伯特·加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次日的18日,他登上了法国《队报》的头版。
和他分享头版的,还有一场法国VS意大利的网球赛,以及获得职业生涯中最后一个F1冠军的意大利裔阿根廷赛车手,胡安·曼纽尔·方吉奥。
方吉奥那年46岁,他把5夺F1年度冠军的纪录维持了46年,直到2003年时这个纪录被迈克尔·舒马赫打破。
以足球独家新闻风行法兰西的《队报》,为什么选择以写字为生的加缪作为头版人物?
《队报》给出的理由是:“前RUA(阿尔及利亚竞技队)门将获诺贝尔文学奖”。
那天《队报》的第8页,法国记者Michel Clare热情洋溢地写道:“此刻的法国,正被极端政客’毁容’,这和加缪在足球场里看到的,那些’狂热而又苍白的脸’的面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12月17日,《法国足球》向加缪约稿,想请他聊聊自己和足球的故事。不巧的是,加缪的日程被各种演讲排满,他也不得不拒绝了《法国足球》的约稿。
虽然没“档期”,但加缪依然写信给《法国足球》的编辑Jacques Ferran:
“我想向你确认一点,那就是,虽然我没时间写这篇稿,但《法国足球》对我的吸引力,肯定比那些时政评论和报刊大得多。”
《鼠疫》和《局外人》的作者加缪,曾在1953年时,为自己曾经效力过的RUA队的队刊写过专栏。这位出生在阿尔及利亚蒙多维城的作家,曾回忆过自己在RUA队担任门将时的经历:
“这个世界向我呈现过各种活动,唯有体育教会我们道德和责任。在RUA队的经历,让我受益良多。”
在这篇专栏的结尾处,加缪把前文中提到的“体育”改成了“足球”。
加缪17岁时,和RUA队队友的合影。他在球队中担任门将,前排带帽者为加缪。(图/DR)
1957年获得诺奖的1年半后,加缪在1959年的法国电视节目《大局观》中,再次重述了他当年的那句名言:
“足球场和剧场就是我的永恒大学,在这两个地方,我能思考道德和哲学。”
那段时期,加缪忙于把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群魔》改编成戏剧。改编剧本之余,他在安托万剧院接受采访时说:
“年轻时,我只关心足球。那种对希望和团结的强烈感受,在此后伴随着我参加和观看训练,伴随着每一场我关心和参与球赛的胜利或者失败。”
这些后来被外界膜拜的话,也在说服那些文化上的保守主义者:体育和文化的关系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两者确实可以互相融合。
但加缪说这些话,到底想表达什么?
“对加缪来说,足球首先是一个道德问题。"美国佐治亚州贝里学院的教授Vincent Grégoire说。Vincent Grégoire曾写过几篇关于加缪和足球的文章。“足球是什么?足球就是按照规则取胜,学会接受失败,遵守费尔泼赖(fair play,公平竞赛),并懂得在失败中变得勇敢,在胜利中学会谦卑。”
但加缪的女儿,凯瑟琳·加缪却从不记得,父亲曾经谈论过他的球员生涯。在卢尔马兰(加缪晚年的居住地)长大的凯瑟琳·加缪,认为父亲在日常生活里,把从足球中学到的价值观,慢慢灌输给了包括自己在内的年轻人。
“这种价值观便是:尊重别人、尊重对手、尊重每个人、尊重同情、尊重团结......即使有时候我们对此不同意,我们也可以和他(加缪)继续谈话,而这种行为在今天已经很少见了。”凯瑟琳说。
1960年,加缪出车祸去世,那时凯瑟琳才14岁,“我还是个孩子。他去世时,我们都在家里,但当时家里还没有可以看球赛的电视机。”
虽然一生大部分时间在巴黎度过,但加缪从没带孩子们去过王子公园球场(巴黎圣日耳曼主场)。
“小时候,爸爸带我们去他朋友米歇尔·伽利玛(法国著名出版商)在诺曼底的家里玩,”凯瑟琳回忆道,“爸爸给伽利玛的猫起名’苏格拉底’,这不是纪念那位希腊的哲学家,而是为了缅怀80年代巴西那个球星。”
那作为足球运动员的加缪水平如何?对于对手来说,他是个“狠角色”吗?
“他在球场上经常发笑,他根本就不像球队里指挥官的角色。”凯瑟琳笑着谈起父亲加缪。
加缪年少时做过守门员,他的这段经历广为人知。在日后给《法国足球》的供稿中,加缪谈到了自己为RUA队刊写专栏的事:
“天知道为什么我的职业生涯会从蒙庞西耶体育协会开始……我有个浑身毛茸茸的朋友,他经常和我一起去港口游泳,他在摩纳哥俱乐部从事水球运动……
踢球的经历让我了解到,那个你自认会得到球的方向,永远也不会出现皮球。这个观点,对我以后提出存在主义意义重大。”
RUA当时在阿尔及利亚享誉盛名。对加缪来说,能融入RUA队,这或许就是成功的标志,就像这个从小就失去父亲、由母亲和祖母抚养长大的年轻人,这个出身在阿尔及尔的贝尔科特工人区的年轻人日后竟然能进入高中一样成功。
童年玩伴阿贝尔·保罗·皮图斯(Abel Paul Pitous)和加缪踢过很多场球。上世纪70年代,他给已经去世的加缪写过一封长信,信的名字叫《我亲爱的阿尔伯特》。在这封2013年被公开的信中,皮图斯这样描绘球场上的加缪:
”你像弹簧一样放松,并在场上拼命想抢球...但你是一名门将,对方前锋的大力射门,让你仅有的五十公斤的躯体失去平衡,最后发现自己也和球一样,出现在了门框里…”
虽然无法阻止所有射门,但加缪在RUA青年队依然小有名气。1930年10月的一场比赛,RUA被对手1-0击败,但RUA队刊依然给了门将加缪极高评价:
“让加缪变得更好的,不是在对抗中的一次败下阵来,而是他整场比赛的精彩发挥。”
加缪有没有想过当职业球员?或许想过,但那场比赛的2个月后,17岁的加缪被查出肺结核,他不得不提前结束自己的足球生涯。
但足球依然是他的心头好。美国传记作家赫伯特·洛特曼(Herbert Lottman)在《阿尔伯特·加缪传》中,提及了一件事:
一位朋友问加缪:“你更喜欢足球还是戏剧?”
加缪回答:“足球,这毫无疑问。”
在因病无缘职业比赛后,“球员阿尔伯特”成了“球迷加缪”。RUA队的球衣是蓝色和白色,加缪在巴黎支持的也是一支穿蓝白条纹球衣的球队:巴黎竞技队(le Racing Club de Paris)。
成立于1882年的巴黎竞技队,曾经的主场是王子公园球场(现为巴黎圣日耳曼主场),所以在王子公园球场的看台上,经常能看到加缪的身影。
1957年10月20日的法甲联赛,巴黎竞技主场2-3不敌摩纳哥,但电视转播过程中,主持人在反复确认加缪在现场后,向主场观众宣布了诺贝尔文学奖新科得主的到场。
1960年1月4日,在和好友米歇尔·伽利玛开车从卢尔马兰前往巴黎的途中,加缪遭遇车祸去世。在他的葬礼上,来自加缪生活的沃克吕兹(Vaucluse)山区青年俱乐部的球员和高管集体到场,并向加缪增献了一件球队的球衣。
尽管外界一直在渲染体育对加缪的重要性,但在《阿尔伯特·加缪词典》的作者皮埃尔-路易斯·雷(Pierre-Louis Rey)看来,“足球这个词在加缪的作品中惊人的稀有。”
美国佐治亚州贝里学院的教授Vincent Grégoire说:“我觉得加缪很难接受自己无法成为职业球员的现实。他得过肺结核,这让他不得不停下来。在那之后,足球不会被太多次得提起,但是当你开始寻找它时,你就会找到它。”
“20世纪50年代末对加缪来说很难,”Vincent Grégoire说,“由于对阿尔及利亚战争所持的立场,加缪一直受到萨特和波伏娃等人的严厉批评。他沮丧,于是走上了戏剧舞台......在那里,他通过《第一人》,宣告了自己写作的回归。那本书关乎他的青春、足球、女人、阿拉伯人…所有这些主题,他还没有完全谈到,但已经有许多人开始批评他了。”
那本没写完的小说《第一人》中的主人公雅克·科梅里(Jacques Cormery),其实就是加缪自己:他从小失去父亲,是居住在阿尔及利亚的法国人(pied-noir);他把足球看成至高无上的运动,踢那个用破布做成的足球;他瘦弱但肌肉发达,头发浓密,眼神焦虑,“就像一个高中队的守门员”。
怎样为这本《第一人》选封面选择呢?女儿凯瑟琳的选择,当然是父亲加缪年少时当守门员的那张照片。
微信公号“日内瓦街46号”,一块想说好欧洲足球故事的自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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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东我记得在鼠疫里面提到有关足球的情节还是蛮多的吧似乎还有一个球员想说服主人公,中卫才是场上最重要的位置?😂
cw0250
· 北京作为守门员,出了两个诺贝尔奖,另一个是玻尔,他们应该是足球运动员跨界转行后,成就可以争前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