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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对手敌人与朋友

“当你死后出殡，只需要四个朋友来抬棺材！”

—弗格森

曼联人和利物浦人的仇怨，除了球队、球迷，还体现在主教练之间的激烈对峙上。弗格森1986年执教曼联的时候，利物浦的主教练就已经是传奇功勋达格利什了。而从那时候算起，弗格森到2013年5月从曼联主帅任上退休时，利物浦的主帅变成了罗杰斯。在这26年多的时间里，利物浦队更换了10任主帅，其中达格利什还一度二进宫，重新出任过利物浦的主帅。在弗格森执掌曼联的最后一个赛季，曼联与利物浦在2012-2013赛季的交锋是以弗格森双杀对手告终。

对于弗格森来说，2013年离开曼联之后，属于他和对手较劲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无论现在曼联和利物浦的趋势如何，无论现在曼联和利物浦的实力如何，都已经不是弗格森能够再改变的了。

对于球迷来说，特别是对于弗格森的球迷来说，曼联和利物浦两个球队最值得怀念的主帅对抗，还是弗格森和达格利什。那才是吸引眼球、令人血脉喷张的对决，两个伟大的苏格兰人之间的对垒。

安菲尔德国王PK老特拉福德教父，他们两人之间的较量如此激烈，如此爱恨纠缠，甚至贯穿了球员时代的交错、不同俱乐部之间的对垒。两个苏格兰人之间，有着超过26年的恩怨情仇。

在弗格森来到曼联之后，一改以前很长时间里曼联无法挑战利物浦的局面，红魔变得进攻性十足。在那段日子里，斯特拉坎与阿兰汉森、加里与杰拉德、基恩与海皮亚、欧文与利物浦一众球员、罗布森与比尔兹利、卡拉赫与纳尼……两队球星轮番登场，上演了无数的激烈冲突戏码。当年，比尔兹利戏耍曼联整条防线、达格利什单骑闯关、福勒调戏舒梅切尔、欧文的疾风追击……都是利物浦的美好记忆；而基恩单挑利物浦整个中场、坎通纳的气场笼罩安菲尔德、贝尔巴托夫的帽子、杰拉德的乌龙助攻、鲁尼的霸气十足……也都是曼联的骄傲时光。至于里瑟劲射踢断史密斯的支撑腿、卡拉赫对纳尼的恶意侵犯、加里在进球之后对KOP看台的挑衅示威、出自埃弗顿青训的鲁尼对利物浦的双重仇恨……则是两个最大世仇碰撞的最激烈对抗。俱乐部之间的争斗也包括了弗格森与霍利尔、弗格森与本尼特斯之间的火花。

在两个俱乐部的漫长战争中，最灿烂、最激烈、最经典的，还是弗格森与达格利什。“安菲尔德国王”VS“老特拉福德教父”，这才是真正的重量级对抗，真正大佬级别的对话。

弗格森比达格利什大9岁，也比对手更早出道。但达格利什在球员生涯的巨大成就是弗格森难以企及的。他是苏格兰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球星，当年效力凯尔特人时就家喻户晓。而弗格森最巅峰的球员生涯也只是在流浪者队打酱油而已。

达格利什的回忆可以作证俩人早在1960年代末就相识了，“我当时就住在伊波罗克斯球场对面，和格拉斯哥年轻球员米勒关系很好（达格利什是同城死敌凯尔特人的死忠，事情有点诡异）。我那时就认识弗格森，他当时转会身价挺高（流浪者花了当时的高价6.5万英镑从邓弗姆林引入，周薪翻倍到80英镑），也已经出名了。我记得弗格森有辆大车，经常顺路捎我和米勒进城。”

1969年，两人还在格拉斯哥预备队“老字号德比”中交手过一次。当时弗格森已渐渐淡出一队，达格利什则是18岁的毛头小伙，司职后卫盯防弗格森。国王说：“打那个位置是受教育的，那时代规矩就是这样。我最深的记忆是弗格森的肘子，经常在我的眼前挥来挥去的，那真太讨厌了。但我的表现很稳定，他没能给我制造麻烦，我记得那场我们赢了2比0，不过我也读到过弗格森的回忆，他说他进球了。我记不清了，但击败他们这一点没疑问。”对于这次遭遇，弗格森的回忆是，“肯尼人盯人防我，非常贴身，让人极其不舒服。我警告他‘你会需要个医生’。他只是看着我，又铲了我一次。他是个伟大的球员，人们总忘掉伟大球员最需要的素质是勇敢，但他就像一头狮子那样勇敢。他敢于挨任何人的踢，也敢于回击。”

作为两个著名的苏格兰足球人，虽然差不多相差10岁，但他们的生命却经常交错和重叠，有时候就像一个镜子的两面，几乎每一个时期都存在着强烈的对比。达格利什在加盟利物浦之前效力凯尔特人，是一个天主教徒；而弗格森年轻时是流浪者队——凯尔特人死敌的中锋，信奉新教。俱乐部背景和宗教信仰的冲突让两个人一开始就不可能成为知心朋友。两人各自在苏格兰联赛讨生活的时候，达格利什对年长的弗格森还是保持一定尊敬的，两人的关系还过得去。达格利什的岳父哈金斯甚至教过弗格森炸鱼，那时球员退役后的主要出路是开酒吧，爵爷经常和夫人凯茜到哈金斯的 “山毛榉”酒吧讨教烹饪技巧，顺便小酌一番。

达格利什1976年加盟利物浦，随后就用精湛技艺征服了安菲尔德球场。从那时候起到1991年，达格利什一直效力利物浦，先是球员，后来变成主教练，在两个领域都取得了辉煌的成就。达格利什在利物浦效力的时候，经历了红军最辉煌的时代，他和利物浦一起总共赢得6次联赛冠军、1次足总杯冠军、4次联赛杯冠军和3次冠军杯冠军。利物浦球迷们都爱称他为“利物浦国王”，把他奉为利物浦的灵魂和大脑。

当达格利什奋斗在安菲尔德的时候，比达格利什大了差不多10岁的弗格森经历了更加艰苦的职业生涯。弗格森在苏格兰国家队担任过斯坦的助手，对当时的苏格兰头号球星达格利什就没什么好脸色，两人也从来都不说话。弗格森和达格利什的第一道真正裂痕就出现在国家队里，那是1986年世界杯决赛圈，当时弗格森代替死在教练席的斯坦执教，弃用了达格利什的好友阿兰-汉森，随后达格利什就以手术为名退出。弗格森对此非常不满，不过达格利什一直否认是因为汉森而退出。两人的芥蒂由此种下。1986年弗格森来到曼联，前一个赛季达格利什刚刚任教利物浦，第一次任教就夺得了1985至1986赛季联赛冠军，并获得了当年的足总杯冠军，毫无疑问地问鼎年度最佳教练，他成为了继利物浦香克利、派斯利与费根以后第四位首度执教就获得冠军的教练。 达格利什执教利物浦的第二个赛季，正是弗格森中途接掌曼联。激烈相撞的火花猛然迸发，弗格森带领曼联主客场击败利物浦，最终也使达格利什和利物浦一无所获。虽然那个赛季曼联仅仅排在11名，积分比利物浦少了21分。但是，那又怎样？击败利物浦，已经证明了曼联毫不畏惧。

尽管这样，那时候联赛的风光还是属于达格利什和利物浦的。下一个赛季的1988年4月4日，曼联做客安菲尔德打成3比3平，比赛中还被罚下一人，红魔不得不以寡敌众。弗格森对于比赛中遭遇的种种不公平无比愤怒。那一场比赛赛后爵爷非常生气地骂裁判，说他和其它主帅来到安菲尔德比赛时都会被坑，“都被自己的呕吐物窒息着、紧咬牙关地离开安菲尔德。真相就是我们被裁判暗算了！”达格利什正好抱着小女儿劳伦经过，他马上对采访爵爷的记者说：“这还不如采访我6周大的女儿呢，至少那样还能多得到一些有道理的话。”这是前英超时代的经典一幕。当然，那个时候依然是利物浦笑到最后，赛季结束时红军捧起冠军奖杯。

弗格森在曼联，达格利什在利物浦，两个苏格兰人继续着对抗的篇章。在整个80年代达格利什都占据上风，连买人他也可以挖曼联的墙角，硬抢曼联相中的巴恩斯和比尔兹利。直到1991年2月，达格利什因为健康问题辞去主教练职务，弗格森与达格利什的缠斗才告一段落。达格利什执教利物浦7个赛季，一共为俱乐部拿到了三个联赛冠军和两个足总杯冠军，为利物浦统治80年代英伦足球立下汗马功劳，也奠定了自己名帅地位。而整个80年代后半段，弗格森和曼联艰难求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手威风八面。

踏入90年代之后，特别是进入英超时代之后，弗格森的曼联开始崛起，红魔不断夺取冠军，不断地横扫对手，属于弗格森和曼联的好时光终于来临，曼联的强势甚至超过了20年！镜子另一面，对手的达格利什和利物浦却黯然失色，达格利什远离了利物浦，而利物浦则失去了冠军的竞争力。不过，对于曼联的强势，达格利什用了另外一个方式给予强力回应。他于1991年10月重拾教鞭，出任布莱克本足球俱乐部主教练，到了1994至1995赛季打破了曼联垄断英超的局面，带领布莱克本勇夺英超冠军。这是达格利什在与弗格森的战斗中又一次胜利。利物浦的球迷好像是自己夺冠了一样，幸灾乐祸，得意洋洋，在自己的主场肆意嘲笑弗格森和曼联。

那个时候，两个苏格兰主帅已经彻底成为仇人。

弗格森与达格利什之间的竞争也影响到了俱乐部的买人。弗格森与达格利什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挖对手的墙角。在弗格森下手抢走基恩的时候，达格利什已经和基恩谈好待遇，并取得森林队的同意，就差签约。当年的布莱克本主帅甚至威胁要将弗格森告上法庭——“他就是一个小偷！”不过，偷着乐的弗格森彼时已经扬眉吐气，“自己连人都没看好——这世上只有达格利什才会那么低智商！”当然，达格利什也同样干过这样的事，在布莱克本时硬生生诱骗了阿兰希勒也让弗格森气得要死。

达格利什在成为电视台评论员后，鼓动媒体围攻弗格森，大肆宣扬弗格森与整个英伦教练界为敌，与裁判为敌，一定会众叛亲离，下场悲惨。当时弗格森极其恼怒，他接受采访时爆出一句名言：“当你死后出殡时，你只需要四个朋友来抬你的棺材。”言下之意就是弗格森根本不需要达格利什为自己操心，更不需要他担心自己没有朋友，这种愤世嫉俗的怒斥，意味着在弗格森的眼里，达格利什是不配给他抬棺材的，可见两人矛盾有多深。弗格森与达格利什都是个性刚烈、言辞锋利，胜利欲望极强的人，身处两个敌对俱乐部，更是让两人成了一对德比天敌。很多时候，达格利什和弗格森有时候就像一个镜子的两面，同样强硬、顽固，同样有着苏格兰人的坚持和勇气。但他们又是如此对比强烈，几乎每一个时期都存在着强烈的对比。当弗格森爆出那一句“最大心愿”之后，达格利什则表示，“仰望别人的光辉是可悲的，真是夏虫不可以语冰！”

击败曼联夺得英超冠军之后，达格利什并没有在布莱克本长期停留。弗格森在下一个赛季就置之死地而后生，带领新曼联卷土重来，连夺联赛和足总杯冠军，实实在在出了一口恶气。而达格利什则辗转执教纽卡斯尔联队和凯尔特人队，在凯尔特人队时临时担任看守主帅还击败了阿伯丁队，获得了联赛杯冠军。就在达格利什在英伦三岛不同俱乐部执教的这十几年中，弗格森已经率领曼联完成了对英超联赛的征服。强大的曼联不可阻挡，弗格森的球队雄霸英超，逞强欧陆，两次夺得欧冠冠军，联赛则实现了两次三连冠，1999年更是夺得了“三冠王”，到了2013年赛季结束时，弗格森已经夺得了13个英超联赛冠军！

弗格森如此强势，曼联如此成功，完全抢去了达格利什和利物浦的风头。

2011年1月8日，达格利什重新回到利物浦接过霍奇森的教鞭。达格利什的回归使得利物浦暂时摆脱困境，不仅排名从霍奇森下课时的第12名上升到最终的第6名，而且取得了一系列辉煌的胜利，如客场1：0胜切尔西、主场3：1胜曼联、主场3：0胜曼城等等，利物浦重新展现了强队本色。利物浦的国王将球队的战斗力提升到了新的层面。如果没有达格利什，利物浦的2010至2011赛季甚至有降级的危险！但有了国王，利物浦的赛季最多也只是不那么成功而已。达格利什带领利物浦摆脱了暂时困境。到了2011年夏天，利物浦开始了达格利什主导的重建。达格利什招兵买马，重新锻造一支新的利物浦。

尽管达格利什野心勃勃，但2011至2012赛季未几，利物浦就已经在联赛中彻底掉队，只能眼睁睁看着曼联和曼城逐鹿冠军。不过他们几经艰辛，最终夺得了联赛杯冠军，总算不会两手空空。

联赛杯冠军的获得其实已经算是达格利什这个赛季的成功。到了2012年夏天的时候，利物浦俱乐部解除了达格利什的职务，罗杰斯取代他执教。2013年夏天，弗格森从曼联主帅位置退休——我们也可以知道，两个苏格兰人对垒的时代结束了。

只有到了弗格森执教曼联26周年纪念日，利物浦主帅达格利什终于为老对手弗格森奉上赞歌。他说，“弗格森在曼联干得太出色了，我认为在执教战绩以及他取得的成功方面，他已经超越了巴斯比爵士。在一家俱乐部能执教26年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当你回忆他来时曼联处在什么位置，你就会知道他做了一项多么出色的工作。至于未来是否有人能追上弗格森的成绩，已经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没有人能拿走他的奖杯。”

主帅曾经那么炽烈的仇恨，曼联和利物浦的球员也就如同火星撞地球。互相之间出来没有试过雪中送炭，都是落井下石或者横生事端的干活。利物浦队长杰拉德说过：“在利物浦，就有人告诉我们，要仇恨曼联的一切。他的球员，他的教练，他的球迷，甚至他的吉祥物。我理解这种感情，因为在曼联一边，我也是他们的仇恨对象。”加里也说过，“我就是痛恨利物浦人，痛恨他们的一切，不要和我提起利物浦的任何字眼，一说我就会发火。当年在利物浦为什么疯狂庆祝？那是因为我们如此强大，能够羞辱对手。这就是我的开心之处。”

几十年来两队之间没有任何一笔转会，没有直接转会的球员，甚至没有任何工作人员的跳槽，这也是仇恨贯穿的一个强烈标签。没有人背得起那种压力和口水。当年海因策失去曼联的主力位置后想转会利物浦，首先遇到的就是加里的威胁，“我要打断你的腿，看你怎么爬过去？！”然后，就是全队对他的封杀，以及曼联球迷的愤怒。球迷们在海因策的家外面示威，甚至叫嚣“我们要杀了你！”。当然曼联也直接就拒绝了对手的出价，最终阿根廷人只能去了皇马。红军曾经的骄傲、“安菲尔德的金童”迈克尔-欧文的故事则坎坷得多，他是利物浦的金童，也曾经是利物浦球迷的挚爱。但在本尼特斯麾下，欧文却失去了位置和机会，在带着伤病辗转皇马、纽卡斯尔联队之后，竟然陷于失业困境。在欧文到处求职找球踢的那个时候，连利物浦都拒绝了他的回归，只有弗格森的曼联收留了他。在那之后，每一场出征安菲尔德球场，欧文总是神色凝重。利物浦的球迷也一以贯之地以“犹大”、“叛徒”来羞辱他、狂嘘他。但欧文却冷酷得丝毫不予理会——他并不是直接从利物浦叛逃而来曼联，对于一个抛弃自己的俱乐部，他并不需要有太多的负担。而讽刺的是，欧文跟随弗格森连夺两个冠军——一个联赛杯、一个联赛冠军，终于一偿夙愿之后，失落的利物浦人——包括杰拉德倒显得更加苦涩和无奈。

当然，在时光之轮定格在1991至1992年赛季的那个时候，品尝苦涩滋味的是被利物浦主场痛击的曼联和弗格森。曼联一个赛季的奋斗，弗格森几年苦心孤诣，几乎不眠不休的付出，球迷们的满腔热情，全部被这一场比赛击溃。从那以后，弗格森尽管还有品尝失败的时候，但是他指挥的曼联却再也不会在利物浦面前这么丢脸；尽管弗格森的曼联依然有被达格利什指挥的球队抢走冠军的遗憾，但弗格森却再也不会在达格利什面前这么狼狈。此后的漫长时光见证，弗格森的曼联完成了对达格利什、对利物浦的彻底碾压。

当达格利什征服联盟的时候，弗格森来到曼联；当达格利什执教利物浦登顶的时候，弗格森在曼联；当达格利什离开利物浦之后，弗格森在曼联；当达格利什指挥布莱克本的时候，弗格森还在曼联；当达格利什回来利物浦的时候，弗格森依然在曼联；最终，当达格利什挂印远去的时候，弗格森依然还在曼联……

只有在2013年这个夏天之后，属于弗格森和达格利什的故事才结束。而曼联和利物浦的故事依然在延续，只是足坛再无弗格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