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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开始报道开拓者那会，和拉希德-华莱士第一次打交道可不太顺利。

 

当时是1999年，NBA季后赛第二轮，开拓者在盐湖城客场挑战犹他爵士。我一个赛季都没有报道过开拓者，但他们还是派我去为俄勒冈人报多写些报道。我写的报道在当天的版面上大概是在第四或者第五版的，就是图腾柱最下面的那个人。

 

那一天的训练，媒体允许进更衣室采访。我凑近了J.R.莱德，说了些寻常的话题，像挡拆防守一类的。

 

我坐在莱德身边，开始提问，但还没怎么聊话题，我就打住，注意力分散了。

 

我听到了飕飕的声音。

 

莱德笑了。

 

我继续提问，但又听到那个声音，就冲着我耳朵来的...飕飕...

 

这次，我注意到什么东西落到莱德身前。那是根橡皮筋。

 

下一个问题时，我又一次听到了这个飕飕的声音。又一次。此时橡皮筋来的太频繁了，完全不能集中注意力采访，何况莱德被逗得特开心。

 

我转向左边，发现了是谁埋伏我的：拉希德-华莱士。他坐在六英尺之外，身边一堆橡皮筋。我不认为他想打我，但是我觉得他想尽可能将橡皮筋凑近我的耳朵。

 

我记得当时很困惑，不快，也有些害怕。但是我转向他，做出一副“搞毛呢”的表情，华莱士又拿起橡皮筋，继续开火。我最惊讶的是他开火的时候，那种淡定，不为所动的表情。

 

我记得之前没见过华莱士，也没报道过他。大概没离他这么近过。所以他这反应不是什么私人恩怨的。

 

之后五年，这种互动越来越麻烦。

——

 

华莱士为波特兰效力了七个半赛季，留下了复杂的财富。

 

他有着狂热的球迷，因为他们热爱他那技术和粗鲁的态度。他有一手拦不住的背身跳投、激情四射的暴扣、还有出色的防守，名列当时最为聪明机智的球员之中。而且他对教练、裁判、管理层和媒体态度强硬、丝毫不信权威，因此收获了诸多球迷。就是这么个完全不在乎别人想什么的坏孩子。

 

近年来，有些人试图重塑华莱士的时代，认为他被误解了，被波特兰年老、白人把控的媒体不公平地贴上了标签，因为他拒绝采访，媒体变得尖酸。这是个简洁的理论，但它忽略了华莱士给团队内带来的动荡。

 

证明华莱士是个“混蛋”根本不用费劲。他和我二十年来接触的其他球员加起来一般粗俗无礼。网络上有很多例子，比如他对着裁判扔毛巾，当面对队友阿维达斯-萨博尼斯扔毛巾，还有在洛杉矶的更衣室冲向教练麦克-邓利维（据称，时年47岁的邓利维也想直面这一冲突 ，但队友还是拦住了华莱士。）

 

但是一般没人提到他如何让队友沮丧的，他们不能指望他留在比赛中——他要么因为和裁判起争执而不集中注意力，要么直接被驱逐。（2000-01赛季，他被驱逐七次，被邓利维停赛两次，累积41次技术犯规，创下NBA记录。）

 

实际上，时至今日，他曾效力过的球队的队友们还会说他们对华莱士仍有争议。有人认为应该采取行动，更多地控制他，或者应该约束住他。因为无法充分利用华莱士的能力，2000-01年诸位队员还是对华莱士耿耿于怀：他们自认天赋足够问鼎NBA冠军。

 

你看，即便华莱士不太靠谱，他还是不情愿的成为了一名球星。他是队内薪水最高的球员，本该是承担责任的人，但是他很少愿意处理关键球，不愿意承担出手权，即便这对于球队是最好的选择。

 

我报道华莱士的大半时间里，围绕他的一大情节就是华莱士不愿意当关键先生。而有关这一情节，其他人也总是在幕后议论纷纷。

 

控卫达蒙-斯塔德迈尔是队中与华莱士关系最好的。华莱士听他的话，他也最懂这位出色的大前锋。结果就是，教练和队友指望斯塔德迈尔与华莱士沟通，但斯塔德迈尔表示这是徒劳，因为无法以正确的角度看待华莱士。

上个月，斯塔德迈尔表示：“所有人都希望让希德（华莱士）成为关键先生，但是我们需要让希德以自己的方式达到那个水平。我们总是强行喂球，但是他不想场均拿20分。现在，你们（媒体）总是问希德攻击性是否足够强这一类的问题，但实际是，不，伙计，看看他的历史吧：他是去北卡大学的。北卡人只用正确的方式打球。那么我们为什么不用另一种方式呢？”

斯塔德迈尔后来承认，用另一种方式的问题在于，华莱士轻易让你认为他可以成为那种人。他天赋如此出色，本可以成为一方霸主...只要他想的话。

“他用三节在安东尼奥-麦克戴斯头上砍下40分，就好像这很容易一样，”斯塔德迈尔说，“这么一来，别人自然垂涎三尺。”

我在他身边待了五个赛季，我一次都没和他谈过。一次都没有。

我第一次负责全职报道开拓者后，我在华莱士走进更衣室后自我介绍。他没有转头，也没答应一声。

实际，拉希德-华莱士唯一一次承认我，是在一次愤怒中。

我们在圣安东尼奥的阿拉莫穹顶，开拓者和马刺刚做交易：开拓者送出史蒂夫-史密斯，交易来德里克-安德森和史蒂夫-科尔。

赛后，史密斯来开拓者更衣室拜访前队友，他走进门，我站在华莱士的更衣室附近。史密斯咧嘴笑下，冲我说道：”还想从华莱士这儿套话呐？“

当时，我差不多放弃从华莱士嘴里套话了。如果他在比赛中表现格外出众，我不得不问他几个问题，这样就能在文中加一句：”华莱士拒绝评论“，但多数情况下，我不管他。

史密斯开了这句玩笑，我吐了下舌头（也许声音太大了），说道我早就放弃了。

大概是吐舌头这下，或者因为他情绪不好，而华莱士一下转身，一摔肩上的毛巾。

”我为什么和你们小人说这些的？你们只会让我们四分五裂...“华莱士转身吼道。

他大发雷霆，显然是冲着我来的。我回嘴几句，但我还没多说什么，我觉得身前身后有人护住我。是科尔和后卫里克-布朗森。他们夹到我和冲向我的华莱士之间，拍着我的后背送我出了更衣室。

下一场比赛，回到了波特兰，布朗森在热身，他停下投篮，走向我。他说希望我不要误解把我送出更衣室这事。

布朗森说，“你单纯不知道他会怎么着，我是想保护你。”

——

多年后，我更为欣赏作为球员的华莱士，特别欣赏他的防守。如果我报道华莱士的日子里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我没能更为注意他的防守，未能详述他的防守对球队的贡献。

邓利维会说开拓者对西部球队更有优势，因为有华莱士的防守，大前锋位置一般压力较轻。再想一想，当时西部有着诸多好手：蒂姆-邓肯、凯文-加内特、卡尔-马龙、德克-诺维茨基、克里斯-韦伯、麦克戴斯...华莱士都是一对一面对他们。

但我得说，他对媒体的态度、对他人的态度，实在让我有层阴影。也许不该这么说，但是这是人之常情。从工作第一天开始，我就尝试和他建立联系，但不过徒劳。

对华莱士最深刻的印象来自观察。很多比赛前，他会坐在更衣室前，拿着一只黑色的Sharpie马克笔。他会用笔将袜子上的杰里-维斯特的logo剪影涂黑。有一次我听别人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这是黑人的联盟。”华莱士说道。

我不够了解华莱士，不知道他对种族问题的立场。我感觉到这对他而言很重要，他很上心，就像什么人都改不了他的主意一样。这是华莱士的一件事。他没有灰色区域。他要么同意你，要么反对你...他要么支持，要么反对。没有越界，也绝不胡说。

因此我觉得有些讽刺：今日华莱士在波特兰的声誉有些矛盾，他留下的财产处于灰色地带。

有的球迷爱他的才华，认为他真实而生猛。有的队友想知道如果华莱士能更好地控制情绪，是不是会更好。也有人像我一样，永远不会理解他对不认识的人怎么这般粗鲁无礼。

所以没错，这一位天赋异禀、脾气暴躁而态度强硬的球员来说，他所留下的财富就是复杂的。体育的魅力就在于我们会选择什么是对我们重要的事物，选择如何记住一位球员。但无论你对华莱士看法如何，我可以保证一件事：他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