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后,戴夫-雷蒙德仍然能够回想起每一个令人难堪的细节。
他惊惶地拿起了电话,被水淹没不知所措,同样“被水淹没”还有那条湿透的,被损毁的,沾满油污的龙的“尸体”。
天知道雷蒙德究竟有多想忘记1998年11月1日夜晚,在奥兰多市中心酒店14层的那个房间里发生的事。我们每个人都至少有一个我们希望从未发生过的超级尴尬的时刻,而这就是属于雷蒙德的那个时刻。
这也是奥兰多魔术队史上最愚蠢的章节之一。
雷蒙德,一位出色的吉祥物表演者,曾让Phillie Phanatic(译者注:MLB大联盟费城队的吉祥物)一举成名,但却在魔术龙(译者注:魔术队的吉祥物)完成自己的首秀几小时后意外而形象地“溺死”了它。
“这就是魔术龙来到世界的方式。”帕特-威廉姆斯说道,他是魔术队的联合创始人之一,也是球队的前任总经理。“我们好像在一夜之间就从山顶跌落到了谷底:就在演出服被酒店房间的紧急阀门淋透时我们就知道完蛋了。”
“是的。”帕特-威廉姆斯半开玩笑地说道。“Phillie Phanatic淹死了他(指魔术龙)。”
雷蒙德,吉祥物界的Babe Ruth(译者注:美国棒球界超级巨星,地位不是一般地高),整个演艺生涯都致力于将欢笑带给观众。从1978年开始到1993年他都在扮演费城球迷人见人爱的绿色吉祥物Phanatic。如今他是一名演说家,同时也是一家公司的CEO,该公司致力于培训吉祥物扮演者,帮助创造新的吉祥物形象,包括费城飞人队(译者注:NHL的冰球队)那个憨憨的招人稀罕的大宝贝,Gritty。
尽管他取得了可观的成就,当这位创造出无数体育吉祥物的大人物回忆起自己早年时一连串的闹剧,尤其是把那个吉祥物用水给“淹死”了——甚至还把丽笙酒店一整层楼都给淹了的时候他还是感到瑟瑟发抖。
“我清楚地记得每一秒发生的事。”雷蒙德带着苦涩的笑容说道。
1987年4月22日,威廉姆斯完成了一件看似不可能的事情。他说服了NBA在奥兰多扩张一只新球队。这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成就。当时这个位于佛罗里达中部的城市以迪士尼乐园,橘子等闻名于世。
但威廉姆斯仍然面临着一个硬指标的考核。为了让奥兰多能够拿到扩充NBA球队的资格,他和他的团队需要在1988年12月31日之前卖出10000张季票,并且至少要从这些售出的票款中获得50%的受益。
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当时他们甚至都没有球员,这只初出茅庐的魔术队除了肯定会建立一只球队的空头支票以外几乎一无所有。到了1988年10月11日,他们只卖出了7500张季票。
为了能多卖票,威廉姆斯可谓是使尽浑身解数。
“这就是一个事关全局的战略部署。”魔术队首任传播总监卡里-豪特-科茨说道。“我们必须要创造一切。一切都很重要。一切。”
在这样的背景下,即使是吉祥物也很重要。威廉姆斯和他的团队考虑了无数的设计方案——其中一个是“魔豆”的造型——然后他们最终敲定了一条绿色的龙。
威廉姆斯和他的同事计划在万圣节之夜于教堂街站——位于奥兰多市中心,是诸多餐馆和酒吧的聚集地——为这只可爱的吉祥物举办揭幕仪式。这次活动一定会很成功。威廉姆斯邀请了前哈林篮球队的传奇球星Curly Neal(译者注:就在上个月的27日Curly Neal先生离开了人世,享年77岁)和几位魔术师作为助演嘉宾。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威廉姆斯只需要再找一个人:穿着吉祥物服装搞怪的演员。
但威廉姆斯却犯了难。在他看来,一件漂亮的服装和一个有趣的起源故事并不能保证吉祥物的成功。威廉姆斯认为如果服装里的表演者不能给新角色注入新奇的个性的话,那球迷和粉丝们肯定不会再看他第二眼。
威廉姆斯想要这个行业最好的表演者(来扮演魔术龙)。
戴夫-雷蒙德是当时最好的吉祥物演员。
例如在1988年8月,雷蒙德穿着Phanatic吉祥物的服饰进行表演,为了逗乐主场观众他拿着一个穿着洛杉矶道奇队球衣的矮胖子假人玩偶大摇大摆地走过客队球员席。这激怒了道奇队的矮胖总经理汤米-拉索达,雷蒙德的行为诱使拉索达抢走了假人并攻击了Phanatic吉祥物。
对于威廉姆斯来说幸运的是当他在费城76人队当总经理的时候就已经认识雷蒙德了,两人之间已经有十多年的交情了。
当时威廉姆斯只雇用了雷蒙德一晚就花了1500美金,尽管没有观众知道在吉祥物服装里面藏着的人是谁。
最重要的是要一炮打响这个吉祥物的品牌。
在万圣节之夜,雷蒙德穿着魔术龙的服装在教堂街站的人群中欢呼雀跃,当“Shout”这首歌播放的时候他涌入了人群开始载歌载舞。在11点的新闻节目中当地电视台播出了对威廉姆斯的采访——还有和他在一起的魔术龙,一路上他一直和魔术龙形影不离。
“那是一次完美的首秀。”如今威廉姆斯说道。“那个晚上他感觉很好,我们当时在离开时还在说:‘这只魔术龙会受到观众追捧的,我们只需要再找一个戴夫-雷蒙德穿上它就行了。’”
只有一个问题没人能事先想到。
不到一小时之后,服装就几乎毁了。
雷蒙德对于扮演魔术龙收到的群众反馈很满意,但佛罗里达州炎热潮湿的天气让他感到精疲力竭,在半夜时分他穿着被汗浸透的服装回到了丽笙酒店。原计划是雷蒙德把服装留在酒店,他早上乘飞机回费城,魔术队的员工回过来取回服装。
他现在还记得,他只想在回家前洗个澡,睡几个小时。
雷蒙德把服装放在旅馆的床上,但他不想让汗水浸透床单。
他拿过来一个衣架,小心地把衣服挂在上面,想要找到一个足够高的地方让整件衣服都展开晾干。找来找去只有一个地方符合要求:一个U型的、带齿轮的灭火器。他就决定把衣服挂在上面。
由于衣服挡住了他去洗手间的路,雷蒙德只能全身赤裸地从衣服下面爬过去到洗手间洗澡。
突然,一切都乱套了。
“就在我的头伸到(服装的)屁股下面的时候,我听到‘砰’的一声......就那一声,我知道完了。”雷蒙德说道。
“听起来好像是衣服架坏了,然后(服装)掉到了我身上。我赶紧把衣服从我身上拿开,然后直接站在厕所外面浇了个凉水澡。这个水流感觉像是消防水龙带喷出来的,然后我意识到:这他娘的,我把灭火(报警)器给碰开了。”
“我低头看着我的手和衣服,我的手上,肩膀上都是黑色的油性物质。服装上也溅得到处都是。我拿起服装把它扔到了床上,然后把还没沾水的头套赶紧捡了出来。”
时隔多年雷蒙德再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他还能模仿出来火灾报警器的声音,他不可能不为自己31年前犯下的过错感到抱歉。
几秒钟之后,混合着油和水的液体仍然从上面喷涌而出,雷蒙德听到了自动警报器的尖叫声,他的房间内灯光闪烁。慌乱中雷蒙德跑到浴室,用一条毛巾裹住了腰,打电话给前台解释没有起火。此时刺耳的警报声还没有停。
当雷蒙德环顾房间来勘探周遭的一片狼藉时,他看到水像溪流一样从房间下面的门缝里流到了酒店的走廊之中。
雷蒙德仍然只裹了一条毛巾,什么也没穿。他打开门朝走廊望去,只见油水还从走廊的门缝流入了其他房间。
另一位酒店的住户走到走廊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直接光着脚踏入了水中。
“别担心!”雷蒙德疯狂喊道。“不是火灾!”
紧接着在他身后,雷蒙德房间的门关上了。
他没带钥匙。
随着水流而来的油性物质——雷蒙德猜测是防止管道生锈的润滑剂——开始从他的头发流到他的脸和胸部。
雷蒙德回忆道:“我看起来像是一个刚打完架的哥特小孩。”
消防车来了,负责的消防员告诉雷蒙德再怎么样进行拉拽也不会启动报警器的。
然而目前这对于雷蒙德来说算不上什么安慰,他得告诉魔术队发生了什么,并告诉他们:他们全新的、昂贵的吉祥物套装很可能被毁掉了。
早上,雷蒙德把湿透的,褪色的衣服留在了酒店,因为他两次试图联系魔术队的管理层而错过了飞往费城的航班。
在奥兰多国际机场的一台付费电话面前,他给魔术队留下了两条详细的信息——后来威廉姆斯一字一句地将信息抄写了下来并写进了他于1989年出版的图书《创造魔术:奥兰多如何获得一只NBA球队》当中。
“我是大卫-雷蒙德。呃,如果有人在的话能接一下电话吗。因为我想说的,呃......我们昨晚在酒店遇到了一些问题......”
“......昨晚我摊上事儿了,我不小心引爆了灭火器系统,衣服湿透了,而且还粘上了水管里流出来的脏东西。还有,呃,头套倒是完好无损。但整体的服装已经全湿了,需要换掉背上的羽毛和其他一些东西......”
那天早上晚些时候,威廉姆斯在车里打电话时听说了这件事。在后来的书里他写到:开车的时候他打给了吉祥物服装制造商之一的邦妮-埃里克森,告诉她自己对于吉祥物服饰的首次亮相感到多么地欣喜若狂。
“我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感到抱歉。”埃里克森告诉他。
威廉姆斯疑惑地说:“邦妮,那是我一生中经历过的最伟大的夜晚之一。”
“帕特,我不想告诉你这些,但我的电话一直响了一上午。”她说。“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我们希望能尽快解决它。”
当天晚些时候,当威廉姆斯和雷蒙德终于取得联系时,雷蒙德听起来很难过,因为他让威廉姆斯失望了。
威廉姆斯向雷蒙德表示一切都会好的。
然后威廉姆斯,这个向奥兰多推销NBA球队的人,开始向雷蒙德推销另一件事物:心态的价值。
“这是人生中很好的一课!”雷蒙德记得威廉姆斯热情地说道。
“想想看!你本来在世界之巅!你是最厉害的那个人!一切顺利!......一切都奏效了,魔术龙上了电视,享受众人的敬仰,通过你的肢体语言让观众们记住了它!事情发展到了最高潮,然后在几秒钟之内你就陷入了绝望的深渊!这对于我们的生活是多么棒的一课啊!你肯定会从中受益匪浅的!”
当然了,魔术队(和他们的吉祥物)完全从那次事件中恢复了过来。根据威廉姆斯在回忆录里的描述,球队在11月7日卖出了第8000份季票,在12月22日卖出了第10000张季票,涉险过关。
虽然威廉姆斯不记得具体细节,但吉祥物的服装后来也被处理好了。在球队风风雨雨31年里魔术龙一直是他们的官方吉祥物。在2016年阿龙-戈登和扎克-拉文的史诗级扣篮大赛中戈登就曾飞跃魔术龙扣篮得手,也使魔术龙成为了吉祥物中的明星。
雷蒙德呢?他现在也过得很好。
现年64岁的雷蒙德很理解威廉姆斯对于逆境的处理方式。
当有公司和非盈利组织聘请雷蒙德进行演讲时,他会高度赞扬保持乐观,良好心态的重要性。
此前雷蒙德一直避免告诉观众他把魔术龙“淹死”的那个夜晚。但这种情况即将改变,他计划把这个故事增添到他即将举办的会谈之中,因为它提供了一个关于决心的教训。
“山峰和山谷会在生命中的任何时刻出现。”雷蒙德笑着说。“那样的话我得在一天之内就把它们都体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