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智星/2020-05-16
刚到曼彻斯特时,我的英语还不太溜儿。
去曼市前,我为埃因霍温效力两年半,在荷兰期间,我一边学荷兰语,一边学英语,这可太难了。但不是自夸啊,我学得还行,因为在那之前,我只会韩语和日语,其他语言一概不会——没错,就是“一概不会”。2005年到曼联后,那一丢丢英语基础还真派上了用场,我要和新队友们交流,这样才能融入新球队的文化。
一开始,两个荷兰老哥——范尼和范德萨——帮了我不少忙。
范德萨和我都在那年夏窗加盟曼联,差不多同时到队,他之前是在富勒姆,已经有过英超经验。范尼当时已在曼联待了几年,他好好地给我讲了红魔的历史。我挺幸运的,在两位范哥的祖国踢过球,而范尼更是埃因霍温旧将。那个时候,我的英语绝对不能算好,但比我的荷兰语强,所以我们在一起都是说英语,这两位大佬真的很关照我。
从荷兰到英格兰,语言关是绕不开的坎,是我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我一点点地学习,一点点进步,学英语,适应英式足球的节奏,尝试理解什么是曼联精神。
数月后,那个法国小个子也来了。
我和埃弗拉早就有过交集。我记得自己跟埃因霍温在欧冠中对阵过摩纳哥,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八分之一决赛,我那时就知道他了。
一开始,我们并不熟。他来的时候,我刚待了半年,队里也有其他法国球员,萨哈和西尔维斯特罩着他。
我们算不上朋友。但之后,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反正我俩就越走越近。他搬到了阿尔德利-埃奇,还建议我也搬过去,结果我们成了邻居,还一起打游戏。我记得我们当时都玩《实况》吧,只要一玩起来,我们一般会一起吃晚饭,要么在他家,要么在我家,我们越混越熟。我不会法语,他不会韩语,我俩的英语都很一般,所以,我觉得足球语言是这段友谊的催化剂!
来队里的前几个月里,埃弗拉很安静。可这种情况没持续太久!他先要把球队的人和事都摸清楚,然后才会将自己的性格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他了解了球队、认全队友后,就变得更自在了,大伙儿都感受到了他鲜明的个性,他在更衣室里也越来越有影响力。
埃弗拉吵得很,现在,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在那支曼联,论吵闹程度,他、里奥和加里应该排前三。我想大家都能猜到,他们三是更衣室里最闹腾的家伙!
我真的不知道我俩怎么就成了好朋友,但事情就是这么奇妙。2007年,特维斯来了,我们三个成了死党三人组,你问我原因,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
特维斯说西班牙语,埃弗拉也会说西班牙语,突然之间,我们就成了朋友。训练后,我们会一起留下玩两次触球的接力颠球,慢慢地,我们在场上场下都变得形影不离。我不会西语,特维斯当时也讲不了英语,我俩没法直接交流,但埃弗拉给我们全程做翻译!
我们会学一点儿对方的语言——韩语、法语和西班牙语——说白了也就几个单词,有时候还是脏话!我们主要还是说英语,必要时,埃弗拉当当翻译,我觉得特维斯其实会说英语,但他不想说。
我们经常一起吃晚饭,住酒店也玩在一起,赛前热身时也黏一起,简直就分不开。在去欧冠客场比赛的航班上,在坐火车去英格兰各地踢客场时,我们都挨着坐。我们的母语不一样,但我们在一起很快乐,很放松,一切就是这么自然。交朋友就应该这样,即便语言不通,但我们三在一起相处得很舒服。
曼联的队内氛围也很好,大家都球队上下的各种事情都很满意。场上,我踢得开心,场下,我过得舒心。我们那批球员关系都不错,有时候,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比各自和家人相处的时间还多。在这种情况下,队员之间的感情就变得非常重要。
我们都是职业球员,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该怎么做。我们赢下一场场关键比赛,拿回一座座奖杯,与队友共享这些美好时光。“朴埃特”组合是当时曼联更衣室氛围的一个缩影。我们有来自各大洲和世界各地的球员,我们三个分别从亚洲、欧洲和南美来,但我们是那么亲密无间。曼联全队的关系都有这么好,这就是我们那时成功的原因。
我们多次赢得英超冠军,杀入多项赛事的决赛。我们在莫斯科和切尔西踢欧冠决赛,我没进大名单,那是我最伤心的时刻之一。队友们都是好人,但对我来说,最暖的仍是埃弗拉和特维斯,他们安慰了我。我确实很难过,他们抱了抱我,我看到了他们脸上的表情,他们也很难过,真心为我感到遗憾。他们想和我这个朋友一起踢这场比赛,他们的举动和表情让我很感动。但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做什么呢?赛前,我很失望,但比赛开始后,我开始祈祷我们能赢。那时候,队里每个人的心态差不多都是这样子的。不管怎样,我们赢下了这场决赛,赢球就是硬道理!
夺冠后,全队开始庆祝,我的心情很复杂,高兴,但又不是那么高兴,这种感觉很奇怪。我知道,我们成了欧洲冠军,但我又觉得这个冠军并不属于我,我的心理五味陈杂。我们终于完成目标,登顶欧冠,我很高兴。我也知道,上不了场的不只我一个,许多队友都只能在场外看球。我们我二十五六号人,但只有18个人可以进大名单,我知道这不是针对我。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们不能只想着自己。
我知道自己做得其实不算差,球队能进决赛,我其实做了一些贡献,但做好分内的工作是每个球员应尽的义务。我在莫斯科进不了主教练的大名单,那就说明我仍有提高空间。跌倒了不要紧,要总结经验,学会如何不再跌倒。我做到了这一点,第二年,我们又打进欧冠决赛,我首发出场,不幸的是,这一次,我们输了!
之后,特维斯离队,我心里空落落的。我们成天混在一起,他就这么走了,但我们总感觉他还没离开。我和埃弗拉总是会说起特维斯,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去转会曼城,我们很想他。但这就是足球,你不可能和一拨队友待到退役。我们都知道,终有一天,我三人会分开,但这来得有些早,我们只在一起处了两年。我们多希望他能再留一段时间,但这就是职业球员的生活,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接受。
没过多久,特维斯随曼城回到老特拉福德踢比赛,对我们来说,那一天真的非常非常特别,连热身时的气氛都有些怪。此前,我们三个总是一起热身,但这场德比开球前,我和埃弗拉在这头,特维斯在那头,和他的新球队待在一起。我们第一眼看到他时,就感觉怪怪的。但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我们是职业球员,知道自己必须专注于比赛,必须赢球。终场哨响后,我们可以去拥抱好友,跟他聊聊天,而在场上,击败对手才是我们的首要任务,我们必须赢。足球如人生,只能往前看。
三人党又变回双人组。
其他队友总是好奇地我们:“你俩咋这好啊?!”他们不停地问,但从来得不到答案!我们感觉,这份友谊就是这么顺其自然,可能是某种特别的缘分吧。我们很开心,我觉得,每个队友看到我们都很开心,都在想这两人咋不结婚呢。他们喜欢和我俩一起玩,一起闹,队里能有我和埃弗拉这对好朋友,大家都很开心。
大伙儿经常跟我俩开玩笑,还给我们取过一个外号——
“尖峰时刻”。
当时,这部电影风靡全球。有人在网上发过恶搞图,把我和埃弗拉的头像P到《尖峰时刻》的海报上。我的头安在成龙身上,塔克的头换成了埃弗拉。我先看到的,然后转给埃弗拉看。我们都很喜欢这张图,都觉得很好笑,说起来就会笑个不停。更衣室里的每个人都很喜欢这张图,后来这就成了梗。有一次,我俩还摆出海报上成龙与塔克的pose,拍了一张合照。
我们有过很多美好的回忆,但正如我前面所说,分别是球员生涯里的常事,2012年,我不得不离开曼联。我有些不适应,有些难过。我在曼联效力七年,这里是我待过最久的俱乐部,但那时候,我必须离开,才能继续上场踢球。
告别不易,但更难的是——把这个消息告诉埃弗拉!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们共用一个经纪人,经纪人什么都知道,知道我要走,然并卵。
埃弗拉很伤心。
他说:“我以后跟谁一起热身啊?”
之前,陪他的总是我,他来曼联后,我们就没分开过。我们谈了好久,都很伤心,但他还是祝我好运,然后,我就离开了。
我们的友谊没断,几年后,他还来参加我的婚礼。当时,他是从美国赶来韩国,喝完喜酒又马不停蹄赶回法国,就待了一天,他绕这么远就为这一天!他还来韩国参加过几次我组织的私人活动,我真的很感动。
现在,我们如果在伦敦或别的地方遇上了,还会一起吃个饭。平时,我们会打电话,会发短信,无论我们身处何处,这份兄弟情都无比牢固。认识他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幸运,埃弗拉是一个伟大的队友,但老实说,他远不止于此。我觉得,他会是我这一生中最铁的朋友。
接工时间:2020-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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