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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滚青年”斯托伊科维奇
从在日本联赛效能长达8个赛季，以球员的身份与现任阿森纳主帅温格合作过，到执教富力一年多。8日晚逼平广州恒大后，广州富力主帅斯托伊科维奇恢复了平静，几分钟前，他还怒砸水瓶、失望得大喊大叫。
“富力现在对他而言，就像名古屋鲸八之于过去的他。”德比战赛后发布会上，有人向斯托伊科维奇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今晚这种高水平的发挥，富力能够维持多久？冷静、理性、或者果真睿智的斯托伊科维奇，此刻只有一个摇滚的形象。
“很久很久，直到我们死去。”
一、
赛车手马可·斯托伊科维奇独自坐在体育场的看台上，看着广州城里最靓的那只烧鹅——德拉甘·斯托伊科维奇正在草皮中央带队工作。
德比之前马可来看望父亲，球队正沐浴在开局三连胜的轻松当中。斯托伊科维奇和第一助手杜洛维奇站在那儿安静地看球员分组对抗，皮球伴随着夹杂着国语和粤语的脏话，在红黄背心之转瞬交替。
马可一身是汗。富力一队在上午11点正式开始训练前，预备队刚刚在同一块草皮上练完。马可以主帅儿子的特权身份跟预备队一起踢了一会儿球。
他向来如此。马可想起了儿时在名古屋的场景。
随母亲去看望正在那儿踢球的父亲的时候，马可喜欢在球队训练时在旁边玩耍，直到有一天，新来的主教练对斯托伊科维奇说，你儿子最好不要在这里走来走去。那个人叫温格。
马可指着眼下有些坑洼的番禺大学城体育场的草皮说：“那时温格不让我在这上面玩。后来我成了阿森纳死忠。我在伦敦读书，有机会见到他，他记得那一幕。”
这些年，斯托伊科维奇常受温格之邀去北伦敦看一场枪手的比赛。马可应该知谁是对父亲的足球理念影响最大的人。
这天训练结束后，斯托伊科维奇端正地坐在办公椅上，对南都记者再次复述了这一点：“没错，温格深刻地影响了我，只有他，而不是马拉多纳。我从来没想过模仿马拉多纳。”
有人猜测，总是身处远东的斯托伊科维奇是潜在的枪手主帅接班人。马可摇摇头说：“如果那是一个机会，就一定是个巨大的诱惑，但他现在还在这里，他是富力主教练。”
“富力现在对他而言，就像名古屋鲸八之于过去的他。”
球队训练过半的时候，俱乐部副董事长黄盛华迈着碎步跑进了训练场。他是过来聊梯队事务的。某种程度上，他对未来的期盼跟他提供给斯托伊科维奇的那份5年长约绑在了一起。
“去年夏天过后，球队成绩渐渐稳定，管理层觉得俱乐部不能再走常换教练的老路。我问斯托想不想续约，他说想，我问你想续几年，他说想续三年。老板同意了。”黄盛华对南都记者说。
“我知道温格联系过他，一开始想让他去当助教。去年续约之后，我还跟他说，如果阿森纳真想让你去当主帅，我们不会阻拦的。他什么也没说，只笑着说了一句，富力是他的球队。”
马可此行来探望父亲只待两周。他是两个塞尔维亚人的儿子，在马赛出生，在名古屋和巴黎长大，在伦敦读书，接下来他将去洛杉矶工作。
漂泊的儿子是因为有漂泊的父亲。南都记者曾经问过斯托伊科维奇一个问题，印象最深的机场是？他的回答出人意料，迪拜。他东西来回，总路过迪拜。
马可说：“昨天他才跟我说他很享受在广州工作。好的成绩确实给了他一些快乐，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事。他现在最欣喜的一点是，这支球队太团结了。”
连脾气火爆的大生姜都已经不会再在训练场上跟人闹别扭了，因为打过架的都走了。
二、
斯托伊科维奇住在珠江新城一个高档公寓小区，斯科拉里也住这里。他俩偶尔碰到。大菲尔跟小斯在同一个夏天来到广州，他手里已经有6个冠军了，但他总处在风口浪尖，他的功利足球备受争议。
擦肩而过的时候，不知道大菲尔能否在小斯身上看到一种昂扬的轻松感。
德比战开哨之前，小斯走过去跟大菲尔拥抱，待大菲尔坐定之后，小斯跟巴西人开了一句玩笑：“我能坐在你们的位置上吗？”
马可看训练这天，父亲精神状态一般，没有大声吼过一句。他早上大概十点一刻走进基地教练办公室的时候，睡眼朦胧，一脸疲惫。
胡子也没有刮，因为他以为这天是轻松的一天，不会有摄像机镜头对着他。他的胡子黄白黄白，但媒体开放日、赛前发布会或者比赛的教练席上，你看不到。
1990年之后，他那个刻意为之但自然而然的发型就没有变过。再加上他训练前在太阳底下喝咖啡时带着的墨镜，不知道怎么回事，让人觉得平静。
确实，有时在发布会上他的情绪喷薄而出。初到中超第一次带队打德比，被邹正绝杀之后的赛后发布会上，他脸颊通红，红得人无法忘记。
去年客场惨败给申花之后，他又脸红，但他加了一句孩子气般的较劲的话：“下一场我们肯定会赢的。”说那话时，他情不自禁地半握拳头伸出了食指。
不过整体而言，他是温和的，这是球员给他的评价。
一位球员对南都记者说：“有一次训练，他批评我没有按照他的要求去做，我觉得无辜，摊开手，表示不理解。他认为我摊手的动作不对，是在质疑他，他不高兴了。他把我喊过去，对我说，这样的情况，不能再有第二次。”
“还好，他不算凶，真的不算凶。”
另一位球员则说：“去年下半段，我以为他不喜欢我。但我没找他聊过什么。那种情绪很快就过去了。从他那里我学到了一点，不能太自我。”
黄盛华坐在场边等训练结束，他目光大多数时候在斯托身上，尤其在三连胜之后，德比之前这个档口。
他认真地对南都记者说：“我印象中，他只发过两次火，一次是前年最后一轮，输给建业，一次是去年输给申花，他会在更衣室里大骂一通，不是针对哪一个，而是针对大部分人。他骂他们执行力太差了。他一般不会生气，他有耐心。”
首先富力老板有耐心，给了他5年半的合同，所以他也有耐心。不过他的儿子说他的耐心不出自这份合同：“他的耐心源于他的经历。”
三、
世界足球史上最可惜的天才球员，已经退役15年了。有时候看斯托伊科维奇，不像教练，还是像球员。你去看2000年欧洲杯的录像，会认为他没怎么变。发型果然很重要。
以核心身份把南斯拉夫带进1990年世界杯的八强之后，“巴尔干马拉多纳”终于离开社会主义阵营，加盟“西方豪门”马赛。
如果顺利，迎接他的将是征战欧洲主流联赛的光辉一页，以及在国际赛场上更经典的成就。就像罗马尼亚的哈吉、保加利亚的斯托伊奇科夫，乃至克罗地亚的苏克。甚至会更好才对。
问题是不顺利，伤病和战争毁掉了天才最好的光阴。
刚加盟马赛他的膝盖就出了问题，在还没痊愈的情况下，他坚持为即将面临解体的南斯拉夫踢一场欧洲杯预选赛，结果，膝盖骨出现一条巨大的裂缝。
几乎缺席了整个赛季之后，他在赛季末最后一场比赛复出，那是跟南斯拉夫贝尔格莱德红星队的欧洲冠军杯决赛。他在加时赛才替补上场。比赛进入点球大战，主教练让他第一个主罚，他拒绝，就因为对手是故乡的老东家。
马赛输掉了决赛，斯托伊科维奇得罪了主教练，第二个赛季被租借放逐到意大利的维罗纳。
一年后他是回来了，但因为膝盖的伤，整整一个赛季零出场。
又一年后，他重新为马赛披挂上阵，但臭名昭著的马赛假球案尘埃落定，被勒令在赛季结束之后降入乙级。30岁的斯托伊科维奇决定远走日本。
米哈伊洛维奇，尤戈维奇，米贾托维奇，这些维奇那些维奇，各自有各自在西欧豪门的黄金岁月。萨维切维奇，在米兰王朝留下了自己的深刻印记——斯托伊科维奇曾告诉南都记者，那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俩命途迥异。
马可说：“我知道膝盖受伤是他人生的转折点。本来他绝望到认为他不可能再踢球，他真的准备放弃了，但我母亲那时在身边给了他太多的鼓励，幸好他坚持回到了球场。尽管很多东西都变了。”
残酷命运的玩笑是：改变斯托伊科维奇人生轨迹的那场欧洲杯预选赛毫无意义，因为南斯拉夫国家队后来被剥夺了参加欧洲杯决赛圈的资格，因为战争。
南斯拉夫解体时爆发的“内战”，让他们的国家队遭遇6年的禁赛，不能参加1992年、1996年欧洲杯，以及1994年的世界杯。1998年南斯拉夫重回国际大赛的时候斯托伊科维奇34岁。本有三次更好的机会，却只剩下一次最差的机会。
出人意料的是，但或许也正常，斯托伊科维奇没有对一个已经成为历史的词语轻描淡写。
训练结束后，洗完澡，在那张办公室的椅子上，他叹了一口气：“我还是怀念之前的南斯拉夫。柏林墙倒掉之后，受西方强权国家（他竟然用了这个词）影响，南斯拉夫被摧毁了（他说的是摧毁），我很难过。后来他换了很多名字，一次，又一次，直到他不叫南斯拉夫，但我永远爱他，不管他存在还是不存在。”
末了他补了一句：“这种情感对我很重要。”
马可说：“真的没有人象他那样倒霉。他自己也曾这么认为。如果你经历了这些，你也很难再暴跳如雷。他跟我说，他现在感觉一切都很好，就跟他儿时冬天在尼什乡下穿着单薄的衣服去学校踢球一样好。”
他的性情让黄盛华和俱乐部总经理章彬感到轻松。年初俱乐部因为各种原因卖掉了几个中后场主力球员，引进几个嫩鸟，斯托伊科维奇对他们说，好吧，就这样。
四、
中国足球职业联赛执教史上，前南斯拉夫是半壁江山。
被山东大汉高高抛起的桑特拉奇。在夏天的赛后发布会上喜欢带一块毛巾擦汗或者摇一把折扇的科萨。气质沉稳内敛的图拔。被申花球员喊爷爷的特别喜欢骂人的布拉泽维奇将军。
非常非常讨厌控球组织而迷信直传的德拉甘·奥库卡。
你可能还能想起彼得洛维奇，那个曾经带领贝尔格莱德红星队为前南斯拉夫足球赢得唯一座欧冠冠军奖杯的老彼得，这世上只有他先后执教过上海申花和北京国安的人。
噢，还有米卢蒂诺维奇。
这些名字被列举出来的时候，斯托伊科维奇频繁点头。“我想过这个问题，它不是奇怪的现象。我的国家对中国有天生的亲近感。以前欧洲教练对中国的环境可能会担心，觉得一切都太奇怪，甚至害怕，但南斯拉夫的教练不怕。”
但现在，前南教练落伍了。斯托伊科维奇成了16支中超球队里的前南独苗。而且这颗独苗的执教风格跟20年来中国足坛的前南风格大相径庭。
“是的，我好像跟他们确实不太一样，尽管我也说不出具体哪里不一样。”斯托伊科维奇说完这话，他自己笑了。
他的“不一样”得到了认可，因为在富力的执教成果，他拿到了塞尔维亚足协颁发的那座最新的年度最佳教练奖杯。
战术板立在他的座椅旁边，上面清晰地排列着343阵型，斯托伊科维奇再一次对南都记者强调：“是阿尔塞纳·温格。他在名古屋执教的两年，我是他的球员，我耳濡目染。他的理念影响了我，直到今天我依然推崇。要踢整体足球，踢好看的足球。所以我永远不会跟队员说，保证不丢球，然后看运气能不能进一个。”
尤其在那些赢球的赛后发布会上，斯托伊科维奇喜欢反复说“美丽足球”。你可能都听得耳朵起茧了，但他说得不腻。
实际上，他面对客观环境时的从容和平静，根本压制不住他骨子里的骄傲。
这是德比战里的一幕——扎哈维罚点球的时候，他背过身去，不看。他解释说那不是紧张，但这个解释不通。他52岁的身体里还流淌着非常年轻的滚烫的血。
平局过后的赛后发布会上，他根本藏不住胜利者的得意的姿态——他说富力是小房子，恒大是高楼大厦，他们喜欢仰望高楼大厦。这是什么话？
他把两队之间的客观差距夸大，客观差距越大，他和球员的工作就越出色。
“他太在意这场比赛了。他就是强烈地想证明团队足球一定可以战胜个人足球。我理解他。”黄盛华说。
五、
斯托伊科维奇确实傲得其所。
横空出世的年轻人黄政宇表现出冷静淡定的气质，南派足球独有的那种特质在这场比赛的陈志钊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隔壁不要的弋腾在这里变废为宝。
老板和管理层的心情都极为舒畅。
富力的历任主帅都只谈了恋爱，没能熬过磨合期，而斯托伊科维奇是那种价值观相同的伴侣，而且他们互为方法论——富力需要鲜明的团队技术流风格，斯托伊科维奇需要足够的时间。
去年前半段，在雷纳迪尼奥遭遇多场伤停且人员不整的时候，富力的连败让人讨论起斯托伊科维奇下课的话题。随着雷纳迪尼奥复出找回状态，富力又按照斯托伊科维奇的意思签下了扎哈维，他终于得到了一套能够在中超立足的阵容。
他改造球队的底气更足了。他比很多中超教练幸福得多。
但他必然要面对困难。斯托伊科维奇对南都记者直言不讳：“毫无疑问，中国球员的技术普遍比日本球员要差。中国球员赢了球会非常兴奋，但输球了会平静，而日本球员输球了会情绪低落，他们对失败有强烈的羞耻感。”
“还记得上一个想把中超球队变成日本球队的人是谁吗？还记得上一个同样坚持打三后卫阵型的人是谁吗？对，特鲁西埃。他确实没有斯托伊科维奇这样的俱乐部条件，但他的问题是，他是一个狂人，太偏执了，斯托伊科维奇不同。”
在这两人手下都踢过球的球员，私下里对比过两种“日本足球”的不同。
“睿智。如果要用一个词，就应该是睿智。球员都在跟着他一起进步。”黄盛华是想了几秒之后才想出这么一个词。
事实上他可能是整个俱乐部里对斯托伊科维奇最期待的人。这个死忠利物浦球迷，更希望斯托伊科维奇能像温格为阿森纳所做的那样，为富力奠定风格，留下烙印。
确实像那么回事了。
今年年初，在澳大利亚布里斯班冬训的时候，俱乐部给队里每个人发了一个蓝色的手环，这个会被球员随手扔到一边去的塑胶玩意儿，还戴在斯托伊科维奇接受采访认真说话时摇摆的右手手腕上。
每次穿上西服走进赛场之前，他都要把富力的徽章别在领子上。两年时间过得飞快，他的仪式感就是他的归属感。有归属感才可能有烙印。
德比战赛后发布会上，南都记者向斯托伊科维奇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今晚这种高水平的发挥，富力能够维持多久？冷静、理性、或者果真睿智的斯托伊科维奇，此刻只有一个摇滚的形象。
“很久很久，直到我们死去。”
发布于上海阅读 104017
这些回复亮了
满分喜欢.
· 上海有一说一，斯托带得其实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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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安的师傅
· 上海那么好的主教练可惜了
亮了(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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