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00赛季,进入2月份,利物浦锋线主力基本打光了。
福勒是最先倒下的,上帝其实在那个赛季压根没怎么踢。9月底主场战埃弗顿时,他下半时觉得身体不适,被杰拉德换下。谁想竟然就休了3个月。进入12月,福爷伤势没好利索强行复出。一个月后再伤停。
这下免战牌挂了四个月。
欧文仗着自己年轻,比福勒好些。在1月底主场踢米德尔斯堡时,上半场受伤下场,翌日扫描,缺阵一个月。
面对联赛排名第二的利兹联,霍利尔排出的锋线是梅耶尔和卡马拉。一高一快,其实就是之后赫斯基+欧文组合低配版。
卡马拉还是有实力的,梅耶尔就差点意思了,这个锋线基本不用抱太大希望了。
中场是捷克双星博格、斯米切尔分居两翼,中路是杰拉德搭档哈曼。后防线为卡拉格、海皮亚、亨科兹和马特奥。强度足够,完全不虚。
锋线难堪大用,利物浦就用重炮往里捋。
上半时第19分钟,斯米切尔被侵犯,利物浦获任意球。杰拉德、哈曼、博格,呈“品”字型排开。这里距离球门还有25码,杰拉德一拨,哈曼直接起脚了,皮球直挂右上角。这是哈曼加盟利物浦的第一个进球。
下半时,斯米切尔从右路变向内切。他看见了博格在要球,知道捷克老乡脚头比自己硬得多,从容传出去。
博格和麦卡同是边路球员,你看麦卡奔跑的姿势,飘逸灵动,那一头卷发上下颠簸,煞是好看。博格不然,他头发也带卷,但是一出汗就紧紧贴在额头上,只有后脑门的头发爆炸一般飞舞。
他接到皮球,抬眼看到利兹联加里-凯利在往后撤,防他突破,或分给套边的马特奥。同时埃里克-巴克(Eirik Bakke)已经扑了上来。这次博格没有往里突,抡圆了左脚就是一记重炮。
杰拉德最先跑过去庆祝,没大没小的摁着老大哥的双肩做引体向上,紧接着队友涌过来将博格淹没,摄像头最后一个镜头是杰拉德放肆的开怀大笑,抬头纹满是青涩,很青春很娇嫩。
博格破门后,主裁迈克-里德(Mike Reed)握拳,喊了一声“Yes!”此举引发争议。
里德解释,因为斯米切尔之前突破之时,被维尔考克斯(Jason Wilcox)拉拽侵犯,依据攻方有利的原则没有吹停。看到博格破门,他认为自己的选择是明智的。
里德解释缺乏说服力,其实,早在4年前,利物浦和纽卡斯尔在安菲尔德那场荡气回肠的4:3他就是当值主裁,见证了考利摩尔在补时对凯文-基冈球队的绝杀。他的几处裁罚如果细究,是值得商榷的。他在完场后,向利物浦看台鼓掌,也被认为不够妥当,只是比赛踢完,这一行为并不影响最终结果,当年未被深究。
本以为双方就此2:1收场,替补上场的莫菲前来凑热闹,补时阶段,也进了一记远射挂网。
自打博格加盟,利物浦逐渐带起一股风气,全队都热衷大力轰门。哈曼、莫非、杰拉德,还有之后加盟的里瑟都深谙此道。欧文也时不时能来上一脚。
1999-00赛季,博格完美填补了麦卡远走西班牙留下的空缺。他的灵性或许不如麦卡,身体的柔韧性也稍逊。然而,力量和斗志完全是不输的。唯一的不同是博格没有麦卡那么喜欢助攻做球,看到机会出来,他更倾向开足马力自己上去单干。
霍利尔是可以接受博格的横冲直撞的,斯米切尔小技术出色,正好和他互补。
博格和斯米切尔都说,那段是他们在英格兰最快乐的时光。一到周末的比赛,他们便在两个边路遥遥相望,时不时来个换位,会心一笑。
1996年英格兰欧锦赛之夜。
博格和斯米切尔代表捷克国家队,大赛期间初访安菲尔德。小组赛,惊心动魄。
捷克首战在老特拉福德不敌德国,为德国首开纪录的齐格几个赛季后,也加盟了利物浦。
捷克之后来到安菲尔德迎战意大利,2:1取胜。小组赛第三轮生死战,捷克继续坐镇利物浦主场,对阵俄罗斯。
当时,捷克和意大利同积3分。进球数处于劣势(欧锦赛那年相同积分,最先看的是进球数)。捷克上半时2:0领先,出线在即,可是下半时风云突变,俄罗斯连扳3球。
意大利和德国方面还是0:0,如果按照这个比分完场,意大利将以小组第二出线。
第88分钟,替补出场的斯米切尔攻入绝平球。3:3!捷克以进球数优势淘汰意大利,同德国出线。
那时,博格和捷克国家队主帅乌赫林(Dušan Uhrin)交恶。乌赫林干脆把博格放到替补席,淘汰赛对阵葡萄牙和法国都让斯米切尔首发,博格和斯米切尔是好友,斯米切尔替自己出场,他完全没意见。对阵法国的半决赛之时,他换下体力不支的斯米切尔,也照样打得格外卖力,点球决战时,第三个出场罚进。
捷克挺进决赛。麻烦来了!
决赛开打前两天,是斯米切尔的婚礼。斯米切尔出征英格兰之时,就和老乌提过这事,老乌大手一挥,说:没事!该去去!要是咱们能进决赛,你嘎哈都行!老乌其实当时也没想到,他们能进决赛,不过信口一说。
斯米切尔火速飞回老家,结了个婚就往英格兰赶,老乌怕他累着,派了博格首发,决赛扳平比分的点球就是他主罚的。无奈的是那届德国实在太强,比埃尔霍夫加时进了个金球,捷克1:2突然死亡。
博格和斯米切尔相拥痛哭,他们都以为自己的英格兰之行,在这个温布利的夏夜结束了,没想到,那仅仅是个开始。
博格在欧洲杯之后就埃文斯签下,去了利物浦。
其实,埃文斯也要签波波斯基的,被曼联抢先一步。波波斯基竞争不过贝克汉姆,踢了一个半赛季就想走人。埃文斯再度求购,曼联不可能和利物浦做买卖,遂将波波斯基在1998年冬窗送到本菲卡。半年后,埃文斯又想从本菲卡求购捷克飞翼,利物浦已经实行了双主教练制,霍利尔认为球队应该首先改善防守,利物浦就此和波波斯基无缘。
不过,斯米切尔倒是霍利尔带到安菲尔德的。
博格欧洲杯后和老乌的矛盾愈演愈烈,两人都看对方不顺眼,博格宣布退出国家队长达18个月。利物浦,成为博格足球的全部。
在2000-01赛季联赛做客利兹联埃兰路。
这场比赛是捷克双星命运的转折点。
亨科兹有小伤,霍利尔只能派上马库斯-巴贝尔搭档海皮亚,当年的两位青训出品左后卫马特奥和哈克尼斯,法国人都瞧不上眼,齐格取而代之,他成全了这个下午维杜卡的暴走。
利物浦开场2:0领先。第一个进球来自博格助攻海皮亚。第二球是齐格将麦卡利斯特的定位球顶进。进球后,齐格开始短路,回传失误,维杜卡截下皮球扳回一城。
接着罗比-基恩生吃博格传中,巴贝尔用眼神看着维杜卡跃起头球梅开二度。
博格那场比赛膝盖疼痛不已,他没和队医说,忍着踢了大半场。齐格失误后魂不守舍,博格一个人在左路跑上跑下。
双方2:2战平之际,还是他在边路强行突破,地面球传中,斯米切尔得分,利物浦再度领先。
这时,霍利尔的换人是败笔,他认为赫斯基单前锋,给利联兹后防的压迫不足,下莫菲上福勒打双前锋;杰拉德又替下麦卡利斯特,中场就此失控。其实,中场并没有值得纠错之处。后防线齐格和巴贝尔才是症结,一个被失误闹得心神不宁;一个打中卫本来实力就不够。
哈曼曾回忆说,利兹那场球,霍利尔应该让杰拉德换下齐格,客串边后卫;或者亨科兹上场,和海皮亚一起摁死维杜卡。
利兹联说白了,就是瞄着齐格和巴贝尔的结合部打,欺负他们转身慢,欺负他们造越位不够娴熟。
利物浦第三个失球,齐格冒然上抢,杰拉德和哈曼一脸不解,这也不是你的防守区域啊?达考特顺势塞齐格身后,维杜卡反身斜插,死命回追维杜卡的是博格!他被澳大利亚人狼狈晃倒,却发现膝盖扭伤,疼痛钻心,已经站不起来了……
博格重伤四个月。复出后,依旧能战,比如2001年足总杯决赛,长传找到欧文,奉献绝杀,不过,整体状态大不如前。
2001年圣诞战役,利物浦作客维拉公园,博格挑传助攻斯米切尔,这是捷克双星在利物浦的绝唱。
2002年2月,博格再伤。1个月后复出,队里已经彻底没了他的位置。
博格和斯米切尔的性格完全是两个极端。
博格是那种奔放的,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的球员。他看小雷德克纳普的发型做得好,打听发型师是谁,要和他下次同去;也跟卡拉格在圣诞聚餐时,一起扭着屁股跳舞;还有让宋用蹩脚的英文唱安菲尔德球迷唱给自己的歌曲:
“He's got long hair and he's strong as an ox
And he scores great goals from the edge of the box
His name is Berger
Whoa whoa Patrik Berger!"
同时,博格也是倔强的,不肯屈服的。他在国家队和老乌没有天大的矛盾,却要闹到退出国家队将近两年,几乎无法收场。
这也注定了他重伤后在利物浦的命运。他不接受替补,不愿妥协去打左后卫和后腰,霍利尔和菲尔-汤普森都不善于跟球员沟通,双方越谈越僵。
博格出走朴茨茅斯,他对阵利物浦破门后,庆祝得有多疯狂,就说明他当时爱得有多深,离队有多痛。
斯米切尔则是另一个样子。
他害羞腼腆,一个人在更衣室安静地坐着,很少和他人交谈。他的技术是真的好,论脚法细腻,队内数一数二。斯米切尔后来被霍利尔所不喜,主要因为侵略性不足,力量也不够,霍利尔在训练场上让他凶狠起来,去铲人,他就是做不到。
杰拉德在自传里写:斯米切尔在训练课上的每次触球都如此迷人,可是梅尔伍德和安菲尔德是不同的,他并没有将训练时的状态,延伸到比赛之时。
2002-03赛季,斯米切尔被霍利尔下放预备队,甚至法国人找他谈话,希望他冬季转会窗口走人。斯米切尔说:”我被主教练告知没有(我的)位置,并不奇怪。我也知道球迷不太喜欢我,我丢球的时候,他们发出的声音都很不高兴。“
那个赛季,斯米切尔零进球,零助攻。他咬牙坚持。
哈曼在2003年夏天重伤,霍利尔问斯米切尔后腰踢不踢?捷克小伙子说,没问题。于是留队了。他在杰拉德身边,筑起利物浦的中场屏障。博格落选大名单,一怒之下去了朴茨茅斯,他告诉斯米切尔,只要他愿意,可以来庞贝,老雷德克纳普欣赏他。斯米切尔笑着拒绝了。
随着哈曼复出,斯米切尔继续把板凳坐穿。左路,一个健康的科威尔难以撼动;而右路,霍利尔宁可用迪乌夫也不用他。
贝尼特斯入主后,斯米切尔本想再努力一把,夏季备战时,膝盖软骨骨折,这是最难恢复的部位,当年利物浦青训球员大卫-汤普森就是倒在这个伤上。
理查德-斯蒂曼(Richard Steadman)医生,当年也参与过汤普森的会诊,他建议斯米切尔就此退役,如果手术,术后旧伤复发的概率高达25%。
斯米切尔还想拼一把,坚持手术,术后恢复不如预期,复出一再延期。2005年1月才重返训练场,贝尼特斯还是给了斯米切尔一些机会,比如联赛做客纽卡斯尔,主场对阵布莱克本,都让他首发。
斯米切尔没有拿到新合同,主要原因在于他的伤病,利物浦队医评估,未来复发的概率太大,年纪越大,风险越高。
贝尼特斯在欧冠对阵切尔西半决赛首回合之前,告知球员,俱乐部不会续约,斯米切尔平静接受,他说:我只要求,欧冠带上我。
2005年欧冠决赛前一天,斯米切尔32岁生日。6年前的同一天,他加盟了利物浦。杰拉德和卡拉格当时在酒店,想给他搞个小型的生日宴会,斯米切尔拒绝了,他说踢完米兰再一起庆祝。
后面的故事,其实已经被讲述很多次。
斯米切尔换下科威尔,出任右前卫,这是他当年时常内切做球给博格的位置。下半时撤下芬南上哈曼,改打三后卫(3:3之后改回四后卫,杰拉德客串右后卫)。比分落后之时,斯米切尔被要求和杰拉德常常换位,杰拉德打到右路旨在利用他的传中能力,以及对塞尔吉尼奥突进的盯防。斯米切尔对于后腰也不陌生。
利物浦的第二个进球,便是杰拉德换到右翼,吸引着马尔蒂尼的目光。哈曼持球时,斯米切尔已在伸手要球。哈曼的传递正好送到他的右脚前,这样完美避开了西多夫从左侧跑来的拦截。
斯米切尔的射门力度不及博格,但是这些年的苦练还是有成果的,皮球正好从巴罗什和斯塔姆的身体之间穿过,角度极刁,又是低平球,迪达的视线受到一定干扰,扑救不及。
临近罚点球,斯米切尔回忆:拉法一定会来问,愿不愿意出场。我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怂,你32岁了,又是国家队球员,这是你在利物浦的最后一搏。进球后,我亲吻了利物浦队徽,和球迷整夜狂欢未眠。这个生日,永生难忘。
博格和斯米切尔,捷克双星其实在利物浦真正闪耀的时间并不久,满打满算一年多一点。
他们,完全是两个极端。博格像刀,势大力沉,勇猛精进;斯米切尔似剑,轻灵敏捷,潇洒飘逸。
他们多年的情谊主要因为斯米切尔性格好,能最大限度包容博格。博格生气,抱怨的时候,斯米切尔也不说话,安静地倾听,博格根本不图解决问题,只要说痛快了,气也就消了。
这和他们的出身不无关系。
博格来自大城市布拉格,土生土长的顽主,在布拉格斯巴达开始踢球,后来因为同教练有矛盾(也有说是他父亲和管理层不对付),转投同城死敌布拉格斯拉维亚,在这里结识斯米切尔。
斯米切尔则生于杰钦(Děčín)东南角的小村落乌斯季州(Verneřice)。杰钦本就不大,总人口不足7万人。斯米切尔为了踢球,举家迁往布拉格,和博格一同效力于布拉格斯拉维亚俱乐部,他们一起在预备队训练比赛,共住一套公寓,一同入选国家队,1996年夏天,博格去了利物浦,斯米切尔前往法甲朗斯。而后又在利物浦相遇。
斯米切尔初到布拉格时,其实就是一个外来孩子到大城市,博格帮助他融入这里,适应新的生活——甚至去了利物浦也是如此。斯米切尔习惯了博格在身边唠唠叨叨的相伴,有博格在,他倍感亲切和踏实。
利物浦球迷怎么唱斯米切尔的歌的?
“He’s Czech, he’s great, he’s Paddy Berger’s mate!”
有次我在酒吧,唱起斯米切尔之歌,身边的美国人问我:那两个捷克男人是结婚了吗?
Mate这个词,美国人认为是情侣,英国人认为是兄弟……
这是捷克兄弟们在利物浦相伴同行的时间线:
——他们1996年为国并肩而战,共同见证了安菲尔德奇迹之夜,在英格兰之夏挺进温布利欧锦赛决赛。
——1999年,他们在利物浦再度相逢,相互扶持,成为这里的宠儿。
——2000年,博格对阵利兹联受伤为转折点。两人逐渐淡出主力阵容,不再受到重用。
——2003年,博格远走朴茨茅斯,斯米切尔改打后腰,留守利物浦,双星就此天隔一方。
——2005年,斯米切尔问鼎伊斯坦布尔欧冠,之后离队。
退役后,斯米切尔在捷克国家队担任助理教练、技术总监——有点像霍利尔执教利物浦前,在法国国家队的角色,他的办公地点就在布拉格。
而博格就比较悠闲了,他和斯米切尔住邻居,时不时在电视台出镜当解说嘉宾,或痴迷于打高尔夫球,当地几家俱乐部他都有股份。
对于踢球,博格依旧球瘾极大,年过半百,还有时跑到捷克第六级别联赛打野球——这是业余联赛,图个乐呵。大叔一把年纪了,时不时还和对方起争执,伸手要打人家。
这时候远远跑过来一人拉架。博格一看,顿时火气全无,来人正是斯米切尔…
捷克双星的选题,本是想在上周对阵利兹联之时发出,因为博格和斯米切尔的相互助攻破门,始于利兹联,也终于利兹联。
如果博格没有埃兰路的重伤,也许斯米切尔也不至于一个人迷失在霍利尔的反击战术中。那么这两人在安菲尔德的日子可能会更久些。
利物浦对阵利兹联之时没有发成,因为搬家,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在修改稿件上,才而一拖再拖,文字感觉不好,或者资料不对,还是不便发在论坛和公众号上。宁可时效性差些。
下一期,正在写联赛杯对手林肯城。那里出过利物浦预备队队长霍布斯,以及见证了格罗贝拉即将退役前的岁月。争取在联赛杯开打之前发出。
感谢!晚安!
——郁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