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The Athletic
作者:Andy Mitten
施耐德林曾是南安普顿最好的球员之一,十多年前,他从法国来到英格兰,之后跟随圣徒一路从英甲升上英超,但是时隔7年重返英超后,圣徒的首个赛季似乎缺了点什么。
“之前我们的表现一直都不错,但是好像缺了点什么,导致我们没能保级成功。”国际比赛周期间,我们在尼斯见了一面,施耐德林这样对The Athletic说道。
尽管带队连升两级,备受欢迎的主帅Nigel Adkins还是在2012-13赛季中途下课,俱乐部的这一决定深深地伤害了球迷和球员的心,之后的主场比赛,圣徒球迷集体向俱乐部抗议。之后,波切蒂诺来了。
施耐德林回忆说:“我们当时并不了解波切蒂诺,但我可以发誓,从他走进房间的那一刻起,他就展现出了难以置信的魅力。当时他还不会说英语,说的是西语,不过还是让我们觉得士气大振。几天之后,我们在主场迎战埃弗顿。即便到了现在,和科尔曼以及米拉拉斯聊天时,他们还是会让我想起那天的事。我们战成0-0平,那也是他们经历过的最艰难的比赛之一。短短三天时间,波切蒂诺就让我们的跑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他让我们疯狂地压迫对手。我们自己也不知道这股能量是打哪儿来的。”
新主帅是如何实现这一转变的?
“迎战埃弗顿之前,波切蒂诺用西语发表了动员演讲。我们唯一能理解的就是,‘像狮子一样压迫对手’。我们所有人在听到这话后都起了鸡皮疙瘩。大家的发挥非常出色。波切蒂诺让我们每个个体都变得更好了,整支球队也有了提升。Nigel Adkins的执教成绩没得说,但这次任命可以说是圣徒队史最伟大的决定。”
尼斯的训练基地坐落于地中海、机场和安联里维耶拉球场之间,施耐德林就在其中一个房间内接受了我们的采访。此时我们已经迎来了暴风雨过后的平静,上周尼斯刚刚遭遇了一场洪灾。
这位30岁的中场球员也需要静静。先后效力于斯特拉斯堡、南安普顿、曼联和埃弗顿后,施耐德林从今年六月起成为尼斯的一员。他穿着一件无袖上衣参加训练,十分开朗地讲述自己的故事。施耐德林已经在足坛见过了太多起起伏伏,但他还是成长为一名代表法国队出场过15次的国脚,曼联曾为他支付2500万英镑的转会费,埃弗顿也为他投入了2400万英镑。主要原因还是他在圣徒时的出色表现。
2013-14赛季,也就是波切蒂诺执教的首个完整赛季,施耐德林随队一同前往老特拉福德,圣徒客场1-1逼平卫冕冠军,施耐德林在比赛中的表现相当出彩。曼联已经进入下滑通道,但仍需要严肃对待。
“我们对自己非常有信心,完全有机会拿下这场比赛。”他说,“离场时一些曼联球迷为我们送上了掌声,但是在那场比赛之前,我们已经和弗爵爷执教的曼联交过手了。我们输掉了那场比赛,但是弗爵爷称赞我们是他交手过的最好的球队之一。”
“不管对手是谁,我们都有足够的自信,这种感觉非常棒。我们相信每一次身体接触都能让对手觉得不适,主帅的意志与我们同在。波切蒂诺能在心理和生理两个层面提升球员的状态。他的执教哲学就是:‘周中玩命训练,周末享受比赛结果。’有时候我们甚至会在健身房练过头,走上球场时双腿还在打颤。”
接手球队一周之后,阿根廷人询问这名中场感觉如何。施耐德林告诉他说觉得很累。没想到波切蒂诺回复:“很高兴听你这么说,下周我们会更加努力。”
“抵达球场时我的双腿都还有酸痛感,我很担心我们的比赛表现。但是等到裁判吹响开场哨时,我又觉得自己可以尽情奔跑。他是我合作过的最佳主帅,我也有幸和多位出色的主教练有过合作。”
按施耐德林自己的说法,他的足球旅程和“常规”这个词完全搭不上边。“我来自阿尔萨斯一个只有800人的小村庄。我父亲是个瓦匠,我母亲则是护工。我生在一个十分普通的家庭,就是阿尔萨斯十分典型的工人阶级家庭。如果那里的人们跟你说会在下午两点见面,就一定会在两点出现,和地中海人的习惯不同。我有一帮好友,我们总是在街头踢球。四岁的时候,我跟父母说想要加入一支球队。本地的所有球队都说我年纪太小,但是我爸有个朋友说斯特拉斯堡有场试训。我去了,试训结束后他们对我爸妈说:‘什么时候能签约?’我爸妈深感震惊,他们也面对一个艰巨的挑战。”
他们还需要其他帮助。
“我爸在努力工作挣钱养家,我妈也不可能天天接送我参加训练,路上就要40分钟。我祖父和一位好友的父亲会送我去斯特拉斯堡。我是这家俱乐部的球迷,我父亲也是。我的家人会带我去看斯特拉斯堡的比赛,我们就站在球门后面。我10岁时做了球童。由于财务问题,斯特拉斯堡一度降到第五级联赛,然而每场比赛还是有15000到20000名观众。那里的人们深爱足球,而温格也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13岁时,施耐德林正式开始在斯特拉斯堡青训学院生活。到了16岁,他成为签订职业合约的最年轻球员。
“我17岁时加入了一线队,当时球队在第二级联赛征战,但是我只出场了几次而已。我的持球还是不错的,但是以我的位置来说,侵略性这方面做得不好,抢断也做得不够。我也没有足够的耐心。我不想枯坐板凳,我觉得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因为一线队踢得并不好。我决定转会离开,因为我想要踢上一线队比赛。”
施耐德林决定在2008年转会去南安普顿,表面看来这是个值得玩味的选择。“听说南安普顿的时候,我并没有十足的兴趣,但是之后我在网上查了查他们的情况,我看到他们有非常棒的青训体系,培养了沃尔科特和贝尔等球员。”
“我已经是法国青年国家队的一员了,所以切尔西和阿森纳等队也对我感兴趣。”他解释说,“但是我没法在他们的一线队立足,哪怕选择这两家更利于向我的朋友们吹逼,我还是更倾向于每周都获得出场时间。”
“我拜访了南安普顿俱乐部,他们的计划说服了我。他们表示,即便我在比赛中犯错,觉得难以适应,也愿意每周都让我出场。他们承诺会推动我继续进步,让我变得更好。他们的预算并不宽裕,但还是为我花了一大笔钱(120万英镑)。圣徒是一家信守承诺的俱乐部,但是一开始确实不容易适应。我在英格兰只是孤身一人,刚去的时候也不会说英语,但是俱乐部的人们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我必须刻苦学习英语,因为身边没人讲法语。我可以选择买法语电视频道,但是我没有这么做。之后我买了许多的英文电影和歌曲,让自己沉浸在英文环境中。”
“队友们也帮了我不少忙,当然也教了些不合适的话,比如在面对问题时回复‘Fuck off’。拉拉纳、劳埃德-詹姆斯和杰克-汤姆森等队友带我去了市里一趟,帮我买了个手机。我不会开车,所以平时都是他们载我一程。我真的非常感谢他们的帮助。”
施耐德林加盟的第一个赛季,南安普顿降至英格兰第三级联赛。
“我们拥有拉拉纳和大卫-麦戈德里克等天赋出众的年轻人,足球风格也相当有观赏性,但俱乐部遭遇了财务危机,我也一度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我当时以为自己加盟圣徒的时机不对,但是事后看来,我的选择还是对的。”
不过他也不甘心做一名第三级联赛的球员。“我承认,我确实曾经找到管理层说,‘我来是为了踢英超的,而不是英甲。’我说我不想踢英甲,这对我的职业生涯没好处。”
“俱乐部当然不听我的,他们会说我会继续留队,俱乐部也会签下强援。他们签下了里基-兰伯特和何塞-丰特。突然之间我们就有了一套相当不错的阵容。”
南安普顿在两个赛季里就连升两级。“那支球队的团队精神是我经历过的最棒的,球队结构也相当合理,有年轻人,也有老将坐镇。队友们都是朋友。我们的主帅是帕杜,他下课后Nigel Adkins接过了帅位,Nigel Adkins是这个星球上最积极向上的人。即便是雨天,他也能说得天花乱坠,说成是美妙的一天。他说自己能听到其他人都听不到的鸟叫声。Nigel Adkins只是希望球员们每天都开开心心,享受足球。”
几个赛季之后,施耐德林是时候告别圣徒,加盟一家更大的俱乐部了。
“之前热刺对我有兴趣,因为波切蒂诺在那儿。”谈到2015年夏窗时,他这样说道,“还有另外几家俱乐部联系了我的经纪人,但是当曼联对我有意时,就不必考虑其他选择了。曼联和皇马是当今足坛最大的两家俱乐部。你不可能拒绝曼联的,不过假如我当时听从了自己的内心,可能就选择热刺了。我了解波叔,知道如何与他合作,知道他的训练风格。他给我打了个电话,邀请我去热刺。他是百分百想要我的。”
施耐德林还和范加尔聊过。
“他也想要我,但是我们在电话中的沟通并不多。所以我选择曼联更多是出于对俱乐部的喜爱,而不是主帅。”
施耐德林与施魏因施泰格在同一天加盟曼联,红魔球迷喜迎“大小S”。
谈到对曼联的第一印象,施耐德林说:“非常棒的豪门。季前赛期间,我们上午进行训练,下午又要参加两到三个小时的商业活动。参加这些活动也非常累,不亚于训练,但这种体验还是非常好的。”
“就足球层面来说,当时的曼联还处在重建期。范加尔的执教履历非常亮眼,他尝试把自己的训练思路安利给我们,但是你会在训练场上看到很多负面情绪。这家俱乐部的历史太过辉煌,他们的目标就是赢下每一场比赛,比赛还得有观赏性。但是我们这帮球员没有足够的信心踢出漂亮的比赛,我们也确实没能做到。”
所以,为什么施耐德林没能在老特拉福德取得成功?
“季前赛期间,我的感觉不错,踢得也可以。”他说,“也许是因为我没有接受他安利的训练思路吧,我非常尊重他,也感谢他签下我,但是我没有为他的足球风格做好准备。”
什么风格?
“太过死板的风格。他告诉我们:‘拿球后你应该这样做。’而不是凭直觉应变,就像我在波切蒂诺和科曼手下踢球时那样。对于球员来说,最糟糕的事就是在比赛中想太多。我开始想:‘等等,教练要我这么做。’你会丢失自己的本能反应,开始强迫自己在场上思考教练的指示,你会错过传球,到位太晚赶不及抢断。你的信心会逐渐消散。”
“我可能上场比赛发挥还不错,下场比赛就踢得没法看。我自信心不够,开始向妻子抱怨。没能在曼联自在地表现,至今仍让我觉得受伤。俱乐部层面的压力对我来说完全不是问题。我喜欢压力,也需要压力和肾上腺素的刺激。每次在街头碰到球迷时,他们都对我很好。问题在我这儿,因为我知道,自己可以做到很多事,但没法做到,因为在场上受到的限制太多。”
“现在回想,我不应该这么沮丧的,但当时就是这么个情况。连吃个饭都要等待主帅下令。这一套对19、20岁的年轻人还有用,然而碰上年纪更大的球员就没卵用了。范加尔早就证明过自己是一名顶级主帅,但是我不认为当时的曼联需要他的那些想法。”
他能感受到场内球迷带来的紧张气氛吗?“当然,开场5到10分钟后,只要你传出一记糟糕的传球,就能感觉到了。球队的信心也会受到影响。当时表现最好的球员就是不在乎这些破事的年轻人,比如拉什福德和马夏尔。他们有一定的自由度,因为马夏尔不懂范加尔在说些什么,他也索性不管这套,就是自由发挥。我真希望这个‘特权球员’是我,一味听从教练的意思反而不合适。”
话虽如此,施耐德林还是出场了39次,并且加盟的第一个赛季就夺得了足总杯冠军。不过范加尔已经没时间了。他知道自己会下课吗?
“你能感觉到俱乐部周围的人们都不高兴,但是我们拿下了足总杯。有了这座奖杯后,我真的没想过俱乐部会直接让他下课。赛后我们搞了场派对庆祝,结果第二天吃早餐时,主帅站了起来,祝我们假期愉快。之后他说道:‘我刚接了一通电话,我想我执教曼联的日子已经到头了。’”
“以一个普通人的立场来说,我为他感到遗憾,但足球就是这样,会变得非常残酷。我希望自己能在穆里尼奥手下有更好的表现。他是世界足坛最好的主帅之一,我也想知道他有什么执教计划。我知道他会引进一些顶级新援,也对此充满期待。”
就在施耐德林跟随法国队出征2016年欧洲杯时,新主帅联系他了。
“若泽给我发了信息,表示很期待跟我合作。从欧洲杯结束到季前备战开始,一共只有8天假期,我自己只休了3天就开始自行训练了,因为我希望为新赛季做足准备,把身体状态调整到最佳。”
“新赛季开始后,我没有获得太多比赛时间。一个月之后,我主动敲响了主帅办公室的大门询问原因。他说对我的训练表现感到满意,我会在欧联杯得到出场机会。我出席了对阵费耶诺德的比赛,我们0-1失利。主帅说我是唯一一个表现还行的球员,但是之后那场比赛,我又没能出场。到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应该离队了。我想要出场踢上球。也许这么想就是个错误。你必须尽一切努力才能在曼联取得成功,但我没能展现出足够的耐心。当时罗纳德-科曼也联系了我,希望我能转会去埃弗顿。”
穆里尼奥不想让施耐德林离队。
“他说我会得到机会,但是这话没能兑现。他说我在训练中的表现非常好,可以在客战利物浦的比赛中登场,可惜我周中遭遇伤病,没办法出场。我再次找到若泽,说自己想离队去埃弗顿。”
“这一次他回复说:‘我能说什么呢?我也不想强留一名不愿留下的球员。’”
2017年1月,施耐德林以2400万英镑的转会费加盟埃弗顿。头半年的情况远超他的期待。
“我们阵中有卢卡库和巴克利等球员,我自己的表现不错,每周都能出场,太妃糖球迷也喜欢我。我们最终排名联赛第七,获得了欧联资格。我非常开心。”
然后就迎来了艰难的第二个赛季。“我们的开局不好,球迷们将科曼视为替罪羊,他最终下课了。然后一个和我有关的故事改变了我在埃弗顿的生活。”
“2017年10月(译注:其实是11月2日),对阵里昂的比赛,我吃到两张黄牌被罚出场。数周之前科曼已经下课了,我很沮丧,因为如果你决意解雇一名之前那个赛季成绩不错的主帅,你得找一名更出色而且做好了准备的主帅接手球队。我是为了科曼签约的,我相信他的建队计划。”
“埃弗顿扶正了之前执教U23队的David Unsworth。他的比赛风格与科曼不同,加入了更多长传。我的表现并不好,这是事实。”
“我们即将迎来同沃特福德的比赛,周五全队进行恢复性训练,然后David Unsworth说:‘这18名球员将会进入本周末的比赛大名单。’其他球员会去另一块场地上训练。David Unsworth没有念到我的名字,我非常震惊,但还是去了那块场地继续训练。”
“邓肯-弗格森是助教,他看向了我、米拉拉斯和克拉森。他说:‘摩根,我知道你为没能进入大名单而难过,我也知道你两天前刚刚参加了一场比赛,他们希望你进行一些跑动和一对一训练,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你可以先进去,我们明天再训练。’”
“我答复他:‘我不会对你说谎的,我确实有点身心俱疲,今天就先这样了。’”
“他说如果有其他人觉得自己不适合训练,也可以先离场。米拉拉斯也进来了。之后我在更衣室里感谢了邓肯。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问题。”
“球队击败了沃特福德。赛后《利物浦回声报》称我和米拉拉斯因为态度不好被赶出了训练场。这并非事实。邓肯主动找到我,对我说:‘看着我,我发誓我不知道这话是谁说的,不是我。’我以为就是他,但他坚决否认。”
“马尔科-席尔瓦下课后,邓肯带队踢了几场比赛。他给了我机会,我们3-1击败了切尔西(2019年12月)。他说了几年时间,坚称自己真的什么都没说,我和他的关系原本不错,但是已经受到破坏了。就算我比赛表现不错,球迷也会说我状态平平。”
球员应该如何应对球迷对自己的不待见?他说:“在我们的主场,就算我表现不错,也得不到球迷的积极回应。球迷和媒体对我的感情已经彻底消失了。如果我表现不好,他们会严厉批评;如果我踢得还行,他们没有任何反应。我的感受就是,不管我为埃弗顿做到什么,都是不够的。”
这个赛季施耐德林回到了法国,加盟尼斯。做出这一决定的原因是什么?
“他们的建队计划。俱乐部老板是英格兰人,他们非常有野心,还有漂亮的主场和训练基地。他们会精明地签下天赋出众的年轻人。真正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则是与主帅维埃拉还有体育总监Julian Fournier的谈话。”
“当时我还没有打定主意去法甲踢球,还在考虑西班牙或德国的选择,但是他们说了所有我想要听到的话。他们遵守了自己的承诺。作为一名球员,我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需要向新东家展示自己的能力,但是到了职业生涯的这个阶段,我需要这样的压力。我喜欢成为球队中坚球员附带的责任。”
“帕特里克让我在自己最喜欢的位置上踢球,也给了我很多建议,但他也会给球员们足够的自由度。他是个好教练,非常努力,每天都会早早地来到俱乐部,很晚才回家。你能清楚看到这家俱乐部的野心。”
作为尼斯阵中的中坚球员,施耐德林已经成为尼斯纪念品商店的活招牌之一。好吧,毕竟他已经为法国国家队出场过15次了。
“我以法国国家队一员的身份参加了2014年世界杯,也有幸在马拉卡纳球场,在我父母面前首发出场。那是我国家队生涯的高光时刻,我梦想成真了。”他希望自己的国家队生涯尚未结束。
“主帅很了解我,如果尼斯的战绩不错,我也有好的表现,谁知道呢。法国国家队席位的竞争非常激烈,这也是好事。在曼联和埃弗顿,我都经历过起伏,但是现在,我找回了自信。我仍然深爱足球,这份感情从4岁起一直延续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