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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输给丹佛掘金之前，犹他爵士已经连胜了11场，联盟第一。

爵士的防守一向好。本季防守效率联盟第四，过去四年里，三次联盟前三：

一半因为有戈贝尔坐镇，一半因为，爵士直到2019年夏天为止，都在打大球：

中锋戈贝尔，前锋费沃斯和英格尔斯。

一个中锋，一个四五摇摆，一个三四摇摆。

代价就是，爵士的进攻常年中游：场上常年两个没远射的戈贝尔和费沃斯，在这个一内四外是标配的时代，显得格格不入。

海沃德和卢比奥还在时，爵士打大量无球挡切，也是没法子：拉不开空间嘛。

于是连续两年，爵士都是常规赛不错，季后赛被火箭暴揍：火箭那著名的小球拉空间打法，众所周知。

2018年火箭打爵士4比1，火箭最风光的，是196公分的前锋PJ塔克。五场比赛场均12分7篮板1封盖，真实命中率76%，每100回合攻防比是150比104。

局势很明白：

爵士二外三内，进攻没空间，又没人打得动塔克；防守时被火箭拉开，戈贝尔面对哈登，无可奈何。

2019年，爵士又被火箭打了4比1。塔克五场比赛真实命中率64%，每100回合攻防比127比101。

当时爵士典型进攻时的空间这么拥挤：英格尔斯往里突，禁区里一堆人。

而火箭的典型进攻站位：

一眼看过去，过了戈贝尔，禁区就是空的！

我怀疑那两场战役后，爵士动心思了：

我们天天被人拉开空间打，太惨了……我们也要搞一内四外！

于是2019年至今，爵士的首发是：

康利+米切尔双后卫，搭配在步行者打3号位203公分的博格达诺维奇和实际身高193公分的3号位奥尼尔，外加中锋戈贝尔。

——2018-19，火箭的阵容是：保罗+哈登双后卫，196公分的塔克+203公分的阿里扎，外加卡佩拉。

——爵士被火箭的小球打了两年后，终于走上一内四外的小球路线了？

——大概在这个体系里，奥尼尔就是爵士自己的塔克？

本季爵士，有48%的投篮是三分球——嗯，挺火箭的……

具体打起来，爵士基本是：

康利、米切尔和克拉克森三个后卫，轮番策动挡拆；奥尼尔和博格达诺维奇们嗖嗖投三分。

戈贝尔场均6.5次掩护助攻，爵士全队场均11.8次掩护助攻，都是NBA最高。

球队场均投进17个三分球联盟第一，三分率40%联盟第二。

三个持球手，一个大柱子，全队三分球，挡，突，投。

这么一来，一打高位挡拆，爵士就是这样：

五人禁区外，对面总得漏一个谁。

当然所有一大四小阵，都会有类似问题：

防守怎么办？靠戈贝尔镇篮下？那被人拉出去投怎么办？

施耐德教练用了心思。

比如之前对达拉斯之战，216公分的戈贝尔没跟221公分的波金吉斯，却是对位201公分的史密斯。波金吉斯，就由矮他一个头的奥尼尔去防。

大概爵士的意思：

不一定让戈贝尔对位对面中锋，但永远让戈贝尔去防对面远射最弱的那位。

如此，戈贝尔即便身处弱侧，也能时常游弋保护篮下。

奥尼尔和博格达诺维奇时不常去扛对面的内线。对面要投就缠着跟，对面要突，戈贝尔也来得及补位。

与此同时，爵士除了弱侧收缩外，全队都重视站位，不赌博抄球——造对手失误联盟最少——追求的是不失位，不给投篮空挡。

慢节奏，稳稳地来。一个回合一个回合来。

于是11连胜了，联盟第一，可喜可贺。

但世上没有完美的防守套路。

就以对达拉斯为例，爵士这个防守套路奏效，是因为：

A 波金吉斯对位奥尼尔时打不垮他。

B 史密斯三分球不太稳。

如果波金吉斯单挑猛点儿，史密斯三分准点儿呢？

于是迎来了今天掘金对爵士。

就不到半年前，两边才血战七场，彼此知根知底。

今天开场，爵士试图藏戈贝尔，让他对位掘金首发进攻最弱的一环米尔萨普，让博格达诺维奇去对位约基奇；于是掘金开场直接找约基奇的挡拆抛射，一开始就挑明了：

博格达诺维奇也跟不上约基奇。

然后就是穆雷高位挡拆逼换防，把戈贝尔拉出来：强投三分球。

然后是巴顿逼换防后强投博格达诺维奇，然后是约基奇欺负戈贝尔防不出去，喂给空位的米尔萨普一个三分球，再看准爵士弱侧收缩，助攻给巴顿一个三分球。

开场不到4分钟，掘金4个三分球得手了。

于是爵士再换奥尼尔对位约基奇，然而约基奇不是波金吉斯：虽然奥尼尔够狠够拼够硬，防守时常能无视身高差距，但没法无视体重差距：

约基奇虽然本季减重了，那身膘还是压得奥尼尔跟不上。

身高能靠拼劲顶，体重就没法子了，奥尼尔没法往球鞋里塞三十斤铁块啊。

眼看着都试了一圈，不行，费沃斯来扛约基奇吧：费沃斯能尽量做到不丢重心不失位，但第一节后6分钟，约基奇还是轰下18分。

第一节末，戈贝尔被约基奇连着单挑，爵士诸位也就只能围着看。甚至还有这样：

掘金五人拉开，约基奇三分线开始单挑戈贝尔的惨事。

大概爵士那意思：

“反正夹击了也会被约基奇的传空位给投死，不如就看你约基奇能咋地”，结果约基奇第一节22分全场47分。

掘金上半场就领先到25分。

吓人的不是约基奇的47分，而在于如前所述：

从第一节后半段乃至整个上半场，爵士只能无奈地放任他单挑了：看约基奇背身拱奥尼尔，卡位压博格达诺维奇，面筐远射挑戈贝尔……虽然费沃斯也防不住约基奇，但还是让他多打打，多扛会儿吧：戈贝尔只打了25分钟，爵士实在不敢让他暴露在约基奇面前。

如此约基奇以一己之力，改变了爵士的轮转和节奏。

优秀的得分箭头是防不住；更可怕的全局掌控者则是约基奇这样：

“夹击我就传死你，不夹我就打死你，自己选瓶毒药喝吧。”

而爵士既防不住约基奇的单挑，也没法阻止掘金拉戈贝尔出去投，于是尴尬了。

这场比赛妙在，掘金作为全联盟打得最聪明的球队之一（命中率联盟第三，助攻联盟第二），演示了怎么打爵士：

——看准爵士的弱侧收缩，快速转移，投弱侧三分球。

——奥尼尔/博格达诺维奇小防大时，挑一个打到死。

——想尽一切法子，把戈贝尔拽到外围去欺负。

掘金全队三分球手气也有点太好了——上半场是吓死人的17投15中——但确也因为，他们一开始就想清楚了该怎么打。

当然这个打法说来容易，实行起来很麻烦：

得保持全队都投三分，得有能策动挡拆的后卫，得有聪明快速的转移和接应，最重要的是：

得有个约基奇……

下半场爵士变了思路，约基奇拿球时，弱侧送夹击，快速轮转，扑掘金的三分球；重点压制持球者。

这套路一度奏效，第三节末第四节初，出现精彩的斗智斗勇。

当时爵士防守端快速轮转到位，进攻靠英格尔斯策动追分：他的视野和转移球，屡屡让爵士找到掘金的防守空位。

但掘金以牙还牙，阿根廷魔术师坎帕佐打出本季最好的一场球，变着法子打挡拆，欺负戈贝尔。

而约基奇不在时，掘金放一个无中锋阵型——波特和格林两个有篮子的前锋来回穿插——加上坎帕佐策动，爵士一时不知道该扑谁了。

坎帕佐全场19分钟5助攻2个三分球，但最显聪明最励志的，还是178公分的他，第四节一个禁区里得分：那是掘金第119分。

当时约基奇右腰背身接球，奥尼尔横移夹击，巴顿立刻走强侧接应传球，米切尔轮转跟随。到此为止，是爵士一个轮转成功了，放空了最远端的坎帕佐。

但坎帕佐机灵：发现自己身处爵士所有球员的盲区，立刻起步内切。

约基奇一转头看见，球到人到，嗖。

178公分不算能跑能跳的，也能在爵士这高耸入云的禁区里得分呀……

约基奇下半场只有2个助攻：2个全都是坎帕佐接应传球投中的。

不是爵士轮转慢，那是约基奇传得好，坎帕佐跑得好。

大概，传球大师了解传球大师的思维吧……

于是爵士联盟最稳的防守，被最聪明的球员和最聪明的打法，最准的篮子，最快的传球，最好的跑位，给拆解了。

说到聪明……

今天比赛有那么一会儿，场上十个人里，包括波黑来的博格达诺维奇、澳大利亚来的英格尔斯、阿根廷来的坎帕佐、塞尔维亚来的约基奇、法国来的戈贝尔。半个场子是国际球员——还不算加拿大来的穆雷，北美风格一家人，不另计算。

这其中不止一位的跑跳和身材，乍看都不太像是篮球运动员——高情商说法就是：人不靠身体，而靠脑子吃饭。

所以今天掘金也不是以力凌人——虽然约基奇还是靠一身肉压制了奥尼尔和博格达，但更多还是：

走位、传球、投。

想想英格尔斯一个前锋，过去两年都是爵士的助攻王；约基奇和坎帕佐尤其是世界顶尖传球手——看过后者在2019年男篮世界杯表现的诸位，应该都懂的。今天这场比赛，还真是智力题对答。

速度与三分球时代的NBA，有许多让人不爽的地方，但至少有个好处：

这的确是对射手和传球大师，也包括其他脑子快视野宽的篮球天才们，最好的时代。

——哪怕你没有NBA最精干的身材，也能打得好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