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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egg Evans 2021/2/24

奥巴费米-马丁斯（Obafemi Martins）这天肯定会在中国的公寓里刷着屏傻乐一整天。

伯明翰球迷把2月27日称为“马丁斯日”——这是因为在2011年2月27日的联赛杯决赛中，正是马丁斯在第89分钟的关键进球帮助伯明翰2-1战胜阿森纳捧起奖杯。这也是俱乐部成立近150年来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马丁斯当时立刻就意识到这个进球对伯明翰来说有多少分量。他的队友们也同样对这场比赛记忆犹新。从热刺老臣史蒂芬-卡尔（Stephen Carr）的球队训话，到温布利球场里伯明翰球迷们的呐喊，再到他们成功完成了“把阿森纳那帮小崽子打趴下”的任务，令伯明翰球迷的温布利之旅无比舒畅。

在全球各地，那支冠军球队成员依然会为十年前的这场比赛举杯欢庆。

已经回到智利的博塞茹尔记得，回到爱尔兰老家的基斯-法赫伊（Keith Fahey）也记得，甚至于前主席杨家诚回忆起当天的盛况嘴角也会漾起笑意。如今61岁的他已经出狱回家，但即便只是在香港的家里，他也会收到各种各样的消息提醒告诉他当时在总统包厢里是如何庆祝的——更重要的是，2月27日也是杨家诚的生日。他的生日也是伯明翰球迷们的纪念日。

但决赛后发生的种种却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当兴高采烈的球迷哼唱着UB40的《引人深思》（Food for Thought）从座位上起身离开时，很少有人会把这首歌的意境和俱乐部接下来的境遇对应上。是因为球员们在杯赛后感到疲倦了吗？如果没有杯赛作战，球队是否就不会伤兵满营，多位球员先后停赛？那些天才球员们如果被更好地使用了呢？这确实引人深思。

那么，我们就来听听那场比赛的当事人们讲述一下后面发生了什么吧。

“足球的终极奥义就是胜利而不是生存。” 在这场联赛杯决赛的胜利后，一位消息灵通的人士说。是啊，既然取得了如此令人疯狂的胜利，是保级的意义重大还是杯赛夺冠的意义重大，还用得着说吗？

在击败了一支强敌后，伯明翰相信他们完全可以在英超联赛中有所作为。尽管3月1日的时候，他们的积分仅仅超过保级线两分，但在余下的联赛中，他们还有两场从降级对手身上取得胜利的机会，如果能拿下，球队甚至可以跻身联赛上半区，更不必说后面还有一场主场对博尔顿的足总杯1/4决赛呢。球队在这时候，还是一片欢欣鼓舞的状态。

“我们要保级也许还用不上那么多分。” 时任队长卡尔说，“我们还有三、四、五月的联赛要踢，不用太着急。当然，我们是有一些伤兵，但我们的实力很强，士气也很强。

“我们的小伙子们都是好样的，所以我们没有理由不做到最好。”

卡尔是个坚韧、人狠话不多的角，现在这支还在英冠苦苦保级的伯明翰，或许还真的需要像卡尔这样的球员注入一针强心剂。

中卫利亚姆-里奇维尔（Liam Ridgewell）跟我们描述了卡尔在温布利的决赛前是如何喊话从而激发了全队的斗志的。

在此之前，阿森纳联赛中两次面对伯明翰都全取三分，就在元旦那天更是在圣安德鲁球场3-0完胜伯明翰。决赛前夜，阿森纳高居积分榜第二，只落后领头羊曼联4分。

“我脑海中最深刻的就是卡尔的那次喊话。” 里奇维尔说。

“当阿森纳球员穿着运动服出现的时候，卡尔是这么说的，‘这帮崽子穿着运动服就来了，他们觉得自己这场比赛特么的是三个手指拿田螺吗？’ 他原话就是这样。在更衣室里大家的怒气值立刻拉满了。‘咱这场比赛就让这帮小崽子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卡尔就这样让大家有了共识。”

球迷安德鲁-珀西瓦尔（Andrew Percival）依然可以清晰地回忆起他的主队从他的座位面前走过，踏上通往主席台的台阶领取奖牌和奖杯的场景。

他的哥哥朱利安则把身子探过护栏拥抱了队长卡尔。天空体育在完整记录卡尔的一举一动时，也把朱利安拥抱卡尔的全过程完整记录下来。安德鲁甚至得到了一只球靴作为见证俱乐部历史性时刻的纪念，可谓无价之宝。

“我们好似作为俱乐部的一员书写了俱乐部历史上最伟大的一天。” 他说。当时他也许完全想不到，那个令人陶醉的周日之后俱乐部将经历多少挣扎。

也许我们回过头去，看到卡尔走上主席台领奖时虽然十分兴奋，但却疲劳至极、步履维艰的样子，而他身后的一些年轻球员也显得十分疲劳，我们或许可以意识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并非偶然。

经历了那一天艰苦卓绝的比赛后的球员们都告诉我们，短暂而激情的庆祝后，他们甚至没有时间去再摸一次奖杯、好好回味一下这千载难逢的瞬间。

中场球员李-鲍耶如今是英甲球队查尔顿的主教练。听闻我们来意，他摇了摇头，不是不想回忆，只是有点不敢相信那一天居然已经过去十年了。

那一天，时年34岁的鲍耶让纳斯里，宋和威尔谢尔显得碌碌无为。鲍耶的幼子在场见证了父亲18年职业生涯、辗转6家俱乐部期间获得的唯一荣耀。

“他们今年已经12岁了，我们常常还会谈起在温布利度过的那个寒冷的午后。” 鲍耶说。

“那是一段美好的记忆。这是俱乐部所有工作人员努力的结果，不仅仅是场上的球员们。我们比阿森纳获得荣誉的欲望要强烈，但因为我们太过投入，球迷们又用不断的歌声激励我们前进，到最后我们真的非常疲倦了。

“但看到球迷们又唱又跳的，我们就决心让他们看到最想要的——拿下联赛杯。”

可惜的是，球迷们的热情还是无法阻止伯明翰三个月后的降级。

鲍耶尝试将俱乐部降级的原因细细数来。

他说道：“一大原因是那天我们的消耗实在太大了。我怀疑我们后面几个月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没能恢复过来。

“即便是夺冠当天晚上的庆祝会上，我们也没有力气再笑啊跳的了。真的一分力气都没有了，都耗在球场上了。”

伤病也因为这场比赛的消耗过大慢慢找上门来，尤其是前场球员更甚。

从3到5月，马丁斯，日基奇，凯文-菲利普斯（Kevin Phillips）和卡梅隆-杰罗梅（Cameron Jerom）都曾因伤高挂免战牌。前锋当中只有租借来的马特-德比夏尔（Matt Derbyshire）没有受伤——但他无法担任一支英超球队攻城拔寨的任务。

“从数据上看，我们踢得还是很不错的，但就是没法进球。” 现效力于澳洲足球大联盟的麦克阿瑟（Macarthur）的德比夏尔说，“这就导致我们在关键比赛中连连丢分。”

伯明翰的第一跤是主场1-3输给保级对手西布罗姆维奇。考虑到这场比赛就在决赛后的周六，球员们几乎个个双腿灌了铅，完全不在比赛状态——当然不是因为开派对搞得全队宿醉，因为根本就没有多少派对时间——球员们几乎没有时间恢复，自然发挥不佳。

1月刚从死敌阿斯顿维拉转会而来的后卫库尔蒂斯-戴维斯（Curtis Davies）在这场比赛中替代有伤在身的斯科特-丹（Scott Dann）首发完成首秀。这也是该赛季他仅有的两次首发之一。

“作为首秀这样的结果不尽如人意，但只有多多比赛我才能找到状态。” 戴维斯说。

“加盟伯明翰令我兴奋，而有机会成为球队主力更是令我夜不能寐，虽然最终结果不那么尽如人意。说实话，在加盟之前，又有谁知道球队会发酵出这样的问题呢？”

许多人都这么想。毕竟上赛季还排名第9的伯明翰，怎么着也不会沦落到降级的境地吧？

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里没人想过。

所以2010年夏天，赫莱布会从巴萨租借加盟，本特利会在冬季加盟，他们至少认为伯明翰不是一支岌岌可危的球队。但他们可能不会想到联赛杯夺冠，更想不到后来发生的事情。

首先，伯明翰的保级之路突然变得无比凶险。

在输给西布罗姆维奇一周后，他们又在足总杯第6轮输给博尔顿出局。不过4月的前半个月，伯明翰的战绩还是不错的，战胜博尔顿和桑德兰，打平布莱克本拿到7分，在还有6场比赛要踢的情况下排名第14，高出降级区5分。

然而4天内连续输给切尔西和利物浦使得他们立刻又被拽回保级区的混战中。虽说输给豪强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球队上空却出现了乌云。

渴望上场却没有得到足够机会的戴维斯认为0-5输给利物浦的那场比赛对球队是个致命打击。

伊拉内克（Martin Jiranek）因伤倦勤一个月后复出，仅仅训练了两天就跟队前往安菲尔德了。照理来说，伊拉内克因为缺少比赛状态不会出场，出场的该是戴维斯。

“卡尔把我叫到一边问我，‘你为周末的比赛准备好了吗，伙计？’” 戴维斯说。

“我感觉不错，虽然上场机会不多但我还是感到快乐。但就在我们离开酒店前往球场的时候，我发现出场的居然是伊拉内克。我就在想，‘我哪里得到机会了？’ 我来这里是想上场，但居然却敌不过一个缺席六周、没有比赛状态的老将？我实在摸不着头脑。

“但这并不是说这场比赛输球都要怪伊拉内克，但他那么长时间没有训练比赛，状态还没到位就能上场，这很伤其他球员的心，也很伤球队。”

这场比赛，戴维斯作为替补观看了整场比赛。马克西-罗德里格斯上演了帽子戏法。

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伯明翰深陷保级泥潭，球队的伤病情况却日益严重。战绩更不用说，自然更加糟糕。

马丁斯告诉我，在2015年的采访中，他曾说过，在球队为保级苦苦挣扎的最后几周里，他只能看着队友们奋力拼搏，而他有伤在身只能作壁上观，心急如焚又分外失望。

“就算为球队打进过那个决胜进球，也无法让我开怀。” 那个冬天，马丁斯刚刚从喀山红宝石租借而来，却因为腿部受伤（最终查出压缩性骨折必须手术治疗）错过了最后9场联赛，“我希望在联赛中也能为球队多进几个球。”

而在伯明翰的最后4场比赛中，他们的大将里奇维尔和克雷格-加德纳（Craig Gardner）分别在战平狼队和不敌纽卡斯尔的比赛中上半场就被罚下，随之而来的停赛也“恰到好处”地落在了最艰难的时候。

接着，就要搞明白球队租来赫莱布和本特利是为了什么。有的时候，我们会感觉到伯明翰对自己的定位在不断变化。在麦克利什的带领下，伯明翰有着一帮纪律严明、坚定不移的战士。而现在，他们中间加入了几位据称“可以改变比赛局势”的球员。

赫莱布的队友们认为，从巴萨租借而来的他并未给球队带来太多的帮助。“毫无疑问，他是一名现象级的球员，能为阿森纳和巴萨效力已经说明了他的实力。” 里奇维尔说，“但对我们来说，他这样的球员对我们而言就像个奢侈品，我们没法把宝都押在他身上。”

卡尔接过话茬道：“你不能指望赫莱布去跟别人玩身体对抗，他不是那路的。如果这笔钱用在更合适的地方，或许能收到更好的效果。当然，他也可以在状态良好的时候带领球队赢下比赛，但这里是伯明翰……这种‘奢侈品’球员是很难融入球队的。”

那么本特利呢？

“他有着无与伦比的技术，” 卡尔说，“可惜他也受到了伤病的影响，没能踢太多比赛。”

赫莱布，本特利和马丁斯事实上从未同时为球队出场过，这实在令人遗憾。本来这样的组合配上核心加德纳无尽的体能和出色的射门能力，或许应该是一套极具威胁的进攻四重奏。可惜这样的组合永远停留在了理论上。

更加糟糕的是，由于队内伤病和停赛球员太多，麦克利什想要排出和杯赛决赛同样的阵容也无比艰难。在缺少了马丁斯和日基奇的情况下，他也只能尝试让杰罗梅发挥出最大威力。

训练场上，麦克利什选择了一个简单的战术。后卫找到中场巴里-弗格森，让后者尝试找到杰罗梅。边后卫压上的时候，他们会努力内切把球传给杰罗梅。然而即便麦克利什和杰罗梅都很努力，后者还是从11月9日后就没有打进过一个球。

进不了球的还不止他一个。日基奇和马丁斯在杯赛决赛后分别只踢了30分钟和154分钟，没法指望进球。菲利普斯在决赛后的7场比赛里只打进1球，德比夏尔5场比赛颗粒无收。

最后6场比赛1平5负，你不降级，谁降级？

4月中旬后的几周，伯明翰仿佛是在凛冽的寒风中勉力前行。联赛杯夺冠的那个晚上本应充满着快乐，但球迷们欢乐的歌声后，也许正是俱乐部降级的挽歌。

所有球员都为这个联赛杯冠军出过力，各自获得应有的奖赏和赞誉也是理所应当。但两天后，麦克利什就要问问队内两位门将福斯特和科林-多伊尔（Colin Doyle）为什么喝酒喝到第二天凌晨四点，更糟糕的是麦克利什还是从多伊尔的妻子发的推特上得知的。虽然从理论上说，距离赛季最后一场比赛还有5天，两位门将并未违反队规，但这事儿发生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球员们得给个说法才行。

决定命运的那个周日终于到来，伯明翰的审判场在白鹿巷。这个赛季的尾声奏出了英超历史上最激动人心，也最伤人心的旋律。

此时西汉姆联早早确定降级，而狼队，维根，布莱克浦，布莱克本和伯明翰分别只有1分差距，都有保级希望，也都有降级的危险。

最终，在实时积分榜波动了90分钟后，伯明翰最终收获了最不理想的结局。

狼队在0-3落后布莱克本的情况下发起了凶猛的反扑，最终史蒂芬-亨特（Stephen Hunt）第87分钟把比分锁定在了2-3。由于进球数更多，狼队和伯明翰的净胜球数都是-20，狼队几乎已经确定逃出生天。

此时还和热刺战成1-1的伯明翰只能孤注一掷，全线压上进攻。戴维斯回忆道：“当时我们一个潜伏都没有了，只能让我和另一位中卫罗杰-约翰逊（Roger Johnson）压上去争头球。但也是因为我们压上得太猛，最终我们1-2输掉了比赛。”

这场比赛，也正是麦克利什原本想要签下的帕夫柳琴科梅开二度，宣判了伯明翰的死刑。帕夫柳琴科第93分钟的绝杀给伯明翰的棺材钉上了最后一颗钉子。

“那是我职业生涯中最糟糕的一天。” 卡尔说，“那时候我在想，把我们踢下去的居然是我的老东家热刺，这是哪跟哪啊？但足球就是这么复杂。”

从奥林匹亚科斯租借而来的德比夏尔带着复杂的情感离开了球队。

“队友们理应为他们的那个杯赛冠军感到自豪，但我更愿意能多踢一些英超比赛。”

在伯明翰降级后，戴维斯多留了一年，而伯明翰则一直在英冠联赛中勉力生存。他在伯明翰最后一场英超比赛中表现出色，得到了麦克利什的赞许。

“他说我在对阵热刺时的表现非常好，我下赛季还需要你帮助我们重返英超。” 戴维斯回忆道。

“我说，‘您这赛季就需要这样的表现了！’ 当然，我不是说我就是球队的救世主，我是说我觉得我应该得到更多机会上场比赛，毕竟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暖板凳的。”

那个赛季伯明翰的球员中，只有鲍耶最终成为了一名主教练。他认为麦克利什的战术和策略斌并没有问题。

“自从我做了主教练，我就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了。这就是我一直为他说话的原因。” 鲍耶说。

“他打造了一支勤勉、诚恳的团队。虽然有像我在内的老将，但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当然能。

“我觉得他已经做到了极致，把每一分钱都花到了刀刃上。

“但在英超，你不可能一个人carry全场。有的球员可能因为过于疲劳，无法达到赛季早期的竞技状态。

“事实上，无论在哪个级别的联赛，靠一个人带一支球队是不可能的，那样一场球都赢不下来。我们就是因此受到了惩罚，但我觉得主教练当时已经做到了最好。”

伯明翰在赛季的最后一刻降级，至今还没回来。

赛季末，麦克利什离开了球队，前往死敌阿斯顿维拉任职。

而伯明翰这十年来一直在痛苦地徘徊在降入英甲联赛的边缘——而他们连续十年都能征战英冠而没有降级某种意义上也堪称奇迹了。

现在，俱乐部承受着超过1亿英镑的负债，尽职尽责、对队忠诚的工作人员难觅，甚至许多工作人员都因为俱乐部的失误而离职。如今的伯明翰只能回忆着往日的荣光。

而十年过去，唯一还在队的加德纳也成为了球队的教练。他打进了俱乐部至今最后一粒英超进球，也是俱乐部最希望球队早日回到英超的人。

降级的那一天，随队二十余年的记者科林-塔图姆（Colin Tattum）在《伯明翰邮报》上写道：“白鹿巷之痛只有在伯明翰再回英超之时才能化解。”

遗憾的是，白鹿巷不在了，伯明翰十年来也没有回来。

https://theathletic.com/2403725/2021/02/25/birmingham-cup-final-releg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