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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人物：亨利丨往期精选见文末

以亨利的地位和成就而言，他本可舒舒服服地坐在家里看英超直播，享受退役生活。但他不愿这么虚度余生，就想过过教练瘾。2018年10月，他在摩纳哥拿起教鞭，短短三个月后，他黯然下课；2019年底，他挂帅蒙特利尔冲击，苦熬一年多后，他因家庭原因辞职。

“教授”跟他说过：“好好享受（教练）这份工作吧，祝你一切顺利，这活可不好干……”现在，他已明白恩师的赠言绝非玩笑。好球员真的难成好教练吗？下一站该去哪儿？在思考这些问题之前，他准备先和球迷们说说心里话……

别说我和乔丹太严格，冠军就该这么狠

亨利当教练后遇上的麻烦可不少。在摩纳哥，他一上手就要带队打保级战（只打了不到一半）；在蒙特利尔，他又赶上了新冠捣乱，而加拿大的疫情尤为严重。

2020赛季开始后，新帅亨利带领蒙特利尔冲击在前两战拿下4分；接下来，MLS因疫情停摆，直到7月才在佛罗里达举行赛会制的“复赛杯（MLS Is Back）”。之后，蒙特利尔冲击曾短暂地回到加拿大踢常规赛，但很快，由于出入境限制，他们只能将主场移至新泽西。

亨利说：“我是个新教练，有些新想法，结果每次只干两个月就得停一下，那有些东西就很难付诸实践了。

“有些话我还是得跟你们讲一下，我这个人喜欢说实话，但有时候你一说实话吧，别人就会觉得你是在埋怨。其实我不是埋怨，但假如你老是要被逼着停下来，老是要适应不同的文化和球风，那确实还是蛮难顶的。

“复赛杯的时候，全联盟只有两三个队恢复合练刚一个月，我们是其中之一。状态不好的话，那上场肯定被人揍啊。比赛又是在奥兰多踢的，那边又热又潮。然后我们回了蒙特利尔，隔离14天，也不能训练，出来之后马上又要踢比赛。后来，我们所有比赛等于都是在客场踢的。我们还进了季后赛，但去年真的太难了。”

亨利很早就想有了当教练的念头。退役没多久，他在天空体育再就业，当起解说嘉宾，并于2015年10月罗杰斯下课时上演了摸卡拉格大腿的名场面。他本可在天空体育多留几年，置身教练席之外，看着其他主帅来来去去即可。他为何没有这么做呢？

“可能是因为我疯了吧，”他笑道，“我知道自己离不开球场。踢球的时候，我就喜欢研究战术，喜欢挑战教练，这方面我真的蛮讨人厌的。只要他们有些东西没搞对，我心里就会说‘这不对劲啊’，我就是喜欢唱反调，喜欢问‘为什么我们不这么踢啊’，有时还真挺过分的。但我就是喜欢看比赛，思考比赛，这方面谁又能做得比我好呢？

“所以我就跟自己讲：为啥不当教练呢？这纯粹是出于喜爱，我就喜欢干这个。我只要站到场上，别人不提醒我，我是不会停下来的。有时候队员会说：‘教练，我们练了很长时间了。’我就说：‘哦，是啊，对不起……’当主教练是有压力的，但谁比赛前又没压力呢，对吧？压力就跟呼吸一样，我肯定不会想我们为什么要呼吸。”

亨利踢球时也承受过不小的压力，外界对他的期待是成为历史最佳。球员亨利并非完美无瑕--至少爱尔兰球迷就不太可能原谅他，不会忘记他在2010年世预赛中的“上帝之手”——但他的职业生涯已足够辉煌，他拿过1998年世界杯冠军、2000年欧锦赛冠军和2008-09赛季欧冠冠军，在摩纳哥、巴萨和阿森纳都拿过联赛冠军。前段时间，《442》将他评为英超历史最佳球员。

“谢谢你们的肯定，”他说，“我的职业生涯挺完美了，我对自己的成就很满意，也不是说非得要拿赢球拿冠军什么的啊。冠军是很重要，但更重要是你能够带给别人一些什么样的东西。”

“所以说我跟阿森纳球迷的关系很特别嘛，我们一起笑过哭过，我们是一体的，感受是相通的。别人能看到你的心，自然就会喜欢你。有时候别人可能会觉得我“哇，他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好啊，要找人干仗啊，快憋不住了啊”。但别人可以理解我的，是人类就有情绪嘛。”

“球队拿了冠军，不能只谈个人的，没有团队，你其实什么都不是。但我也明白，别人夸你也是好事，这说明你在团队里做得肯定还可以嘛，是有功劳的。别人看重的不只是你帮球队拿了奖杯，还有你在场上的表现，你表现出来的拼劲和干劲。”

亨利不仅擅长自我激励，还乐于帮队友们提高。通过去年的奶飞纪录片《最后一舞》，我们深刻体会了伟大运动员有多么“冷酷无情”，前阿森纳射手贝拉卡洛斯-贝拉告诉美国媒体：看完乔丹，就想起亨利。

“每一天，蒂埃里都拼尽全力，也会督促年轻球员，要求大家每次训练都全力以赴。”贝拉说。

亨利也认真看过《最后一舞》，但并不喜欢听人拿他和乔丹做比较。“这不是说我是这个样子的，是冠军就是这个样子的，”他说，“你要拿冠军，你就得这么做，对自己要求高，对队友要求也高，我觉得这都很正常。你们队里有乔丹这种历史最佳，比你更有天赋，每天还早早来球场，训练很拼。作为队友，你好意思不跟他一样吗？肯定不会嘛。”

“当兵的只有打完仗才可以哭。乔丹把所有冠军都拿完之后，（公）队员们拿纸写下了球队在各自心中的意义，然后把纸烧了，那是队友们第一次看到乔丹敞开心扉，我看完这一段的感觉就是，‘是啊，仗打完了，他终于可以跟你掏心窝子了，但战斗的时候是不行的呀’。”

我踢球时也吃过不少苦

在很多人印象中，亨利踢球时是一路顺风顺水，轻轻松松爬上最高峰。我们问他当教练从头再来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他却说自己以前并没有那么顺利：

“人嘛，都是这样的，只看我后来吃肉，没看我以前怎么挨揍。1998年，没人觉得我能踢上世界杯。拿完世界杯冠军后，我是队里唯一一个没得到主教练认可的人，别人在俱乐部踢得不好，照样能进国家队。有一两年，我被下放到U-21国青了。我没装受伤，没说什么‘我不去，我不是这个水平的’，我就跟着国青踢啊。

“这些别人都不记得了。2000年欧预赛，我一场首发都没踢，直到开赛前的热身赛才回到国家队，后来也进了名单，再之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类似的经历太多啦。

“还有人老搞不懂我在怎么尤文就踢不出来，我在那里踢得其实蛮好的，后来走不是因为踢得不行，而是因为莫吉。别人不尊重我，我肯定走啊，没别的原因。到阿森纳的头几个月，我坐板凳，坐在苏克、卡努、奥维马斯和博格坎普后面……别人只记得我后来的成就，不记得我也是一路拼出来的。我的成就都不是别人给的，都是我应得的。

“现在我当教练了，情况其实也是一样的。我一直都跟别人讲：‘嘿，听好，我以前是踢球的，但早就不踢了，那是过去式了，我现在只想好好当个教练。”2014年12月，他在纽约红牛挂靴。几周后，他来到纽波特，参加威尔士足总颇负盛名的教练培训班。一年后，他拿到欧足联职业教练资格证。

亨利回忆道：“跟我一个班的有阿尔特塔和永贝里，还有马克肯尼迪，其他人你不一定不认识。”他的同学还有迈克-弗林。这位纽波特郡主帅曾透露：自己2019年带队打到足总杯第五轮时，没少收到亨利发来的WhatsApp信息。

“是的，他也在，你认识他呀！”亨利笑道，“还有若昂-特拉良，我去摩纳哥带的助教就是他。我们一个班挺好玩的，经常互相出难题，我们现在还有联系，有个群，经常聊。弗林在杯赛里拿了一些成绩，其他同学有在巴拉城的，还有在威尔士其他队的，带得都挺好。”

他那时有看出阿尔特塔的执教天赋吗？“是的，他踢后腰的，后腰是负责串联的，对阵型的理解比较好，”亨利说，“德尚也是啊。（阿尔特塔）后来去曼城跟过瓜迪奥拉，肯定定学到了很多东西。我祝他一切顺利吧，还是需要时间的。他上赛季带阿森纳在足总杯踢得非常好，很不错。足总杯对阿森纳来是非常重要的嘛，这大家都知道的，我们在足总杯的纪录是没人比得上的。”

教练亨利先是在阿森纳带了一段时间青年队，接着在2016年欧洲杯结束后不久加入比利时国家队。

“对我来说，这是一次非常不错的经历，”他回忆道，“我跟着罗伯托-马丁内斯、格雷姆-琼斯、理查德-埃文斯还有守门员教练伊纳基-贝尔加拉，学到了很多东西，都是很宝贵的经验，他们都是一路从斯旺西、维冈干过来的。”

“那年孔蒂在切尔西用3-4-3，打三后卫，大家都说：“卧槽！”但其实马导2011-12赛季在维冈就用过了，他们那时候还在保级呢，最后9轮赢了7场。那时候维冈后场出球是靠卡尔德威尔和博伊斯。我跟他们没交过手……但看过他们在马导手下踢球，轻轻松松就能刷50次传球。维冈足总杯冠军就是这么拿的，他们决赛进的那个球是角球，但那场他们真是把曼城搞惨了。”

“在比利时队，球员实力更强了，马导也可以按自己的想法来招人组队，所以赢球也就是家常便饭了。我那几年学到了很多东西，我跟你讲哈，假如你不好好准备，训练的时候就随便摆两下样子，传两脚球，那让卢卡库、德布劳内、阿扎尔、登贝莱、默滕斯、维尔通亨和孔帕尼看了，这些球员可不傻呀，都跟过好教练的啊，如果你随便搞两下子，他们可能会说：‘这什么玩意儿？’”

“默滕斯球商可高了，我就没见过谁比他还高。我记得有一场比赛，我和格雷姆-琼斯坐在下面看到我们防线有漏洞，会挨反击，然后准备站起来提醒队员。结果默滕斯早就发现了，他的脑子比我见过的大部分球员都好。”

2018年世界杯，亨利和比利时队一起击败巴西队，打进四强，但最终没能迈过法国队这一关。

“我第一次以这样一种身份参加世界杯，”他说，“之前，我要么是在场外给法国队加油，要么就跟着法国队一起去。结果那年我是在另外一个国家队，我很享受那届世界杯的每一分钟。我们最后拿了季军，回到布鲁塞尔后，那场面……哇哦。赢巴西那场也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刻之一。”

我没想到当教练比踢球还苦

俄罗斯世界杯后，亨利坚定了要当主教练的想法。三个月后，老东家摩纳哥给了他圆梦的机会。

这个第一站看起来无比完美，实际却并非如此——队没错，时间不对。经历了2017年欧冠四强的高光后，摩纳哥大肆甩卖球员。2018年亨利履新时，姆巴佩、迪拉尔、B席、门迪、穆蒂尼奥、勒马尔、巴卡约科和法比尼奥都已不在队中。

那个赛季初，摩纳哥一度跌至法甲积分榜第18位，雅尔丁下课。这差不多已经触底了吧？非也。亨利带队前11场联赛只取9分，踢了四场欧冠，只逼平布鲁日，其余三战皆墨，排名垫底。

1月中旬，姆巴佩戴帽助PSG9-0 大胜甘冈，几个小时后，摩纳哥在亨导的第12场联赛中主场1-5不敌白堡，排名再跌一位。随后，他们又在法国杯主场输给法乙球队梅斯。上任仅三个多月的亨利惨遭解职。

“我们前后有17名伤员，11名首发全伤过，”他说，“我知道球队想把成绩提上来，但我十月份去的，结果一月都没待完。时间不给够的话，事情很难做好的。本赛季阿特塔曾经10轮（联赛）只赢一场，但没下课呀，你还是要相信过程的。阿森纳就相信阿尔特塔，这就是对的嘛，他一直在尝试做些调整，买新援，打出他自己的理念。你再看索尔斯克亚，有段时间外面都喊他走，结果他后来还带队冲到第一名。捏合球队是需要时间的，时间不给够是很难办的。”

“但我还是要感谢摩纳哥给我机会，我谁都不怪，我跟摩纳哥俱乐部的人现在还有联系的。干足球教练这行，你签完合同也别着急给车熄火，第二天你就可能走人。我记得离开摩纳哥后去看了阿森纳打曼联，碰到了(曼联助教)迈克-费兰，他说：‘现在我觉得你算个教练了！’”

在摩纳哥，名气带给亨利很大的压力。从他到任那一刻起，各路媒体就一直盯着他，其他菜鸟教练不会有这样的待遇。“这我改变不了啊，”他坦言，“就是这样的，啥都会被放大，我不想也没用啊。”

加里-内维尔在瓦伦西亚待了三个月就立马跑人，一头扎回天空体育的演播室。亨利可没这个打算。

“加里为什么不当教练了，这你得去问他，他怎么想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教练确实是不好当的，”他说，“旁人都没什么耐心的呀，很快就给你下结论：‘啊！这个队不适合他，这些球员跟他不搭呀。你到了一个新球队，磨合是需要时间。我就是这样的嘛，这条路肯定是不好走的，就跟我踢球的时候一样。你要么就赢，赢不了就得学习总结，我一般都是在失败后发现自己的问题，不是在赢的时候。有些人一上手就能成功，但还有些人不行啊，波切蒂诺教练非常优秀，但直到前不久才拿了第一座奖杯。”

“有一回，别人问我：‘成功是什么？”这其实取决于你一开始定的目标是什么。很多教练都很成功，但从没拿过荣誉，还有些教练呢，荣誉是拿过的，但没帮球员涨过球。我觉得……假如有些球员拿球不太行，（你教了他）两个月之后，他能把球拿住了，变稳了，后面还能进国家队，这也是成功嘛，教练得让球队提高，但也帮球员进步啊。”

时代变了，球员娇贵了，我不能随便骂人

2019年11月，亨利赴蒙特利尔冲击出任主帅。我们问他原因，他苦笑了一下，说：“我当时没工作呗，我对MLS也挺了解的，之前在那里踢过四年半球。蒙特利尔这地方也挺好的，是个非常欧洲味的北美小镇。我感觉我去那边挺合适的，正好也可以学习嘛。”

在这次学习的过程中，他得调整工作方法，适应新一代球员。现在的年轻人大多喜欢胡萝卜，不喜欢大棒。亨利在摩纳哥时，有人说他太过简单粗暴。“亨利可能还没有走出球员的角色，训练的时候，假如有些事情没搞对，他就会很激动，大喊大叫是常事，这其实是没必要的。他会跑进场地，亲自给我们做示范，会喊‘来，抢我球啊’。他信任年轻球员，我觉得这点还是挺好的，但他有时候心情不好，就不跟我们说话，他应该还没有完全转换到主教练这个角色。”戈洛温说。

一次新闻发布会后，亨利当着众多记者的面训斥巴迪亚西勒，只因这位小将起身后忘了把椅子推入桌子底下。

还有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球员曾告诉《Goal France》：“他会拿别人当例子，这点很多人蛮恼火的。他这人感觉很傲慢，好像不听别人的意见。”

亨利其实也在慢慢改变。他说：“我当年是受过教育的，现在其实又在接受这一代年轻人的再教育。有些我从小就了解和认可的事儿，现在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现在你帮别人开个门，就感觉自己可不得了了。我做这些事那是出于礼貌啊，是应该这么做啊。

“我踢球的时候，如果哪场你上不了，那就是上不了，谁管（教练）这决定对不对。你上不了就是上不了，自己想原因。现在的话，教练得找球员，解释为什么这场不让你上，说两天后你还是有可能上的。现在的教练更像是哲学家，该做坏人的时候要做坏人，但回过头还得当你的挚友。现在的比赛心理学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你再也不能跟球员讲什么‘闭嘴，跑’。‘能给我个解释吗？’碰上这样的问题，以前的教练只要回答：‘没有，你上不了，自己想吧。’现在可不敢这么做啊。

“你也不能禁止他们玩手机。现在队员一回更衣室就先打开社媒看评论，我心想：‘你们就不想跟队友说说话吗？’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啊，现状就这样，你咋对抗？只能朝前看。这是一个慢慢学习的过程吧，我是在阿森纳跟着亚当斯和基翁成长起来的，我当年有什么事儿想不通，他们可不会来开导我，只会踢我，我那时候一到周末就是这种待遇。”

亨利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最近我跟一个朋友聊天，说起我当球员的时候，如果教练问我累不累，我一般都说不累。‘还行吗？’‘行，没问题。’‘想踢吗？’‘想，我想上。’如果教练不让我上，我会不开心，我就是想上场。

“假如教练问我到底累不累，疼不疼，可能我真的很累，很疼，但绝对不可以说出来——这是大忌。那个时代就是‘闷头踢球’，就得说‘我不疼’，‘确定吗？蒂埃里，我看你一瘸一拐的啊？’‘是的，我知道，我就这么走路的’。

“你不想说自己很痛，说自己累了，因为你一看到别人排你前面了，就会觉得‘我可能再也没机会上了’。现在，我当主教练了，经常给球员说：‘嘿，你已经连续上了三场了，得休息休息了。’现在的比赛和以前不一样了。”

前面提到的摩纳哥输给斯特拉斯堡的比赛中，转播镜头和收音麦克录到亨利大骂对手球肯尼-拉拉：“你奶奶是个*女！”

事发后，他的前阿森纳队友佩蒂特评论道：“这种情况发生过太多次了，他在场下很沮丧。当球员的时候，他能力强，可以自己上去改变比赛，现在他还要学习在场下该如何影响比赛，该如何做事。他要想当教练的话，那身体语言和沟通方式都得改。”

亨利后来给拉拉道了歉，也没再犯过类似的错。但他并没有丢掉激情——在去年蒙特利尔冲击对阵纳什维尔一役中，摄像机镜头记录亨利在场下的表演：他不停地给球员做示范，大声下指令。赛后，这段视频在网上疯传。

亨利的指挥风格与恩师温格截然不同。

“我们得坚持自己的风格，”亨利说，“温导很稳，大部分时候都跟第四位官员站一起，贝尔萨喜欢坐着，克洛普时不时就上头，孔蒂是从比赛第一分钟吼到最后一分钟，甭管他的球队是0-20落后还是20-0领先。他在切尔西赢球的时候，大家都跟着他一起高兴，他一输球，别人就会说：‘哎呀，我感觉有时候他还是应该冷静一下。’”

“如果你就是坐着，啥都不干，别人会说：‘要他何用，球队有问题，他为什么不站起来说两句？’然后你说得多了，别人又会说：‘啊，说这多干啥，坐下来，让球员自己踢。’坐着不代表没激情，只能说明我就是这种风格，我就是这么指挥的，要坚持做自己。我有时候嗓门是大点，有时候确实喊得挺多，但很多时候也不喊，我就是这种风格。”

他从没想过模仿温格，但跟恩师有好好聊过，还找瓜迪奥拉取过经。

他说：“我每遇到一个教练都会跟他们聊，我和佩普当然聊过，跟温导有机会就聊。踢球那会儿，我天天烦他，现在当教练了，我就想找他请教问题。”

他踢球时从温格和瓜迪奥拉身上学到了什么？亨利说：

“温导真是点拨了我，我那时候就需要这种点拨，需要更自信一点，需要要认清自己的风格和能力。

“经过他的指导，我开始问自己一些正确的问题。我之前喜欢怪别人，后来就学会先自我批评了，开始思考该如何帮助别人，而不是对别人说：‘嘿，你得帮我。’

“佩普是战术大师。他可以看清很多东西，但有时候这可能也是个问题，越看得清也越想改嘛！在战术上，他真就是个怪才，我跟着他学到了很多非常有用的东西。”

我还要再圆一次枪手梦，回去剪草都可以

2020年2月，新帅亨利率蒙特利尔冲击出征中北美及加勒比冠军联赛，两战淘汰哥斯达黎加萨普里萨体育俱乐部。紧接着，他在MLS首秀中率队击败新英格兰革命，此役，他的部下兼前巴萨队友博扬表现出色。几天后，前热刺中场万亚马也加盟冲击。

但好景不长，新冠疫情让MLS停摆，也止住了亨利赢球的脚步。“复赛杯”开打后，蒙特利尔冲击四战只取一胜，原因是加拿大对疫情的防控更为谨慎，蒙特利尔冲击很晚才获批恢复训练，准备不足，状态不佳。

常规赛复赛后，亨利和球队回蒙特利尔踢了三场比赛，之后，由于加拿大和美国间的出入境限制，他们只能借用红牛竞技场踢剩余的主场比赛。赛季结束时，蒙特利尔冲击总共拿下8场胜利，输了13场，火力够猛，但丢球数为东部联盟各队中最多。最终，他们排名第九（东部总共14队），常规赛成绩与2019赛季持平。

由于MLS在2020赛季完成扩军，蒙特利尔冲击挤进了季后赛资格赛，这他们自2016年后首次不用常规赛一结束就放假，当时德罗巴还在队中。但这一次，他们也没打进季后赛首轮，被赛季初的手下败将新英格兰革命淘汰出局。中北美及加勒比冠军联赛复赛后，他们未能迈过洪都拉斯奥林匹亚这一关，止步第二轮。

亨利说：

 “我们上个赛季的目标是进季后赛，把自己的风格建立起来。最后我们还是进了，但过程真的挺难的，我感觉整个球队还是变得更团结了。队员们只能到新泽西踢比赛，长时间见不到家人，输完球也只能回酒店房间待着。我也明白了人情味这个东西还是挺重要的。

“这一年不算完美。我们想打后场出球，但过程中犯了很多错误，因为要教球员新东西，练新的打法，他们得相信新理念是靠谱的。我刚去巴萨那会儿，花了一年才真正理解球队的要求，我不是傻子呀。

“我不会要求任何人做能力范围之外的事儿，我绝对不会要某个队员带球连过五人。我讲的都是团队合作，是空间、队形、站位等等，要理解人不可能跑得比球快。你得按要求做，上场得拼，把这些做到位了，（结果不好）那也是可以原谅的。

“但如果你不拼，不按之前说好的要求做，训练迟到，不投入，那是不行的，这么做是不对的。这我不能接受的，队员们都知道的。如果你只是在打强队的时候犯个错，那没问题的，谁不犯错啊。”

新年后，北美疫情仍未见明显好转。MLS新赛季几经推迟，最后定在4月17日开赛。蒙特利尔冲击的季前备战亦受到影响，主场也迟迟没有定下来，但大概率还是在美国。

亨利做出艰难的决定，准备于2月底离任。

他和英冠伯恩茅斯俱乐部一度走得很近，有媒体报道称“樱桃军团”还联系了蒙特利尔冲击，希望能得到许可接触亨利。但最终，事情并没有像人们预想的那样发展，由于球迷的反应褒贬不一，伯恩茅斯宣布由伍德盖特带队打完赛季剩余的比赛。

虽然下家没有着落，但亨利还是决定辞职。“我去年真挺不容易的，”他说，“由于疫情，我见不到孩子。各种限制一直没有解除，我们只能搬到美国待了几个月，2021年情况也差不多。对我和孩子来说，两地分居是个很大的问题。我必须回伦敦，这次离开蒙特利尔，我心里很难过。”

亨利从教以来，很多人一直关注着他，好奇他未来能否执掌阿森纳教鞭。现在看来，他离这个职位还有点远，但他本人有没有这个想法呢？

“你看，如果你问一个枪迷以后想不想执教阿森纳，答案肯定是‘想’，”亨利坦言，“如果你问一个枪迷想不想为阿森纳进球，答案也会是‘想’。对我来说，这就是乌托邦一样的归宿。每次我说阿森纳是我的主队，大家都会特别开心，其实阿森纳已经融进了我的血液，我就是一个枪迷。所以你问我以后想不想执教阿森纳，那我告诉你‘想’。如果你问我以后愿不愿意来阿森纳当器材管理员，我愿意。如果你问我以后愿不愿意来酋长球场剪草，我也愿意。”

亨利没有继续列清单：

“但这真就是个乌托邦，离我还很远。如果你问我是不是在做梦，是的，我是在做梦。梦就是梦，现实就是现实。我想执教阿森纳吗？想。我想去巴萨吗？想。我想再为阿森纳踢球吗？我很想，但已经办不到了！

“我还在学习，我想在教练这个位置上做得再好一点，时间会给出答案的。

“如果干得不好的话，也就不会有这种机会了。我就是专心做好我能控制的事吧，其他的就太虚无缥缈了。我想不想唱歌像莱昂纳尔-里奇一样好听？当然想，可惜我唱不了他那么好！”

亨利大笑几声，又聊回正题。“阿森纳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永远都是，我心有一半属于阿森纳，另一半属于家人，”他说，“我跟阿森纳球迷之间的那种感觉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我一生都会怀念。如果让我选以前的某个晚上重过一遍，我会选我租借回来打利兹那次，我进了制胜球。那是足总杯第三轮，利兹当时还在英冠，这不是我进过最漂亮的球，但那一夜，我又回到了枪迷中间……那一夜，我真想再来一次。那种感觉是无价的。“

短时间内，他应该很难回到酋长球场，作为教练享受一个又一个被枪迷簇拥的夜晚，但他不会放弃自己的枪手梦和名帅梦。

不管他下一站去哪儿，他再次回到教练席时，一定还会记得教授的话，“好好享受（教练）这份工作吧，祝你一切顺利，这活可不好干”。

Chris Flanagan/《442》20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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