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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我今年第一部认为值得打下五星的院线电影，竟然是一部传统意义上失败的电影——

因为这部电影的票房被同期上映的另一部国产电影打的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

4月2日，新人导演陈建斌的第二部作品《第十一回》在经历多次审核和删改之后，还是得以如约上映。

但是开播至今已有六天，《第十一回》和同期上映由张子枫主演的《我的姐姐》票房足足差了十二倍之多，令人咂舌。

这种悬殊的差距让陈建斌这位“即兴诗人”也由不得发博赋诗了一首《论观众的自我修养》，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其实在《第十一回》上映前的采访中，陈建斌作为导演和主演对这部电影的票房就并不看好，但他仍然“乐观”的认为即使没有迎合市场，2亿票房保个本应该不是难事。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在各大电影平台的分类中，它们给《第十一回》加上了喜剧的标签，这在我看来是绝对的“欺骗”。

观看完整部电影，能让你发笑的情节屈指可数，或者可以更加直接的说，就是没有，如果用一句话概括这部电影的性质，这应该是一部具有实验性质的文艺电影。

所以如果你抱着“图一乐”的心态去影院观看这部电影，那么你理所当然会愤怒——

这tm喜剧个屁，看完比《我的姐姐》还压抑。

归结于这种不靠谱的宣发方式，《第十一回》在开播几天之内就遭遇了评分滑铁卢，从8.4疯狂跌至7.5，这我完全可以理解。

但如果就电影本身而言，我愿意给它献上4星的评价，并认为值得打下五星，因为它这是我今年以来看过最好的院线电影。

01、为了面子

首先，我想说一说电影的名字，《第十一回》。

这个名字的取名方式其实来自于中国古代长篇小说的一种外在叙述体式，章回体，陈建斌把整个电影分成十个段落，每一个段落娶一个小标题概括主要内容。

那么这部电影主要讲了个什么故事呢？

其实故事本身并不复杂，它分为一个主线，两条支线。

主线里，市话剧团导演胡昆汀（大鹏 饰）根据30年前马家沟发生的真实杀人案件改编了一出新话剧《刹车杀人》——

马福礼（陈建斌 饰）发现自己的老婆赵凤霞和外村人李建设在拖拉机后面搞破鞋，马福礼发现奸情后松开刹车，碾死了二人，之后认罪被判15年有期徒刑。

但是三十年后，当话剧团排练的时候，出狱的当事人马福礼来到了剧组，他对剧组解释道——

当年他压根没有杀人，拖拉机后退是因为刹车失灵，所以你们不能编造事实排练话剧，这样会给他和他的妻女带来困扰。

但是这个解释让导演胡昆汀纳闷了，既然是意外，那你为什么要认罪？

马福礼的回答，在我看来是整部电影的点睛之笔——

为了面子。

当马福礼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剧院的人都沉默了，在这段戏里，最出色的部分就是在沉默之后，剧组的年轻人没有一个人嘲笑马福礼的决定。

为什么？

因为即使他们无法认同马福礼的做法，却可以隐隐理解马福礼这样做的原因，在当时那个年代，你老婆被人睡了，你杀人不敢承认，这样的人不仅是个窝囊废，甚至连家人朋友都会看不起你。

但如果，你是发现奸情后，怒而杀人，认罪伏法，这当然不是正确的选择，但起码还算是条汉子，敢作敢当。

但是时隔三十年，马福礼新娶了老婆金财铃（周迅 饰），还有一个继女金多多（窦靖童 饰），生活也算幸福美满，为什么现在想着翻案？

我们可以在电影里找到三条理由——

第一条，也是最表层的一条，马福礼是一个毫无主见的人，所以他被白律师（王学兵 饰）怂恿，去剧组讨回一个公道，要把这陈年冤案昭告于天下——

我马福礼，不是杀人犯。

第二条，则是故事的两条支线之一，马福礼的继女金多多做小三未婚先孕，为了保护女儿的未来，他和妻子决定假装怀孕，把女儿生下的孩子当作自己的二胎。

但是金多多却嫌弃马福礼杀人犯的名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一个杀人犯老爹，所以马福礼为了女儿也得去翻案。

第三条，电影里没有明说，但是在我看来却是最重要的一条，马福礼还是为了面子。

在三十年前，在当时的人看来，被绿是比杀人更加耻辱的一件事，但是到了现在，人们对婚外情、搞破鞋已经见怪不怪，这是一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所以剧组贾梅怡（春夏 饰）可以公然和已婚的胡昆汀搞婚外情，甚至还动手打了原配。

如果马福礼真是为了翻案，他大可以一句诉状告到法院，让警察、法院还自己一个清白，但是他没有，他选择去剧组闹，选择说出真相来打动导演，让他们修改话剧内容，为什么？

因为他还是在意面子，现在的人比起戴绿帽子，他们更瞧不起杀人犯。

马福礼不是一个自私的人，甚至，他是一个极为憨厚的老实人，但是他太过在意他人的看法与目光，也就是面子，所以才落到了如今的地步。

但是最后，马福礼为了多多，为了多多肚子里的“小马”，主动放弃了自己的面子，伪造了死亡证明，让马福礼这个人从此消失——

这个举动，让整部电影开始慢慢升华，一个毫无主见活在他人评价中的人，开始自己握住人生的方向盘，而不任由他人摆布。

02、表里主角

这部电影有两条支线，一条是继女金多多怀孕，另一条则是贾梅怡和胡昆汀搞破鞋。

如果说电影里第一条支线作用是为了更加深刻的刻画马福礼这个人物形象，第二条支线在我看来，它比主线更加重要，或者说，第二条支线所要表达的才是陈建斌这部电影真正想说的话。

在《第十一回》种，案件总共出现了5个版本——

第一个版本，是新闻报道、案件卷宗上的。

第二个版本，是马福礼自己说出的真相。

第三个版本，是李建设弟弟屁哥（贾冰 饰）提供的，他说赵凤霞是个骚货，勾引李建设，而马福礼杀人之后，故意脱了李建设的裤子，败坏自己哥哥的名声。

第四个版本，是老领导给的，他说这案件就是铁证如山，这李建设是个二流子，到处调戏妇女，当天他趁赵凤霞修拖拉机，欲图强奸，这个场景被马福礼看到，他怒而杀人。

可以说，这四个版本里，每个版本都是站在当事人站在自己的角度，马福礼为了自己，屁哥为了哥哥，老领导则是不相信当年警方调查不力。

只有在话剧里饰演赵凤霞的贾梅怡产生了一个疑惑——

在当时那个年代，这两个人为什么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拖拉机的后面做那些不堪之事？

这在贾梅怡看来完全没有道理可言。

在电影里，贾梅怡是剧组最年轻的演员，没有舞台经验，没有背景后台，傻傻的相信纯真的爱情，被胡昆汀骗的死去活来，但只有她，为了演好赵，为了真正的融入角色，选择去挖掘案件的真相。

第五个版本，也是贾梅怡带来的事情真相——

李建设和赵凤霞两人青梅竹马互相喜欢，但是因为家人的阻拦无法在一起，所以两人决定私奔。

但是这事提前被赵家人知道了，他们就强迫赵凤霞下嫁给没啥文化没有主见的马福礼，生米煮成了熟饭。

李建设得知后，悲痛欲绝在拖拉机下躺了三天三夜，有人说他疯了，但他是为了在拖拉机的铁板下刻下属于自己和赵凤霞的结婚誓词。

马家所在的乡镇需要租用李建设所在队里的拖拉机，而村里唯一会开拖拉机的就是李，所以李想要借机见上赵凤霞一面，便托知情人赵凤霞的表姐传话。

赵被迫见面，又怕自己控制不住和李私奔，所以带上了老公马福礼。半路修车的时候，李将赵带到车下，给赵看了自己刻的结婚证书，赵感动万分，情难自己，光天化日做那啥事。

其实这个案件的翻案极其简单，你只要去问问赵凤霞的表姐就可以了，但为什么只有贾梅怡翻案了？

因为除了她，没有人在乎真相到底如何，哪怕马福礼也是如此。

所有人比起案件的真相，他们更加在意当下的名与利。

在我看来，表面上马福礼是《第十一回》里无可争议的第一主角，但是里子里，春夏饰演的贾梅怡才是这部影片真正的主角。

一开始，看似追求艺术的胡昆汀吸引了贾梅怡，即使他们被当众戳破了搞破鞋的事实后，贾梅怡也没有在意外界的评价。

但是，当胡昆汀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目后，贾梅怡对未来的憧憬瞬间幻灭，她选择跳出话剧的框架，去追寻事实的真相，她的目的不是为了还马福礼一个清白，而是为了还赵凤霞一个清白。

所以她才敢在最后拒绝胡昆汀真挚的表白，选择在舞台上重演赵李行房的一幕。

因为于她自己而言，这是一个追求艺术本身的过程，也是对于自己的一个交代，为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画下一个句号。

相比于马福礼从为了面子到抛弃面子的转变过程，贾梅怡则是脱胎换骨，从一个不谙世事，盲目追求艺术的纯真少女，变成了知晓世间丑陋，却仍然选择追求真理与艺术的执着女人。

03、最后。

这是一部实验味道很重，带着浓厚陈建斌个人风格的电影，所以它很挑观众。

说的通俗点，就是它活该票房低，陈建斌也怨不得观众。

但是当我坐在冷清的电影院里，观看完整部电影之后，我真的很开心，能看到中国导演仍有人选择不迎合市场，不迎合观众，只迎合自己。

这需要才华，也需要勇气。

电影只有十个段落，十个章节，但为什么陈建斌选择给他取名为《第十一回》？

我并不知道陈建斌的答案是什么，但这无关紧要，因为我只需要知道自己的答案是什么就已经足够——

前十回，是电影里的人在演戏，是故事里的人在做选择，是他们在探寻事情的真相和生活的意义。

那么第十一回，该轮到荧幕前的你了——

你将会如何做出选择？你将会如何生活？

电影里没有的第十一回，由你来继续演绎下去。

作者：十四十四

公众号：十四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