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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然保留着那最后一条短信。

如今，迈克尔-乔丹依然会时不时陷入到回忆之中——尽管那会唤醒他心中的悲痛，重新触碰那埋入他心中的、也同样萦绕于许多人脑海的，那永不散的悲叹与困惑：“为什么？”

尽管那次的事故——造成了科比-布莱恩特、他的13岁女儿乔安娜和六位同伴及飞行员的死亡的坠机事件——已过去了接近16个月，再去回想它，仍是一种折磨。身为科比的密友良师，乔丹一直在思考，怎么才能用一篇文章展现科比的一生，因为他将在周六正式引荐科比进入奈史密斯篮球名人堂。这是一项伴随着荣誉与尊重的责任。

在谈起科比时，乔丹依然无法保持平静。自去年二月他在科比的追悼会上发言，并在公众面前，为他那如同兄弟般的好友的离去而哭泣后，他声音中的那一抹悲伤就从未褪去过。泪水划过脸颊，乔丹强打起精神，开了个小小的玩笑——饥渴的社交媒体上又会出现新的“哭泣的乔丹”的表情包了。

“我曾告诉我的妻子，我不会这么做，因为我真的不想在未来三到四年里都沉浸在悲痛中，”乔丹在参加追悼会那天这么说，“这就是科比对我所做的。他知道怎么以对你造成影响的方式接近你……尽管他是个讨厌鬼。”

时光在流逝，但悲伤如同幽灵般缠而不去，在思绪之海上浮浮沉沉。乔丹承认，他曾有些担心，自己是否能在引荐仪式上保持冷静。

“我最初这样想：在台上，我可能会（因情绪不稳定）而有些紧张。但后来我想通了，我完全不必因表露对自己深爱着的人的感情而感到不安，”乔丹说，“这或许也是我人性（而非篮球之神）的一面——人们常常会忘记我还有这样的一面吧。”

年轻人们的逝去，总是令人无比心碎。这场坠机事故夺去了三位青年和年轻父母的生命，他们都抛下了家人先一步前往天国。科比，仅仅41岁，刚刚从篮球赛场上退役，开始享受平静的生活，乔丹叙说道。他才刚开始享受与他的妻子瓦妮莎和四位女儿一同度过的温馨时光，才刚开始专注于一种全新的生活——那是一种融汇了文学、娱乐、篮球教学与篮球相关企业运营的美好生活。

“他那么的开心，”乔丹说，“他做的那么好。”

最后一条短信，是在2019年12月8日发来的，它能说明很多东西。科比在午后12时18分发了那条短信给乔丹。

“这龙舌兰太棒了，”科比这么写道，称赞着乔丹在发布会上送给他的Cincoro牌龙舌兰。

“谢谢你，兄弟。”乔丹回复道。

“不用谢。家人们都无恙么？”科比又问。

“都很好，你呢？”

“一样，都很好。”

乔丹露出了微笑，接着想打趣一下科比。“他真的很喜欢教导Gigi，”乔丹解释道，“所以我拿这个来调侃他。”

“假日快乐，”乔丹回短信，“得加把劲了，科比教练？？！”

“我加了个笑哭的emoji，”乔丹轻笑。

“嘿，你也一样，伙计，”科比写道，“乔丹教练，我现在正坐在赛场边，我们痛击了敌手，45-8。”

那次对话的十一日后，科比得知了他被正式提名、进入了名人堂的首轮投票的消息。而四十九天后，他离开了人世。

“我十分喜欢那条短信，”乔丹说，“因为那充分展现了科比求胜的天性。”

这是两个人许多共有天性中的一项。他们都在追寻胜利的路上毫不留情，即使偶尔队友也会被他们白热化的激情所灼伤。他们常常谈起名声的虚饰、他人的嫉妒和对完美的渴求。

“他打球的方式几乎与我完全相同，”乔丹说，“他坚持着，走着自己的路，而我对此无比尊重。”

那是1997年12月17日，在联合中心球馆（公牛主场），科比-布莱恩特，那位19岁的少年跳下了板凳席，在29分钟内为湖人得到了33分。被深深震撼的乔丹在赛后找到了他，称赞这名二年级生。科比立刻向他轰炸式地抛出投篮出手时机相关的问题。他们的初次交流很简短，却也很温暖。“如果你需要什么，”乔丹告诉他，“只需打我的电话……”

科比确实这么做了。一遍，两遍，三遍……乔丹的电话铃有时会在凌晨两点响起，也有时是在日出之前。科比有许多想请教的地方，比如乔丹的转身跳投，如何误导对手，如何在低位抵御更健壮的对手等等。在往后的那些年里，越来越多新的问题涌现：代言、隐私、关于他们共同的需求——即摧毁对手而非简简单单地击败对手的建议……即使是在乔丹面前，科比也从不掩饰他的雄心：他要变得像乔丹那么强，甚至，如果可能的话，比乔丹更强。

“他内心无比坚强，可能更甚于我，”乔丹如是说，“别忘了，那些追随我的人，我的粉丝们，可不喜欢他试图复制我的辉煌。”

从科比职业生涯的早年起，二人就有着解不开的缘分 / 摄影-安德鲁-D-伯恩斯坦

2020年4月4日，奈史密斯篮球名人堂正式宣布科比入围，他将和另外两名伟大的同辈球员邓肯、加内特共同迈入圣殿。只不过，科比再也没有机会打电话问乔丹是否能做他的引荐人了。“他离世后，瓦妮莎曾问过我一次，”乔丹解释道。“老实说，我觉得他会来找我的。要不就是我，要不就是奥尼尔，因为他们共同拿下了三冠啊。”

谈到这里，乔丹又提到，六个月前，他曾向瓦妮莎发了一条短信来安慰她。

“我告诉她，‘我知道这段时光十分难熬与痛苦。我永远在你身边，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随时来找我。’”乔丹说，“她这样回复了我，‘谢谢您的好意。如果您能在名人堂的引荐上为科比发声，我会十分感激您的。’”

“实话实说，这是一项至高的荣誉，这就像为一位家人挺身而出。科比，以一颗尽力追逐我的心，向我致以最高的敬意。而我只能这样报答他，报答这样一个我认为是史上最佳球员之一的家伙，来展现我对他的敬佩与支持。”

乔丹说，在自己获得第五个总冠军的那个赛季，也就是科比在湖人一鸣惊人的那个赛季，其实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的——科比那时还是个少年，无论是在心智上，还是在身体上，他都不够成熟。因此他融入联盟的过程十分艰难，也常常被他年长的队友们孤立甚至嘲笑。

“从某些方面来说，科比是靠自己的奋斗成功的，”乔丹这么说道，“人们可能都忘了这件事。那时的他还是个18岁的孩子，但他不断地打磨自己、提升自己，最后成为了最佳之一。”

“在我看来，（科比的成功）完完全全来自他自己的拼搏和奋斗。他拼尽了全力。对那些不想上大学而想去打篮球的18岁的孩子们而言，科比无疑是绝佳的榜样。”

“他以身作则，告诉了（孩子们）应该怎么做。他在得到机会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坐在替补席上——人们也许也忘记了这点。但机会来临之时，科比狠狠地抓住了它。”

至于展现他的老朋友的伟大的材料，乔丹显然不缺。五枚总冠军戒指，两次FMVP，一次MVP（07-08赛季），十五次入选NBA最佳阵容，十二次入选NBA最佳防守阵容，四次全明星MVP……但在乔丹心中，科比身上最耀眼的，是他那对女儿们伟大的父爱，是他与自己的灵魂相交，是他与自己的发自内心的共鸣。在斯台普斯中心，科比的纪念会上，乔丹这样告诉聚集而来的人们：“科比逝去了，我的一部分也随他而逝。”

为什么科比的电话号码，和他的最后一条短信，直到现在还被乔丹保存着？这可能是最有力的解释了。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但我就是不能删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