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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有关墨西哥卷的故事，当然，故事最后也跟蒂姆-邓肯有关。在此之前，让我们先从一辆公交车说起。

我老爹曾在圣安东尼奥开了34年的公交车。我印象中他只干过这一份工作。那份记忆已经深深烙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期间，他的工作服换了好几款——有一段时间是棕色的（深棕色裤子和棕褐色短袖衬衣），有一段时间又换成了蓝色（深蓝色裤子配浅蓝色短袖衬衣），还有一段时间公司允许他穿牛仔裤上班——但工作内容却没有丝毫改变。他还是他，车也还是那辆车。就这样，寒来暑往，几十年如一日，不知不觉，他已经开了上百万公里。

在90年代中期，曾有那么几个月，他负责的公交路线经过我们社区。对我来说，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那些日子里，我的自豪感爆棚。我跟朋友们在户外院子里打篮球、踢足球、练拳击，每当我老爹的公交车驶过时，就会有人大喊，“瞧啊，那是Shea他爸！”然后，他们会目送着老爹消失在马路尽头。这是我距离社区名人最近的一次。

有时候，在盛夏的某个午后，如果时间刚好合适，我们会跳上他的公交车，围着他坐上10分钟、20分钟甚至半个小时。他会跟我们讲公交车每一部分的构造，还有开车技巧。

比方说，经验丰富的公交司机在行人密集的街角转弯时会提前按一下喇叭。只是轻轻而又迅速地鸣一下笛。滴！声音既不刺耳也不咄咄逼人，刚好能让行人听得清楚。滴！这样做是为了提醒那些可能没有注意到公交车的行人。

还有，公交车上是有安全开关的，你知道吗？那是一种保护措施。每条公交线路上都有几个临时停靠点，这样司机就可以中途休息四五分钟。临时停靠时，司机一般都会下车，而他们又不想熄火。这样安全开关就派上用场了。如果你不知道它在哪，也不知道怎么用的话，任你怎么操作公交车都不会动。你可以坐到驾驶员的位置，随便踩油门，结果你会发现车子纹丝不动。

另外，公交车停车场在市区。如果你是上早班的话，你要先去市区打卡，拿到车子后再沿着既定的路线出发。但通常来说你不会在停车场下班。一般情况下，你会开到一个换乘停车场换班。这样你在下班之后不得不辗转多趟公交才能回到始发的停车场，非常不便。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司机只需要跟对班的人打好招呼。他们会提前看一下将要在换乘停车场跟他们交接的司机是谁，然后跟他们商量好：早班司机开着前来交接司机的车返回公交停车场。他们会把车停在公交停车场，钥匙放到一个事先商量好的地方。这样一来，就不用辗转多趟公交回去了（过程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而是开着交班人的车回到他早上上班停车的地方（从换乘停车场到公交停车场开车只需要15分钟）。早班司机下班后就可以早点到家，而在换乘停车场交班的司机也知道他只需要将公交车开回公交停车场，就可以直接开着自己的车下班了。

类似这样的开车小技巧还有很多很多：像如何制止不守规矩的乘客、如何平稳穿过路况复杂的十字路口，还有如何充分利用仅有12分钟的午餐休息时间等等。

孩提时代，我一直认为这个几吨重的庞然大物在父亲手里就像玩具汽车一样，简直太酷了。9岁的我觉得他甚至不输《变形金刚》里的擎天柱、大黄蜂这些角色。随着年龄增长，我渐渐意识到，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对这份工作里的人情世故同样拿捏的恰到好处。社区巴士其实就是一个规模不大但却很复杂的社会圈子，而他就是这个圈子里的规则制定者。一条全新的公交路线开过一两个星期之后，他不仅知道哪些人经常坐这趟车，还能摸透他们的脾气，不管什么情况下，他都知道对哪些人该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事。

我记得有天早上，我在他的公交车后面几排坐着。大概九点左右，到了一个公交站点时，他踩下刹车，然后打开车门让两三位等车的乘客上来。一位年纪较大的人上车后跟我老爹打了个照面。接着我听到年长的乘客说，“你今天给我带东西了？”我爸说，“没错。”那位乘客笑了起来。只见我爸从白色纸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递到那位乘客手上。接着那位乘客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打开我爸给他的东西。原来是一个墨西哥早餐卷。

我老爹跟我解释说，只要他知道要在一条线路上开上好几个月的公交，他会每隔几周就在我们家附近的墨西哥卷店里买上二十几个早餐卷，然后送给经常坐他车的乘客。他说，“有时候人们会要我的墨西哥卷。有时候不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一定能记住我的好。”接着，他关上车门继续朝前开去。后来他又说，“他们从来没有在车上丢过垃圾。”我当时没有听清，问了一句，“啊？”他又重复道：“一旦他们要了墨西哥卷，他们就再也不会乱丢垃圾了。以前他们总是会将包墨西哥卷的锡箔纸到处扔。”

这段对话一直留存在我的记忆当中。我当时并没有完全理解他想给我什么启发，我认为那时候也没必要搞清楚。我觉得它就应该留在我的印象当中，等我成年之后再慢慢领会。现在，我懂了。我知道生活中的那些点点滴滴——优秀的职业素养、事无巨细的工作态度、同情心还有感染力——一直都是他为人处世的方式。我想当我也成为一名父亲之后，一定会理解他的。

周六，蒂姆-邓肯将正式入选篮球名人堂。他是我这辈子最喜爱的篮球运动员。邓肯退役后，只要有跟他有关的大事发生，我都会写一篇文章。而我老爹渐渐成为了文章的主角。第一次是在邓肯退役的时候，我写了一篇文章，其中有提到我老爹在马刺夺得队史首座总冠军奖杯时的一些趣事。第二次是在参加完在圣安东尼奥举行的邓肯球衣退役仪式之后，我提笔回顾了一下跟老爹一起看马刺比赛的那些日子。

现在，这是第三篇。

也是怀旧三部曲中的最后一部。

几乎全都跟我老爹有关。

就像之前一样，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时间会告诉我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