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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文斯离任凯尔特人主帅三周后，他选定了自己的接班人——拥有7年NBA球员经验、做过9年NBA助教的艾米-乌度卡，乌度卡将是凯尔特人队史的第18任主教练。

嗯？18？这会是一个奇妙的巧合，还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史蒂文斯在一周前开了作为凯尔特人总裁的第一炮，轰得整个NBA为之一惊，而今天这一枪恐怕才是决定未来的关键所在。

在执教凯尔特人的8年间，史蒂文斯从小甜甜逐渐变为了牛夫人。在凯尔特人队史所有执教时间超过5年的主教练中，史蒂文斯是唯一没有得到总冠军的主帅。曾经靠颜值就能赢得万千球迷欢心的少帅，被菜是原罪的竞技体育世界压弯了腰。

对于波士顿球迷而言，第一次进东决是惊喜，第二次是正常操作，第三次东决还被淘汰就是一种罪过。当球队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出现问题的时候，主教练就成了唯一的问题。道理很简单，因为你不可能解雇所有球员。无论是罪有应得还是杀鸡儆猴，球队只能拿教练开刀。

而凯尔特人眼下所遇到的问题显然更加复杂，这是内外多方面因素所决定的。

NBA圈内近年来出现了两种思潮变化，其一是球员实际权力随着联盟全球化和转播收入暴涨迅速扩张，劳资双方进入了新的动态平衡时期，并开始酝酿下一个阶段的角力；其二是社会平权运动及其不可避免的政治泛化，击败了乔丹时期“共和党人也买鞋”的中立态度，变成NBA世界的主流理念。

前者使得占NBA绝大多数的黑人球员，尤其是其中握有金钱和舆论双重权力的超级球星，在联合起来之后逐渐成为了NBA世界事实上的掌舵人。而后者则加剧了这种极化趋势，所有球队和其他种族球员都必须随之舞动，否则就会在联盟内外迅速社会性死亡。

这两者已经形成了一个看似完美的闭环——“因为我有权力所以你要生存就必须听我的，听我的就意味着继续扩大我的权力。”这套行为逻辑何时扩张到相关利益方无法容忍，我们尚不可知。就我个人观察，短期内无此可能，想要继续生存，唯一的出路就是顺水推舟。

在这个新的NBA世界里，凯尔特人显得格格不入。

一方面，凯尔特人老板、管理层、教练组的代表人物——Wyc Grousbeck、Steve Pagliuca、安吉、Mike Zarren、史蒂文斯、Jay Larranaga等等都是白人面孔。我甚至觉得，很多美国球迷和NBA球员，一看到凯尔特人脑子里冒出来的就是这些白人，随之而来便是波士顿地区延绵数百年的种族歧视黑历史。

奇怪的是，NBA里似乎没有人注意到马塞诸塞州近百年来已经逐渐转向民主党、近20年来更是成为深蓝票仓州的事实。大多数NBA球员提及麻省和波士顿，依然将其白人占多数人口的传统事实，作为种族歧视一直横行至今的铁证。所以，该地区在NBA的唯一代表——凯尔特人，就成为了这种刻板印象的“受害者”。至于凯尔特人是NBA第一个在正式选秀选中黑人球员、雇佣了第一位黑人主帅、聘请黑人女球员担任篮球部门副总裁的历史，更是被人忘得一干二净。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这种选择性遗忘倒也并非完全不能理解。平权运动被选举政治绑架，并且成为社会撕裂的其中一极，正是发生在凯尔特人“白人高层”普遍掌权的时期。

另一方面，凯尔特人赖以成功、素来笃信的传统价值观念，好巧不巧地成为了当今潮流发展的一种阻碍。而他们这种无意识的抗拒动作，导致球队上下一起，被滚滚而来的历史车轮碾得粉碎，并迅速甩在身后。

而且，凯尔特人在这段时期正好处在重建阶段，缺乏足够分量的“自家球星”，在以结果论英雄的比赛场上无法占得上风，因此在舆论场更是毫无存在感，永远都是被动挨打。哪怕有一些零星的“反击”，都会因为身份原罪和话语权差距，变成不知天高地厚、人人得而诛之的妄言妄语，被轻描淡写地吃干抹净，临了还得啐口唾沫踩上一脚。

这种近乎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弱势，逐渐在自由球员签约、交易市场甚至选秀大会酿出苦果。近些年来，凯尔特人可能是被大牌自由球员拒绝、“差点达成交易”和球星主动离队最多的球队，这些其实都跟以上所述的问题有相关性，也直接或间接导致了囤积选秀权却无法变现、直至今天慢性死亡的痛苦绝境。

更糟糕的是，因为凯尔特人高层始终无法在传统和现代之间长袖善舞，球队内部也出现了上下割裂的问题。从表面来看，凯尔特人球队和球员在各种议题方面保持着相当高度的一致性，但在全美身份政治盛行、敌我泾渭分明的当下，他们从来没有形成过真正的合力。

因此，成绩就成为了球队和球员勉强保持平衡的唯一砝码，而当新冠疫情激化健康问题并导致战绩一路下滑之后，所有曾经极力掩饰的貌合神离都明明白白地暴露了出来。

这就是我在史蒂文斯离任当天提及“凯尔特人下一任主教练可能是一位黑人”、卡莱尔卸任时认为他并不一定适合凯尔特人的原因。

在这种困局之下，安吉和史蒂文斯的离任，几乎就是唯一有效的解法。在汹涌而来的历史潮流面前，一家成立七十余载、背负各种历史和现实包袱、还要在如此环境继续刨饭吃的俱乐部，绝无可能变成左右逢源的缝合怪，他们只能选择接受并拥抱现实。

除了身份矛盾导致的上下失衡这个核心问题之外，回到纯粹的竞技层面，凯尔特人在上赛季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

首先，凯尔特人在球队结构方面非常脆弱，一方面是个人能力使然，也有球队战术安排的问题。凯尔特人所有主要球员的功能都十分单一，这并不可怕，有时候反而还是一种优势，但凯尔特人的“功能单一”却是各种意义上的不可替代，这就很危险了。

拿上赛季的四大主力球员举例说明：肯巴是理论上最有效率的纵向防守撕裂者和单挡投射点，塔图姆是凯尔特人最好的攻坚得分手和防守粘合剂，杰伦的无球投射、弱侧和转换进攻，斯马特的外线防守、阅读指挥和向内传球能力，这些都是他们独有而球队必需的东西。

因此，在新冠和伤病袭来之后，凯尔特人但凡缺少一名主力、或者他在比赛当天状态很差，都会伤筋动骨，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适应变化、摸索出新的打法配合。肯巴缺阵，凯尔特人的阵地战起手就会十分困难，经常开场就在进攻端陷入极大被动；斯马特缺阵，防守烂得一塌糊涂，外线几乎万人捅；杰伦缺阵，球队整体对抗强度瞬间下降至少一个层级；塔图姆缺阵，凯尔特人的房子就跟塌了没什么区别。

我能理解凯尔特人急于将核心球员推向更高境界、他们能力还不到位因此要打得尽可能简单明了的用意，而且他们全员健康的时候确实打出了不错的效率。但这种有一点成功经验就梭哈的战略构想，无异于本子策划一次偷袭珍珠港就敢跟美国全面开战，丝毫不考虑不利因素可能造成的各种严重后果。

其次，凯尔特人这种冒险和短视使得他们忽略了基础，球队到底是什么风格，靠什么东西托底，似乎没人能说得清。

凯尔特人一直是一支靠防守立足的球队，史蒂文斯进队后也始终没有放下对防守的重视，每年都会根据球队人员情况打造合适有效的防守体系，但上赛季他们的防守却彻彻底底地崩了。

在大方向上，凯尔特人似乎还是无限换防盯箭头球员、协防造失误、轮转补位封三分那一套东西，可在实际执行过程中走样十分严重。无限换防经常没有任何效果，既防不了远投也挡不住突破；协防总是搞不清楚位置，又或是为了站住自己的防守位置而无视队友需要；既然全队位置感都这么差，轮转补位就更不要说了，简单传导球就能分分钟打穿。

凯尔特人曾经非常重视团队协作，这两年为了让核心球员快速提高，堆积球权的现象十分严峻，结果就是核心球员助攻数字越来越好看，但球队助攻率直线暴跌。当然，助攻数据不代表一切，这种“填鸭式”策略的正确与否也很难评判，但体现在场上的观感非常差。一旦成绩无法达到预期，核心球员所受到的非议和责难也会纷至沓来，其实这对他们并不公平。

如此分析下来，凯尔特人新任主帅的岗位要求和工作职责也就很明确了。

新主帅一定要有能力成为球员之间的润滑剂和知心人，并且重新建立起球队和球员的连接关系，所有工作都要建立在这个基础上才能推行；之后，球队必须重塑防守和集体观念，这也是年轻核心球员通往更高境界的必经之路；再然后是梳理战术、激发球员潜能、培养更多的优质年轻人。

所以，这个主帅人选必须同时满足“进步身份”、沟通能力和篮球智商三大要求，而且最好身家清白、声誉良好、经验丰富，凯尔特人的时间很紧，必须立刻上手着手变革，而且他们在比赛场和训练场外已经折腾不起了。

事后诸葛亮来看，在所有被爆出来的候选人中，乌度卡胜出其实悬念不大。

虽然肤色偏白，但乌度卡是地地道道的黑人血统，父亲出生在尼日利亚，他自己也选择加入尼日利亚国家队，打过2006年男篮世锦赛。乌度卡的未婚妻Nia Long更是备受瞩目和欢迎的黑人女演员，在身份政治这块绝对根红苗正，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乌度卡有十几年的职业球员经历，其中一多半时间在NBA，分别效力过湖人、尼克斯、开拓者、马刺和国王，海外联赛和发展联盟的经验也很丰富，因此对不同级别球员的状态认知和心理把握，都有其他候选人难以企及的优势。

退役后，乌度卡立刻被波波维奇招入麾下，他在马刺担任助教长达七年，帮助马刺拿下了2014年的NBA总冠军。需要注意的是，乌度卡不仅协助打造了马刺如机器般的精密攻防体系（这是史蒂文斯多次表达景仰和艳羡的美妙团队篮球），而且还全程见证了伦纳德与马刺从意见分歧发展到隔阂矛盾、乃至于核心球员出走导致球队衰败的过程。

2019年，乌度卡接受原马刺助教布伦特-布朗的邀请，加入76人教练组；布朗被解雇后，他成为了纳什在篮网的左膀右臂。从马刺到76人再到篮网，尤其是最近一年与篮网三巨头的相处，乌度卡在跟超级球星打交道方面应该是颇有心得。

不管是球员还是助教时期，乌度卡始终以防守和强硬著称，在尼日利亚国家队还拎着棍子干过架，这也是凯尔特人眼下急需的两样东西。

如何在坚持原则的同时，通过各种交心、洗脑或者其他手段，让主要球员心甘情愿地听从驱使，同样是主教练必修功课中一门很高深的学问。乌度卡在这方面说是有多成功倒也未见端倪，但这么多年下来没有出现明显败笔也算是还不错了。

2015年休赛期，乌度卡加入了马刺的阿尔德里奇招募小组，在洛杉矶进行的招募会议结束后，阿德以为乌度卡要回圣安东尼奥，而自己正要乘坐一架私人飞机回达拉斯，就向乌度卡表示可以捎他一程。乌度卡跟阿德一起飞到达拉斯后，却死活不下飞机，阿德很奇怪地问他怎么不去圣安东尼奥，乌度卡这时才说出真相，其实他家住在洛杉矶，跟阿德跑这一趟，纯粹是为了回答阿德有关马刺的任何问题。阿德被老队友这波“不要脸”操作搞蒙圈了，直呼乌度卡太疯狂，不过，阿德对于加盟马刺的担忧也因此统统迎刃而解。

波波维奇曾经说过，乌度卡很有个人魅力，在与球员沟通方面比他自己做得还要好。这话只能作为一种低可信度的参考，毕竟老头很喜欢使用这种溢美式夸赞，而且从伦纳德这件事来看，比老头更会跟球员沟通似乎也算不上什么赞美了。

不过，在2019年篮球世界杯期间，乌度卡担任美国男篮的助理教练，他跟塔图姆、杰伦和斯马特的相处应该不错，Woj、Keith Smith、Mark Murphy、Adam Himmelsbach都在报道中提到了三人对乌度卡的高度评价，他们对球队这个决定很满意。

Himmelsbach在报道中还进一步披露，史蒂文斯与乌度卡进行了多次对话。当地时间周日，史蒂文斯带着两位老板Wyc、Pagliuca，以及球员发展副总裁Allison Feaster，飞到纽约与乌度卡进行了最后一次面试。据Himmelsbach报道，在整个面试过程中，乌度卡对比赛的了解、对细节的关注和对胜利的热情，给凯尔特人高层留下了深刻印象。

在史蒂文斯上任总裁的第二次新闻发布会上，他说自己不会插手新主帅的工作，只会敞开自己办公室的大门，全心全意地提供所有支持。那场发布会时间是当地时间周一，也就是说，史蒂文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基本确认，以后跟自己打交道的主教练就是乌度卡了。

或许是卸下了教职的巨大压力，史总随后又加了一段话：“我很期待我们第一次输球之后，我会走进他的办公室，搂着他说，‘我在这里输过很多比赛，我们一起去喝杯咖啡，或者喝杯啤酒，没关系的，这只是漫长旅程中的一部分。’”

不过，如果史总更喜欢喝酒的话，他可能要失望了。波波维奇曾经透露：“我对他（乌度卡）唯一不满的地方就是他不喝酒，跟他吃饭真的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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