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部的崛起

avatar
关注

关于“完颜”一词的含义及来源,有很多说法。《女真弥朗》载:在古肃慎语中,“完颜”类似于萨满神的圣称和徽号,而完颜部又被尊为“故蓝吉巳”(意为“强大部落”)。“完颜”汉译为“黄金”或“金色”,引申意为“光芒”、“高山”、“圣者”,即“世所仰望的接近神的存在”,也就是海东青女神所哺育的第一个女萨满的徽号。由此可见完颜部或以徽号命名。在《满洲源流考》及《清朝通典·氏族略·满洲八旗姓》等史籍中,亦有完颜氏的介绍。另一说为“完颜”系“蜿蜒”音转。或许是因为完颜部系依绥滨蜿蜒河而居,遂以蜿蜒河之名为姓氏。蜿蜒河是松花江左岸支流,在黑龙江省绥滨境内,因河道曲折,故名“蜿蜒”。第三种说法是“完颜”等同于汉语的“王”,意为“王者”、“圣者”。据宋代宇文懋昭所撰的《大金国志》载,阿骨打称帝时采纳渤海士人杨朴的建议,“以王为姓,以曼为名,国号大金”。“完颜”拼读之音,与汉语“王”音近。凡此种种,“完颜”的含义尚无定论。而完颜部还形成了六大郡望:其一名喜都(即吉林长春),毁于蒙古“隆州之屠”。据称今东北地区的苏、王、符、顾、完、汪、颜等姓氏多为喜都完颜后裔。其二为长白,自先秦以来世居长白山地区、松花江中下游、远东西伯利亚直至汉四郡(朝鲜半岛北部)。其三是黑龙江阿城;其四为河北鹿邑;其五为甘肃泾川;其六是广东广信陵(今肇庆封开等地)。据《金史·留可传》记载,完颜部分十二部,他们之间有血亲联系,散居于今松花江流域。其中包括:徒单部,这一部族生女真人数较多;纥石烈部,共三十余部,系生女真中强大部族;乌古论部;乌林答部;加古部,也就是生女真善于铁工之部;仆散部,散居于生女真和高丽之间;含国部,住在乌苏里江上游,今兴凯湖附近;鳖故德部,居于五国部与生女真部之间。《金史·世纪》在叙述金的起源时,讲述了一个具有传奇色彩的故事:金之始祖名曰函普,他来到完颜部的时候已经六十多岁了。其后,完颜部的人因为将其他部族的人杀了,于是“两族交恶,哄斗不能解”。完颜部人便请函普做调解人,并对他说:“你要是能为我们部族人了结此怨,使两族不再互相残杀,我们这里有一贤女,今年都六十岁了还未出嫁,就将她许配给你,你今后也就是我们部族的成员了。”函普听后便前往被杀的部落,劝解他们说:“杀掉一个人也不能解决相互间的争夺,最后只落得两败俱伤,对双方都没有好处。我看不如就杀掉首乱者一个人,部内用物品对你们加以补偿,这样无须争斗,且双方获利,何乐不为呢?”怨家认可了这种“息斗征偿”的解决方案。于是,完颜部规定,杀人的部落要给被杀的部落二十匹马、十头牛、六两黄金,并且“征其家人口一”,这也就是女真人如杀人将“诛首乱者”并“偿马牛三十”的源头。这在《金史·刑志》中也有体现:“金国旧俗,轻罪笞以柳葼,杀人及盗劫者,击其脑杀之,没其家资,以十之四入官,其六偿主,并以家人为奴婢,其亲属欲以马牛杂物赎者从之。”因函普调解有功,完颜部人便将“青牛一”作为谢礼,“并许归六十之妇”。此后函普就成为了完颜部的族人,还生了两个儿子——长子乌鲁、次子斡鲁,还有一个女儿,名叫注思板。这种记载虽与事实有差距,但从中可以看出当时女真部落的血缘观念已经淡薄,因为函普不是原完颜部成员,而是外来者,但还是能被完颜部所接受,可见女真人彼时已经产生地域观念。再者,从完颜部的赔偿物品上看,当时生女真人已有私产。函普当初加入完颜部时,完颜部尚在“仆干水(今牡丹江)之涯”。函普之后历经三世,传至绥可(金献祖)时期,完颜部主要的一支迁至“按出虎水(今黑龙江省哈尔滨东南阿什河)之侧”,并定居下来。他们“耕垦树艺,始筑室,有栋宇之制”,一改筑穴而居的习惯,逐渐形成聚居村落,但居室比较简陋,大多依山谷而建,联木为栅,覆盖板与桦皮,就像墙壁一样,有的还用木头做房子。冬天很冷,屋里高数尺,唯独在东南开一门。门关上后,又用草覆盖。“穿土为床,煴火其下,而寝食起居其上。”屋内陈设也很简单:“堂室如帘幕,寝榻皆土床,铺厚毡褥及锦绣、貂鼠被、大枕头等。”当时的完颜部女真人,民风剽悍。他们冬日射猎,夏天耕耘,上山采集药材,下水捞取鱼虾,生产模式还相当原始。

其时,完颜部等生女真各部之中,氏族都有自己的酋长,“其部长曰勃堇”(《金史·兵志》)。而同姓氏族组成的部落也有勃堇,他们不再以血缘关系为主体组成部落,而是以居住地域为主结为部落联盟。当时女真各部首领与族众之间的阶级差别还不明显:“同川而浴,肩相摩于道。民虽杀鸡亦招其君同食。”至辽代,与生女真诸部并存的还有五国部,他们的活动区域在今黑龙江、松花江下游一带。五国部并非生女真人,据称其为挹娄遗族。且不一定就只有五部,或许更多。五国部包括:

蒲奴里,亦即唐朝时候的拂涅,当在今伊兰县境内。后来金在此地设胡里改路,治所就是五国城。越里笃,《文献通考·四裔考》中也称为“玩突”,《辽史·百官志》称:“越里睹(笃)国王府,亦曰斡里都”。应在今黑龙江省富锦附近。奥里米,也称“咬里没”,也就是明朝的奥里米驿、清代的鄂里米城旧址,当在今绥滨县境。越里吉,或称“铁勒”,《辽史》称为“铁骊”,也就是唐代的铁利部。渤海国时设铁利府,当在今黑龙江伯力附近。

剖阿里,也叫“帕忽”,《辽史》或作“兀惹”,元朝在此设吾者乞列迷万户府,明代即哈儿分卫,在今阿纽依河附近。此外尚有吉里米、兀的改、直攧里、没撚等部。五国部隶属于辽,其节度使由辽任命,从辽太宗耶律德光时起就开始入贡,贡品有鹰(海东青)、马、貂皮等特产。《三朝北盟会编》称:“海东青者出五国。五国之东接大海,自海东而来者谓之海东青,小而俊健,爪白者尤以为异。”辽朝的皇亲国戚及达官贵族都喜欢畜养海东青,便要求五国部必须入贡之,且数量日益增多。海东青是俊鹘名鹰,产量很少,而捕猎它非常困难,且十分危险。五国部为此事经常与辽对抗。其实,辽不仅向五国部求贡,对生女真各部也是如此。据《辽史·食货志》记载,生女真的贡品多为马、北珠等特产,当然也包括海东青。《金史·太祖纪》称:“初,辽每岁遣使市名鹰海东青于海上,道出境内(生女真之境),使者贪纵,征索无艺,公私厌苦之。”而马匹等也是贡品之一,有时生女真一次就贡马万匹。《契丹国志》载:“(生女真)或居民自意相率赍以金、帛、布、黄蜡、天南星、人参、白附子、松子、蜜等物,入贡北番(辽政权)。”

辽地方官上任或更换之际,也成了女真人头疼的日子。每逢此时,辽人便向女真各部酋长索要“送迎馈礼”,这无疑又是很大一笔开销。“加之沿边诸帅如东京留守、黄龙府尹等每到官,各管女真部族依例科敛,拜奉礼物,各有等差。所司嬖幸,邀求百出。”(《三朝北盟会编·卷三》)面对这些地方官“岁时进奉赂遗,以通情好”的敲诈勒索,女真人更是不胜其扰,经济负担加重,苦不堪言。此外,辽人还经常劫掠女真的财富及人口。《辽史·营卫志》称,这些被掠走的生女真人多沦为奴隶。《辽史·圣宗纪》载:“(统和)四年(986年)正月,丙子,枢密使耶律斜轸、林牙勤德等上讨女直所获生口十余万、马二十余万及诸物。”而《契丹国志·天祚帝纪》记载,辽在宁江州设榷场,与生女真人进行贸易。生女真将其特产北珠、人参、生金、松实、蜜腊等与契丹人交换,而契丹人竟直接抢劫这些东西,或“低其直,且拘辱之,谓之打女直”。

“打女直”是辽与女真人之间的贸易之称。宋人洪皓在其著作《松漠纪闻》中记载:“每春冰始泮,辽主必至其地,凿冰钓鱼放弋为乐,女真率来献方物,若貂鼠之属。各以所产量轻重而打博(即贸易),谓之打女真。”后来,“打女直”逐渐演变成“真打”,也就是公开掠夺。基于以上这些因素,旧有观点往往认为女真完颜部是通过反抗辽人压迫而逐渐崛起的,并认为完颜部首领是女真的民族英雄。但其实真相并不那么简单,甚至恰恰相反。辽人对女真各部的压迫和劫掠,反而让女真完颜部的首领看到了从中渔利的机会。当时的完颜部,自函普之后,历经了乌鲁(金德帝)、跋海(金安帝)、绥可(金献祖)三世。大约11世纪初,石鲁(金昭祖)时代,完颜部业已强大,并联合周边的白山部、耶悔部、统门部、耶懒部、土骨论部和五国部,组成了部落联盟。强大起来的女真完颜部却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帮助辽国镇压其他部族的反抗,骗取辽的信任,充当辽国在当地的代理人,从而在替辽压迫和劫掠其他女真部族的过程中捞取好处,并最终征服、吞并其他女真部族。

比如在阿骨打的祖父乌古逎(“逎”同“乃”,金景祖,石鲁长子)任联盟长时,不少辽国边民不堪忍受辽国压迫而逃至生女真境内。乌古逎就通过帮助辽国捉拿这些逃亡者,获得了辽国的信任。之后,五国部因为辽国的压迫而起兵反辽。结果女真完颜部不但没有与五国部一致抗辽,反而多次助辽打击五国部。

据《金史·世纪》记载,当时五国蒲聂部节度使拔乙门反叛辽国,鹰路不通,辽人要讨伐他。乌古逎说,这样不行,只能计取,要是用兵,他就会铤而走险,一时半会儿是无法将其平定的。辽国听从了乌古逎的建议。于是乌古逎表面上与拔乙门交好,暗地里却“以妻子为质,袭而擒之,献于辽主”。另据记载,辽道宗耶律洪基咸雍八年(1072年),五国没撚部谢野叛辽,乌古逎身披重铠前去讨伐他,率众力战。最后谢野兵败,逃到拔里迈泺。当时十月天气,冰忽然化冻,谢野溃不成军,大败而逃。于是,就在女真完颜部的力战之下,五国部抗辽失败,而景祖也成为了辽国的生女真节度使,颇有后世“用鲜血染红了顶子”的味道。此后,乌古逎任命完颜部的雅达充任国相,管理部落联盟内部事务。他则以坚铁制成武器,打着“生女真节度使”的名号,专心征服、吞并其他女真部落。后来乌古逎死去,其次子劾里钵(即金世祖)继任联盟长,免去了完颜部的雅达国相之职,由其弟颇剌淑(金肃宗)充任。此举引起雅达儿子桓赧、散达等人强烈不满,随后便大动干戈,自相残杀。起初,颇剌淑被桓赧、散达打败,而后劾里钵又与族弟辞不失击败了桓赧,迫使其投降。此后,劾里钵与弟盈歌等又相继打败了与桓赧联兵的温都部长乌春及活刺浑水的纥石烈部。此后,完颜部继续征服、吞并其他女真部落,将部落联盟扩大到三十部。当其他女真部落去找辽国抗议完颜部的侵略时,女真完颜部就以“鹰路之事”要挟辽国。比如在完颜盈歌(金穆宗,乌古逎第五子)担任节度使时,辽道宗寿昌二年(1096年),女真别部阿疎为完颜部所破,因诉于辽。辽遣使命令盈歌“凡攻城所获,存者复与之,不存者备偿”。盈歌则对部属表示:“若偿阿疎,则诸部不复可号令任使也。”于是盈歌命令主隈(今黑龙江嘉荫河)、秃答两水的女真部落声言要阻绝鹰路,并让鳖古德部节度使向辽报告,说:“若开鹰路,非生女真节度使不可。”因此,辽国放弃对阿疎申诉的仲裁,令盈歌讨伐阻隔鹰路的部落。盈歌借着这个机会,继续招抚征伐其他女真部族,反而让主隈、秃答两水的女真部落得到了辽国“重开鹰路”的奖赏。后来,在辽乾统二年(1102年),辽将萧海里叛入女真阿典部。他派族人斡达剌与盈歌联络,想联合抗辽。盈歌却在混同江乘其不备大败萧海里军,擒斩萧海里,俘斡达剌献于辽。

由此可见,当辽国的压迫仅限于女真其他部族和本部底层人民时,完颜部贵族们想到的并不是反抗,而是通过扑灭这种反抗来换取辽的信赖,成为辽国的代理人。女真完颜部的崛起战略可谓相当地老辣和隐忍。他们作为辽国的代理人,在这种压迫中分得一杯羹;又进一步挑动女真其他部族对辽国压迫的愤怒,从而让其依附于完颜部;当其他部落真的反抗辽国压迫时,完颜部又会成为辽国的“马前卒”,去扑灭这种反抗,在讨好辽国的同时,也能吞并更多的部落。当然,如果完颜部贵族的利益被辽国侵犯,他们还是会怨愤的。《三朝北盟会编》载:“又有使者号天使,佩银牌,每至其国(生女真各部)必欲荐枕者。则其国旧轮中、下户作止宿处,以未出室女侍之。后使者络绎,恃大国使命,惟择美好妇人,不问其有夫及阀阅高者。”但女真完颜部贵族日后反辽的原因,并不是辽统治者对女真人的压迫日益残暴,将女真人逼迫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而是完颜部贵族通过“阿疎申诉”和“萧海里叛辽”,感到自己已经羽翼丰满,同时辽国已经外强中干,再也无力压迫女真。以上这些,就是完颜阿骨打真正登上历史舞台后所面对的形势。

发布于江苏阅读 7761

全部回复

discusser-avatar

宇宙足球小姐

· 山东

完颜部历代潜心经营,悄悄壮大,才有阿骨打的辉煌可以说也是奋六世之余烈

亮了(0)
回复

暂无更多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