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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niel Taylor、Dominic Fifield 等  2021-8-2

如果几周前你看过王子公园球场外挂的横幅，你可能会认为巴黎圣日耳曼的粉丝对俱乐部有意签下曼联中场博格巴并没有太大热情。这情有可原。

毕竟，两条横幅白底红字，信息明确。一条写的是“博格巴，你该听你妈的话”，另一条写的是“她不想你来我们这儿，我们也一样”。

现在，还不清楚是谁花时间设计的这些横幅，然后大半夜将它们挂到体育场边。但不管是谁干的，显然都下了功夫。在通往巴黎圣日耳曼Camp des Loges训练场的路上，也能看到另一套同样措辞的横幅。

几年前，博格巴曾在一次电视采访中说，他没有很大兴趣为巴黎圣日耳曼效力，因为他的父母支持马赛。

听起来，这也不是非常挑衅的言论，但对一些人来说，考虑到博格巴小时在巴黎郊区的成长经历，这显然近乎背叛。如今这个世界，借助网络力量，那些反对博格巴标语的照片迅速传播开。成为全世界的头条新闻，想必才是其意图。

然而事情并不简单。值得注意的是，巴黎圣日耳曼的死忠球迷组织——Collectif Ultras Paris很快就明确表示，这些条幅不是他们出品，该组织也不赞成这一表达。

那么，横幅上写“我们不想要你”，这个“我们”到底是谁？

到社交媒体上粗略扫一眼，每一天、每一小时，都会刷到不计其数的大巴黎球迷的帖子，表达着他们希望博格巴撤离曼联、加入自己。大巴黎对博格巴的兴趣是真切的，但情况很复杂，就像博格巴在英格兰经常遇到的一样，人们并不真正了解他。无论如何，这并不妥。一位法国评论家评论博格巴时，说他“有点像火星人”。

上赛季曼联最后一战——欧联杯决赛输球两天后，博格巴回到巴黎东郊的Roissy-en-Brie，拍摄赞助商安排的宣传片。

这是博格巴的老家，巴黎近郊。1998年7月12日那天发生的事，塑造了他最初的足球记忆。

法国队第一次赢得世界杯，那年博格巴5岁，他数着齐达内的进球，高喊着“1-0、2-0、3-0！”。赢球后，他和家人走上街头，跟大家唱歌、跳舞，甚至爬到车顶上。

现在，将近1/4个世纪过去了。在阿迪达斯导演的镜头下，借助空中盘旋的无人机，他通过各种舞蹈动作和姿势，拍摄这部叫“Pog Pitch”的片子。

拍摄使用的场地——一个溜冰场因此被关闭。围栏已经竖起，为的是防止人们看到里面。平时在周围闲逛的小孩子被要求在下午2点前离开，给拍摄至少留出三个小时的时间，然后才能回去。

博格巴一行搭乘的黑色面包车抵达了，车窗户是有色玻璃。欢迎的人不多，市长弗朗索瓦-布查特是其中之一。陪博格巴来的，有他母亲和两个哥哥之一的马蒂亚斯-博格巴。墙上写着“Playground of possibilities”的字样，热门不免被好奇和传闻所吸引：车里坐的真是博格巴吗？他要来拍东西吗？他会在附近逛一逛吗？

其中一个从篱笆缝儿里窥视的人，自称是博格巴家当年居住公寓的老邻居，并记得“他家当年开的是辆老款尼桑，灰色的”。拍摄活动竭尽所能保密，包括所有相关人员都签了保密协议。最后，片子拍完了，车队开走，保密工作几乎是总统级。

“在法国，博格巴是个非常受欢迎的人物，特别是在那些喜欢他的风格和招摇范儿的年轻一代中。”马特-斯皮罗介绍说。他是巴黎人，《神圣蓝色》一书的作者。这本讲述法国国家队演变史的书，最近获得了某图书奖的提名。

“很大程度上，他是年轻人的榜样。跟本泽马一样，他在（法国）许多大城市的郊区特别受欢迎。在那里，足球是一种生活方式，许多人都有移民背景，而博格巴的成功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典型之一。当然了，他在全法国都有知名度。”

怎么可能不呢？

1984年，欧锦赛上演两次帽子戏法、带领法国队最终夺冠的普拉蒂尼，时年29岁；1998年，在世界杯决赛中帮助法国队击败巴西的齐达内，时年26岁。三年前，当博格巴在莫斯科举起世界杯时，他比两位前辈都年轻。

2018年世界杯夺冠后，庆祝的博格巴（摄： Ulrik Pedersen/NurPhoto via Getty Images）

“当你想了解他时，我可以告诉你，他是个非常情绪化的人，需要感受到爱才能自信，才能融进队友、球队。”博格巴在勒阿弗尔青训时的主教练米歇尔-勒巴利夫说，“在法国队，他和朋友们在一起，被‘情感泡泡’包裹。这就是他表现非常强的原因。”

法国队助理教练居伊-斯特凡也持同样观点：“首先一点，保罗是个情绪化的、需要被爱的人。”

这就有意思了。当了解了这一点，那些想知道为什么现在都已经28熟男的博格巴，在法国队表现总是比在俱乐部出色得多的曼联粉丝们，应该可以原谅他了。

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距离当年《队报》刊登的漫画——老特拉福德被画成一座监狱，博格巴砰砰地敲着牢门，旁边泡泡里的话说：“J'trouve pas la cle”（翻译成英语是“我找不到钥匙”），已经过去两年了。

但在老特拉福德，有着一位希望与球员亲近并培养团结精神的主教练，算不上另一个“情感泡泡”吗？

或者，换一种说法，为什么索尔斯克亚很难让博格巴在曼联踢出为德尚、为法国国家队踢的那种球？

“当博格巴为法国队踢球时，法国公众主要看的就是他。”斯皮罗说，“他们看到的，是一个有权威、有魅力、有技术、有自信的‘四有’球员。所以当他在曼联没能被列入首发，或者因表现不佳而被批时，法国这边的普遍感觉是：曼联——而非博格巴——才是问题所在。”

“德尚从博格巴身上激发出了最好的他——阿莱格里在尤文也是一样。但在我们这儿，索尔斯克亚并不像这二位那么受人尊敬，所以我们自然会预设立场：他没调教出最好的博格巴。”

在博格巴8年的国脚生涯中，有几次，他发现很难取悦到每一个人。《队报》的评分里，他并不总得到高分；甚至那些声援他的人，也都倾向于不把他描述成普拉蒂尼或齐达内那样的传奇。

例如，2014年巴西世界杯小组赛，法国对厄瓜多尔，博格巴第一次在里约热内卢马拉卡纳球场比赛，就不是一次愉快的经历。

博格巴传记的作者卢卡-凯奥利回忆道：“保罗做了一次自己。他展示了自己的才华，但也表现过度，以至于下半场给了厄瓜多尔一次进球机会。”

比赛以0-0结束，在电视担任评论嘉宾的前法国国脚让-米歇尔-拉尔凯，就直言不讳地点名批评他：

“我觉得，博格巴脑子想的是：‘我和那些更有经验的球员一样优秀！’博格巴目前应该守分际。他这个年龄的球员，不应该那么对待老球员。”

一如既往的令人困惑，那届世界杯，博格巴成为1982年的阿莫罗斯之后，第一个当选赛事“最佳新秀”的法国人。4年后，在莫斯科卢日尼基体育场，德尚的小伙子们要在决赛面对克罗地亚，是博格巴发表了鼓舞人心的队内演讲。

法国队最终以4-2获胜，比赛进行到快60分钟时，博格巴大步向前，打入了本队第三个进球。那天雨下得很大。在准备颁奖的俄罗斯总统普京身后，有人给他撑着一把伞。彩带是金色的，奖杯是金色的，博格巴把它抱在胸前，嘴里喊着1998年夺冠后的《队报》大标题：“三色旗飘扬！”

尽管如此，如果说在法国，博格巴并没有像在英国那样受到怀疑，也过于夸张。TA已经采访了法国足球界的一些人，他们想知道，从市场的角度来看，签下博格巴对巴黎圣日耳曼是否意味着更多，而不一定是把波切蒂诺的球队变成欧冠冠军。拉伊奥拉牵涉其中。作为一名经纪人，他的名声——或者说恶名——众人皆知。大巴黎担心，拉伊奥拉是利用自己，从曼联为博格巴争取到一份更大的合同。

大多数法国足球界人士都反思波格巴在欧锦赛期间的表现，并承认，大多数情况下，他还是法国最有效率的球员。

然而，颇具影响力的Sofoot网站上，有一篇文章，还在欧锦赛进行中，就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考虑到博格巴上赛季在曼联最后几个月的表现，为什么他刚回到法国队就踢得这么好？”令人惊讶的结论是，博格巴在法国队可以“总是依靠，甚至躲在坎特后面。”

博格巴从未在法甲踢过球，也许这是值得注意的问题的一部分。回到前些年，在法国，还有很多人觉得自己还不了解他。博格巴16岁就离开勒阿弗尔青训去了曼彻斯特，而现在他过的是超级明星的生活。这让人们觉得他更遥不可及。

至少可以说，毫无疑问，许多法国人仍对法国队欧锦赛出局，以及随后爆出的更衣室分裂和政治风波深感痛心。

欧洲杯16强战，法国队最后一分钟被瑞士扳平，之后在点球大战告负出局，也让博格巴承受批评（摄：Denis Doyle – UEFA/UEFA via Getty Images）

小组首战胜德，博格巴被某法媒誉为“全队最佳”。之前最后一场热身赛，对保加利亚，他的表现又被冠以一大堆形容词，如“令人敬畏”“辐射全场”“技术眼花缭乱”等等。

4天后跟匈牙利队1-1战平，结果不好。同一家报纸又质问道：“慕尼黑的英雄哪儿去了？传接球简单，控不住球，传球随意（20次错传）。技术而论，这位中场迷失了方向，也没有给比赛注入速度。”

对葡萄牙的最后一场小组赛，博格巴再次打出最佳状态。《队报》夸他是“法国队的汤姆-布雷迪，总能从深位送出准确的传球。”那场比赛，他总共有104次传球。另一篇报道狂吹他是“法国队的大脑、眼睛、心脏、双腿，既是火花又是火药桶”。

由于博格巴的传球，他成为欧锦赛最佳球员的有力竞争者。他的射门也不算太差，从对瑞士一战他漂亮的进球就能看出。博格巴的控球能力，让人想起弗格森爵士对另一位控球超强的前曼联中场贝隆的描述——阿根廷人能“带你上天堂”。

但是，法国队点球被瑞士淘汰，法媒的调查显示，这场比赛，博格巴不仅仅是打进一个精彩进球、送出很多漂亮的传球，他丢球让瑞士队最后一分钟扳平比分，也并没有被忽视。当上半场法国队踢得艰难又挣扎时，博格巴也被认为缺乏影响力。

“人们称他为‘领袖’，但他不是真正的领袖。”某法国知名评论员说，“只有当事情进展顺利时，他才是‘领袖’。我们每周都会在曼联看到这种情况。当事情不顺时，他不是那种站起来煽动队友给出反应的人。不过一切都顺的时候，他表现就很棒了。”

“他其实是个跟随其他人的领袖。他很有魅力，在更衣室里是个大嗓门。当一切都好的时候，他演奏得就很好。他自认是领导者，也完全有这个自信。但是，当全队不是很好的时候，博格巴也不好。他就消失了。对瑞士的比赛中，我们看到了这一点——法国最终输掉那场球，主要是因为他。”

这个关于“领导能力”的问题，特别有意思，因为它发生在大巴黎似乎意识到自己缺乏竞争勇气之时。塞尔吉奥-拉莫斯从皇马签下，以帮助解决这一问题。意大利国门多纳鲁马来自米兰，中场维纳尔杜姆来自利物浦。显然，王子公园在有意引进精神力高的人。

但是，在法国，有那么多人说自己仰慕博格巴，对他的描述却如此反复无常，这公平吗？

斯特凡相信，波格巴“每到大型锦标赛，表现没法更好了”。特别是在俄罗斯世界杯上，这位球员真正“把自己当成了一名领袖——他从2013年开始就一直与我们在一起了，但以前他从未表现得像那次一样”。

瓦拉内上周最终转会曼联前，谈到博格巴时长篇大论，他说“（博格巴）那种性格的力量，那种决心，以及将之传递给整个球队的能力……让人们倾听他、尊重他。”

博格巴世界杯决赛前讲话的视频，现在仍然可以在网上找到。即使是现在，听着他那段讲话时，很难不联想到一些批评者还在不时地说，他应该更努力地让人看到他最好的一面。

博格巴经常被塑造成一个个人主义者，一个总分心于不必要事情的家伙，他关注的东西被认为太杂了，以至于一些人认为，他永远理解不了成为一名优秀球员和一名足坛传奇的区别。

2006年世界杯决赛法国队输给意大利队后，前环法自行车赛冠军阿姆斯特朗说：“法国队全队都被证明是混蛋！”。也许，法国（和英国）有一些人也是这么认为波格巴的。然而在莫斯科，他创造了一些美丽且不朽的东西，指点江山，而他的队友们听进去了他说的每一个字。

“他有他做事的方式，这很自然。”法国队和大巴黎后卫金庞贝说，“他不强制你，不会使用铁腕，但当他说话时，我们都会倾听。”

我没有别的意思，但并不是博格巴所有长篇大论、慷慨激昂的演讲，都如此有效。一位接近法国队的观察人士说：“我们看到了他世界杯演讲中最精彩的部分。但他另外一些演讲，就没有那么鼓舞人心。一个段子是，有一次洛里不得不打断他，告诉他‘闭嘴吧你’，因为他说的太可笑了。有时，他也只是胡说八道。”

不过，看一下博格巴在法国队世界杯对阿根廷队赛前发言的录像，同样，我们也很容易理解，为什么作为队长的洛里和其他资深老球员，都很乐意让他发言。

“我们希望，今晚能在场上看到勇士！”博格巴对队友们说，“我还不想回家，至少今晚我不想。我们还要住酒店，还要吃那些该死的意大利炒面。我今晚想参加（胜利）聚会。我希望今天每个人都拼死在场上。我们是男人、是战士、是冠军。今天我们要杀死那些阿根廷人。不管他们有没有梅西，我们都要为每一个球而战。我们就是来赢得这该死的世界杯的！”

当博格巴干这些货时，穆里尼奥曾经因为他不胜任而撸掉了他在老特拉福德的副队长职务，就让人感到不可思议。这个给全队演讲的家伙，跟那个曾经让索内斯——也是英国电视上经常批他的人——火冒三丈的球员，是同一个人吗？还是说，那个似乎总是知道如何激怒罗伊-基恩的家伙，才是他博格巴？

前法国队队长维埃拉说：“一个领袖要有一定的智慧。他把队友聚在一起。保罗有这个能力。在这方面，他是天生的领导者。一个领导者总能感觉到事情。当保罗说：‘梅西？我一点也不在乎’时，那是因为他觉得，在那一刻，这是队友们需要听到的。这些话引起了共鸣。法国球员们会对自己说：‘他是对的——不管有没有梅西，我们都是法国队！’”

那，德尚呢？

欧锦赛TA采访这位法国队主帅时，他提到了博格巴的“天生的领导力”。从德尚嘴里，你可以听出在和瑞士点球大战前那一刻，他们并肩站立，博格巴胳膊搭在他肩膀上一样的热情。要知道，想让博格巴和索尔斯克亚出现相同的场景，并不容易。

几周前，博格巴在曼联的赛季结束了。因为在欧联决赛加时赛结束前四分钟抽筋，这位球员要求被换下。

博格巴受伤下场，没能参加最终以黄潜捧杯结束的点球大战。在幕后，有人抱怨，如果博格巴是曼联的点球手之一，他是否会更努力地想要留下来？

德尚说：“我不知道英格兰人每天、每周都在说些什么。球员在俱乐部，可能有跟国家队完全不同的情况。”

“也许他（在曼联）有一个稍困难的赛季，因为他受了一些伤，还感染了新冠病毒，过了一阵子才复出。我就明确地告诉你，他在这支法国队里的角色和重要性。他知道我依靠他、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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