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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9月13号，星期三，诺丁汉城市球场。

这是一场很有意思的英格兰内战，起码直到第二回合结束之前，没有人会相信克拉夫率领的诺丁汉森林真的能够在欧冠十六分之一决赛淘汰此前两年蝉联欧冠冠军的，伟大的佩斯利率领的英伦班霸利物浦。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那次森林奇迹（77-78赛季升级即夺冠）只是昙花一现，但克拉夫用自己的战术体系向欧洲宣布，他麾下的森林配得上一切赞誉。

约翰列侬、披头士、莎士比亚、劳伦斯，两座城市的标志性人物看着颇有一种传统和新潮对立之意。当然，1978年的初秋，也没有人会想到约翰列侬会在两年后被歌迷枪杀，这自然是后话。

十四行诗，Help！，但起码这场比赛，或者说70年代末期的英伦足球，并没有那种复古的魅力。没有WM，没有几乎所有人刻在脑海里的英式长传冲吊，佩斯利和克拉夫的这场惊天的斗法，更像是现代足球的一场雏形，比赛中的很多细节会让我想到的是当下的4-4-2体系里的问题和细节，很多刻板的Stereotype，的确要靠自己的双眼和大脑去破除。

78-79这个赛季对于森林来说也是关键的转会期，虽然德转显示的是94.5万英镑，但实际上特雷沃-弗朗西斯是普遍公认的第一位转会费破100万英镑的英格兰球员，但很巧合的是，克拉夫率队痛击利物浦的这场比赛，弗朗西斯并没有登场。

至于利物浦，绰号"Barney Rubble"的阿兰-肯尼迪从纽卡斯尔转投利物浦，他和身前的雷-肯尼迪组成的肯尼迪连线是利物浦边路重要的依仗。

此外，时年33岁的利物浦传奇队长汤米-史密斯当年转投洛杉矶阿兹特克，同年加盟阿兹特克的是克鲁伊夫和乔治-贝斯特。但隔年一月他又回归英国加盟斯旺西，最后在斯旺西结束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而当年另一个离队的是利物浦传奇中场伊恩-卡拉汉，时年36岁的卡拉汉也加盟的是斯旺西，最后以40岁高龄在克鲁退役。

好吧，让我们来看看这场传世之战。

(Liverpool 4-4-2 vs Nottingham Forest 4-4-2)

0413 3号科林-巴雷特左路内收推进，利物浦4号汤普森上抢，森林4号麦克格文对抗，利物浦11号索内斯回撤洗球。

0600 利物浦老套路，海威拉边，卡斯内收，并且配合中场的索内斯+麦克德莫特去做一个边中结合，这是佩斯利整体技战术的一个起手式

随后一个镜头，是英格兰第一个黑人国脚，2号安德森和7号戈姆米尔之间的一个传跑配合，简而言之就是前者的套边插上。

1021 利物浦后场高球，麦克德莫特肋部插上（利物浦中场换位），达格利什中路插上，双方基于人盯人的防守体系非常清晰。

1445 利物浦后场攻守转换+直塞，麦克德莫特插上被补位的安德森破坏，安德森（部分自由人职责）。

1819 汤普森出球推进+直塞，海威拉边，盯人的5号洛伊德直接拉边人盯人形成边路的overload，海威始料未及直接失去重心被抢断。森林10号伍德科克拉边一对一，主旨还是依靠伍德科克的脚下球能力去形成对位优势然后完成倒三角传跑。

2200 安德森一对一盯防达格利什下脚，达格利什背身这一点可到下半场再去欣赏。

2824 利物浦后防严重失误，首先是佩斯利要求的中路逼抢没有做到，其次是麦克德莫特+索内斯都陷入了上半场的一个体能下降期，尤其是麦克德莫特的覆盖范围太大，导致他们没有办法完成中场的既定任务。

其次，佩斯利的4-4-2体系里双中场并不是双后腰，因此需要中卫前顶。但这个回合队长休斯严重上抢失误，10号伍德科克换边接到鲍耶的短传反越位成功，随后横传给9号比尔特斯，后者打空门得手。

2910 诺丁汉森林退防形成5后卫站位，同时内收的右后卫安德森在肋部形成前顶的half-back站位，直接迫使索内斯进行远射而不是既定的传跑，相当“现代”的布置。

3650 一段比较混乱+沉闷的时期，但对于双方来说，心态更为急躁的还是落后的利物浦一方。佩斯利这里其实相较于卡斯更为勤勉的特点，他更乐意使用的还是两个肯尼迪的推进能力。就你能看到的就是在于，利物浦这里虽然有非常多数量的半高球联系海威和达格利什，但阿兰-肯尼迪推进的起手式并没有消失，而且非常乐于去肋部和森林拼脚下球。

3851 森林这里的肋部传跑再次凸显威力，安德森拉边，7号戈姆米尔内收到肋部直塞，反跑的是10号伍德科克，熟悉吗？

4336 11号约翰罗伯特森并没有主力弗朗西斯的名气大，但他在肋部和边路的活跃程度并不比后面决赛的弗朗西斯低。森林的克拉夫的战术体系其实相较于拉蒂克以及洛巴诺夫斯基也有一定的不同，首先是后防线的身材更高大，而森林也没有传统的那种所谓的两翼齐飞啊blabla，他们的一些细腻的肋部传跑以及前锋拉边啊等战术细节，仍然是非常符合现在的审美观念的。

4700 易边再战，其实70年代-80年代的高位逼抢普遍的特点就是，精于或者说更乐于去做的是单人的逼抢，这也和人盯人的大环境分不开。但在佩斯利这里，实际上还是有一定的系统的，集团化的overload的雏形。

5503 罗伯特森肋部突破，利物浦的防守站位初步形成—索内斯会去补防肋部，而尼尔会前顶，但他和卡斯的内外线站位并不固定，这也就是说明利物浦的外线防守是会考虑到整体站位以及阶段性5后卫的。
5712 大卫-约翰逊替补上场，他换下的是消耗很大的麦克德莫特。

6051 达格利什中路突破，森林后场呈现的问题是现在也会经常看到的，右后卫安德森过度内收，导致达格利什直塞给到左路斜插身后的肯尼迪，但安德森的补防极其到位直接化解险情。

6223 达格利什活动范围极大，放现在这种矮个子的中锋（我更愿意把他成为中锋而不是伪9或者十号位）是很少见的，他回撤持球推进的次数很多，这次和森林中场麦克格文的混战就是例子。

6330 鲍耶中场抢断，而利物浦补防中路的则是右后卫尼尔。我觉得可以看到的一点是，70年代的比赛里，边后卫的这个位置的职责就已经有一些模糊了。这在之前福格茨的例子上也多次提到，本场比赛的安德森和尼尔也是具有部分后腰/自由人属性的意味在其中。

7120 利物浦和森林在这10分钟内形成的是对攻态势，而森林是利用持球（尤其是10号伍德科克）在肋部形成反插，最有威胁的一次射门就是来自于左后卫巴雷特的插上远射，颇有阿隆索之意。

而在利物浦这里，肯尼迪的这次和达格利什的配合还是比较经典的。达格利什之所以强，我觉得不仅在于他活动范围大，体能充沛，持球推进也出色。更重要的是在于，他可以以如此身高单抗对手防守端最强点安德森，同时背身持球再顺利转身抽射，这种能力哪怕是现在都很少见。

7547 同样的达格利什背身做球，利物浦横向传跑拉开宽度，右路的边前卫卡斯内收完成远射。其实如果说所谓最不英式的球队，可能就是拥有达格利什的利物浦和拥有基冈的利物浦。

8344 戈姆米尔在下半场承担的是一个内收边前腰的角色，而森林相较于利物浦前场只依靠达格利什的攻击特点（海威这场表现很不好，或者换句话说他被针对了，导致他拉边和卡斯的配合打不出来。海威还有左右路换位的特点，但森林本场比赛巴雷特和安德森的单防水平都上佳，这就是单纯的点对点被针对了。），森林更依赖肋部传跑，尤其是麦克格文和鲍耶两个中场会给边后卫在肋部创造宽度。而尼尔在内收的情况下，卡斯很多时候体能下滑无法恢复，虽然左侧的阿兰-肯尼迪也会补防中路，但森林前场进攻的在有伍德科克的情况下，变化的确更为多端。

8825 森林锁定胜局。这个球其实起源就是森林后场的高位压迫形成的反击，9号比尔特斯拉边，汤普森的放铲失误导致中路完全空虚。比尔特斯的半高球吊给后点的伍德科克，双前锋之间的配合。而对于利物浦这里，其实能够看到的就是整体体能下滑之后，维持不了防守队形，内收的阿兰-肯尼迪和队长休斯人盯人也没有形成效果，利物浦就此缴枪投降。

点开这场比赛的录像的时候，我预想看到的可能是两家天空之城的空战画面。但事实上，佩斯利和克拉夫早在40多年前就把现在所推崇的，或者说日常出现的东西，打造出了一套龙骨。而两位伟大的英国本土主教练的一些奇思妙想从现在来看，也是极具前瞻性和试验性的，并不比此前提到的洛巴诺夫斯基和拉蒂克以及魏斯维勒等人差。

我一直都在想，传统的英式足球到底是什么，但当我们倒退回40年前，那个利物浦、诺丁汉森林和阿斯顿维拉们雄踞一方的时代，其实你可以看到的是，和欧洲大陆（大陆化）的球队相比，英格兰足球并没有什么劣势，甚至于说产出了一批像达格利什和基冈、森林本场的伍德科克如此出色和优秀的前锋。

当然，森林这里更为先驱性的的确是2号右后卫安德森，黑人出色的爆发力和运动能力，让人看到的其实是10几年后的德塞利们的雏形，一个可边可中的劲爆自由人的形象，跃然纸上。

足球的发展可能是螺旋式的，但我想说的是，Gegenpressing也好，高位压迫和流动性也罢，他们都是时时刻刻都在影响着每一代足球人的，现代足球的发展雏形，其实40多年前，在佩斯利和克拉夫们的脑海中，早已现形了。

克拉夫率领着诺丁汉森林跨过的是高傲的海港球队利物浦的身躯，而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站在欧洲之巅俯瞰所有人，告诉所有人—这就是森林奇迹。

2021.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