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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聚焦：西甲丨往期精选见文末

事后看来，皮克四年前那条推文是一道分水岭。“他留下了”，但他并没有留下，去了巴黎；一年之后，C罗离开皇马，一个皇马“欧冠三连＋五年四冠”、西甲双雄霸占欧冠最高领奖台的时代也就此结束。

此后三个赛季，英超两度包揽欧冠冠亚军，西甲两次窘迫到八强里只剩一根独苗；今夏，“由于财政和结构性问题（西甲规定）”，巴萨“无法与梅西完成续约”，放队史第一人自由身加盟PSG。

西甲式微已成定局。这个联赛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短期内，他们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吗？

1.教科书式的恐慌性消费

四年前的夏窗，PSG派律师携2.2亿巨款去到西甲总部，触发内马尔的解约金条款，带走巴西巨星，也让巴萨大受刺激。

我们要补强！别人能壕购，我们也能！加泰豪门用行动作出回应，在之后几年疯狂砸钱买人。可惜的是，他们签回来的新援大多不顶用，几亿欧元咂不出响，也买不到教训。

“历史是毅种循环，2000年皇马掏钱挖了菲戈，之后我们也是这么干的（烧钱买了奥维马斯和佩蒂特），”Onda Cero电台足球解说员阿尔弗雷多-马丁内斯感叹道，“2017年8月内马尔走了，那天是巴萨队史上的一个转折点。他们拿到这么多钱，却没想好该怎么花。如果高层能缓一缓，等一年，那巴萨就会有足坛最好财政状况。但他们没等，还XJB花，花得一点不剩。现在好了，彻底完犊子了。”

巴托梅乌雄心勃勃，但他的眼光支撑不了志向，在转会市场上，这位主席就像个携款误入糖果店的熊孩子。

2017-18赛季，他花1.05亿欧元买了登贝莱，花1.2亿欧元买了库蒂尼奥；2018-19赛季，他在朗格莱、阿图尔和马尔科姆（他后来卖掉倒是没亏什么钱）身上花出去1.07亿欧元。2019-20赛季，他又烧掉2.73亿欧元，买回格里兹曼、德容和替补门将内托等人。

上述球员中，恐怕只有德容的表现能对得起身价。巴托梅乌家族是做机场廊桥生意的，廊桥把乘客从飞机送到航站楼，巴托梅乌把苏亚雷斯免费送给马竞，还附带一个赛季的联赛冠军作为赠品。

“巴托梅乌要负全责，”马丁内斯说，“现在情况一团糟，俱乐部底裤都没了，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这全怪他。他的团队把我们带到沟里了，血流干了，快死了。”

巴萨负债12亿多欧元，去年冬天还找高盛借贷5.25亿欧元缓解财政压力。近两个赛季，他们在国内赛场只拿到一个国王杯冠军，在欧冠中贡献了不少惨案。

“有钱了，最不费脑子的事就是花钱，”马丁内兹说，“人都是急功近利的，巴萨就输在这上面了。我们西班牙有句话说得好，‘Pan para hoy, hambre para manang’，今天把面包全吃完，明天就得饿肚子。’”

皇马财务状况也不佳，但没巴萨那么惨。疫情爆发前，皇马还有1.2亿欧元盈余，而且弗洛伦蒂诺最关心的是翻修伯纳乌，不是补强阵容。2019年夏天，弗主席花了3.5亿多欧元，买下了阿扎尔、米利唐、门迪和罗德里戈，这就是他们在后C罗离去后最奢侈的一个夏窗。

2020年夏，皇马没花一分钱引援。2020-21赛季结束后，他们在各条战线上一无所获，齐达内得知夏窗仍是零新援，拂袖而去。

“在皇马，赛季无冠等于失败，”马卡电台主持人拉法-萨胡基略告诉《442》，“齐达内主要是被俱乐部搞得心累了，不想忍了。他回来拿了2019-20赛季联赛冠军，但上赛季主席不给他花钱，皇马国王杯还输了西乙B的阿尔科亚诺。”

2008金融危机后，西班牙的税收制度越收越紧，受此影响，西甲对顶级球员的吸引力也逐年下降。在2019年金球奖评选中，前10只有梅西一名西甲代表。

2020年夏窗，西甲各俱乐部总支出3.48亿欧元，落后于法甲(4.74亿欧元)、意甲(6.7亿欧元)和英超(15亿欧元)。梅西和C罗都是个人能力超群的巨星，“梅罗决”曾是西甲最引以为傲的戏码，短时间内，这样的辉煌恐怕很难重现。

“西甲真是人才流失了，”萨胡基略说，“C罗他们统治了一个时代，定义了一个时代，现在没这个级别的球星了。本泽马很厉害，很全面，是个团队球员，但眼下皇马最缺的是C罗在欧冠生死战那种杀气。要是上赛季黄潜没拿欧联杯冠军，西甲可真是惨到家了。”

2.“该死”的工资帽

西甲没落的原因部分出在自己身上。

今夏，巴萨被“工资帽”*压得非常难受。这顶“帽子”源自西甲严格的财政监管制度（2013年起实施），一队一帽，一季一换，由联赛官方综合考量各队预算中收支、现金流和债务偿还等因素后给出，旨在让大家量入为出，理性“消费”。“触（超）帽”的俱乐部不能注册新援。

*工资帽更准确的叫法应该是“阵容支出上限”。按西甲相关规定，工资帽（球员工资、转会费摊销等阵容支出的总和）=收入预算（门票收入、转播权收入和赞助费等的总和）-偿还债务的现金支出-成本预算。

2019-20赛季前，巴萨壮志凌云，定下高达10.59亿欧元的收入目标，西甲也将其工资帽拔高到6.71亿欧元（历史最高）。

2020年初黑天鹅新冠不期而至，足坛经济形势急转直下，巴萨少了巨额的比赛日收入，工资帽随之跳水式下滑——上赛季仅为3.47亿欧元，本赛季降至不到2亿欧元。

连续几年大手大脚过下来，巴萨的阵容支出可远不止2亿，阿圭罗和德佩等新援都没法完成注册，梅西如果续约（原合同已到期，续约后身份也是新援），也会面临同样的处境。

去年夏天，梅西本已与巴托梅乌决裂，公开表达了离队意愿。拉波尔塔上台后，他一度回心转意，7月初还差点和俱乐部达成续约5年的协议，并愿为此降薪50%。然而，就算梅西的年薪从4500万欧元（税后）减到2000万欧元，却还是解不了巴萨的窘境。他们若想把阵容支出降到工资帽以下，就必须送走更多人，让更多队员降薪。

更糟的是，由于阵容支出超限，巴萨还触发了“1/4规则”（适用于所有俱乐部）。西甲主席特瓦斯以巴萨为例就这条规则给出过权威解释：

“巴萨卖掉一名球员，收回1亿欧元转会费，只能拿出其中的2500万欧元用于购买新援。

“巴萨在球员的工资支出上省下1000万欧元，只能拿出其中的250万欧元用于支付新援工资。

“巴萨如果想签下一名每赛季工资为2500万欧元的新援，就必须先减少（至少）1亿欧元的阵容支出——可以卖球员，也可以降工资总额。”

巴萨把菲尔波卖给利兹（1500万欧元），将托迪博和阿莱尼亚分别送去尼斯（850万欧元）与赫塔费（500万欧元），还把特林康租借给狼队（含2500万欧元买断条款），收回了一些款项，但与需求比起来，这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拉波尔塔最大的问题可不只是财政危机，而是人人都知道巴萨有危机，“马丁内斯说，“你要签阿圭罗和德佩是吧，那你首先得卖人，这是明摆着的事儿。英格兰、意大利、德国和法国的俱乐部都知道，都等着你上门来谈，这谈判可不好谈啊，因为你巴萨打的是明牌。”

去年6月30日，巴萨拿阿图尔和尤文换了皮亚尼奇，这笔交易表面看是球员（＋现金）交换，实则内藏玄机。

转会完成后，出售球员所得收入一次性入账，买人费用按球员合同期摊销，如此一来，巴萨赶在西甲阵容支出核算日（7月1日）前增加了一笔可观的当期会计收益（尤文也一样）。

“这么干有点不道德，”马丁内斯说，“太扯了。”

巴萨为何如此费尽心思地做账？真的是因为养梅西太费钱了吗？

马丁内斯对此持反对意见：“梅西其实是巴萨最便宜的球员，但我感觉有些人好像看不明白这一点。梅西只要在队里，那俱乐部30-40%的收入就是他带来的。你这么一算，队内身价最低的球员，只拿200万欧元年，那也比梅西贵。更何况梅西还是世界最佳，上赛季是西甲最佳射手，助攻也排前几名。”

但西甲官方很有原则。“我们不能给梅西定开后门，”特瓦斯说，“巴萨已经在努力降薪了，这么干是对的，但规则就是规则，定好了，就得遵守。”

3.家家都有自己的打算

西甲的规则不只让巴萨感受到压力。8月4日，在多家俱乐部的推动下，西甲宣布与私募巨头CVC达成战略合作协议，CVC将向西甲联盟注资27亿欧元，收购其10%的股权，期限为50年。27亿欧元中的90%将由42家西甲及西乙俱乐部分享，CVC将得到西甲和西乙各队未来50年10%的转播权收入分成。

巴萨和皇马都给交易投了反对票，因为他们不想出让转播权收入（上个月，西甲刚和ESPN签下价值14亿美元的美国区转播权协议），另有报道称，牵手CVC也会断送双雄的欧超梦。此外，巴萨虽能从注资中分到2.8亿欧元，但只能将其中的15%（约4200万欧元）用于提高工资帽。

8月5日，巴萨搞了个大新闻，官宣不与梅西续约。有人认为加泰豪门此举是兵行险招，意在逼特瓦斯就范，提高其工资帽。巴萨发表声明后不久，皇马就宣布将对CVC及相关方采取法律行动。拉波尔塔坚信西甲官方也不愿看到梅西走人。

“我们没法和梅西完成签约，”拉主席说，“西甲不肯提高工资帽，想了个办法就是把一部分转播权抵出去50年。梅西想留下，我们也希望他留下，但这么做是有一定风险的，我们不能让俱乐部冒这个险。上届管理层干得一塌糊涂，我们早就从数据上看出来了，但现在看来情况比之前想的还糟。”

拉波尔特坦言自己是有梦想的，但现实太骨感。省下梅西的工资后，他至少可以注册德佩等其他4名新援。

据知情人士透露，皇马还挺支持工资帽制度。早在疫情爆发前，他们就卖掉C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弗洛伦蒂诺首先是个商人，然后才是足球俱乐部主席，在他老人家看来，球员只是不断贬值的资产而已。拉莫斯，卡西利亚斯，劳尔，皇马的近三任功勋队长没有一个能留队光荣终老。

从竞技的层面来看，皇马前些年能有那么好的成绩，C罗等人功不可没，这个事实任谁都无法否认。

“C罗希望收入能和梅西一样，希望俱乐部把他当超级明星，弗洛伦蒂诺可不吃这一套，”萨胡基略解释道，“皇马想不想念C罗？这还用问！他每赛季进50个球，这样的大腿谁不想念？但C罗是更衣室的大佬，大家都看着他，他涨薪了，拉莫斯和贝尔跟着也得涨，弗洛伦蒂诺可不想这样，所以放他走。”

“弗主席不喜欢大牌，他第一次掌权的时候就想明白了：更衣室可不能由着几个超级球星胡闹，俱乐部最大的只能是主席。”

和巴萨不同，皇马不太爱买当打之年的球星，更乐于挖潜力股，比如米利唐、罗德里戈、维尼修斯和约维奇。他们从贝尔和阿扎尔身上吃到了教训，明白了买人要三思而后行。

“以前西甲强队投入都是无节制的，特瓦斯给他们上了紧箍咒，这点做得很好，”萨胡基略说，“今年夏天，大部分俱乐部都得节流，要么就卖球星，降支出。特瓦斯这顶帽子用得好，大俱乐部真要搞成巴萨今天这样还是挺可怕的。”

4.受伤的是整个西甲

工资帽对西甲竞技层面的影响已经显现出来。2020-21赛季是近些年西甲竞争最激烈的一个赛季，倒数第二轮开打前，第一和第四名球队间仅差6个积分；季末，冠军马竞积86分，塞维利亚排名第四，积77分，创队史最高单季积分纪录。而前些年，皇马和巴萨的积分经常破90。

“现在，皇马和巴萨都明白不能犯错，”西蒙尼在率队夺冠后放出豪言，“转型这个事儿，谁都免不了，皇马巴萨也一样，风水轮流转。”

西蒙尼这话说得没毛病。马竞上次称霸联赛是在2013-14赛季，这两次夺冠给人的感觉可大不一样。西甲的竞争确实更激烈了，但整体竞技水平也下滑了。

“我真不是要贬低塞维利亚，他们上赛季踢得很好，”马丁内斯评论道，“但这（西甲变激烈了）可不是因为大家水平都上来了，而是两大豪门拉胯了。”

萨胡基略表示认同：“整体水平下来了，竞争是激烈了，但西甲可没变得更好。”

西甲强队在欧冠也表现乏力。上赛季，切尔西连克马德里双雄，巴萨主场1-4不敌PSG。

“西甲现在跟其他联赛对不上，”萨胡基略补充道，“我希望财政制度既要保证联赛的竞争性，也要吸引世界级球员来加盟，现在我们这吸引力可不行。英超已经超过了西甲，这我真忍不了。2018年到现在，我们欧冠吃了多少败仗，以前那几年我们多强啊，现在西班牙球队出去打比赛可太弱了。”

欧超的“闹剧”早已告一段落，但皇马巴萨仍未放弃，这并不令人意外。双雄都想再买巨星，都缺钱。

“从经济上来看，这说得过去，”萨胡基罗解释道，“弗洛伦蒂诺恨不得姆巴佩立马就过来。”

西甲的衰落也让一家俱乐部陷入生存危机。这十多年来，瓦伦西亚经营得很糟糕，工资单爆表，新主场建成烂尾工程，债台高筑。去年夏天，蝙蝠军团开启大甩卖模式，将费兰-托雷斯送去曼城，把中场双核科克兰和帕雷霍转手给同城死敌比利亚雷亚尔。

“瓦伦西亚最大的问题是林荣福，”萨胡基略告诉《442》，“他坚信可以在新加坡遥控瓦伦西亚。他毁了俱乐部正常的管理体系，疫情期间，情况特殊，但你也不能这么搞啊。他们是在玩火，瞎搞，年年换教练，没签几个新援，光卖人，这么玩是不行的，搞不好要降级的。”

西甲继续这么玩下去会怎么样？会步当年意甲的后尘吗？“如果我们还是人才负流入，那很有可能。”萨胡基略坦言。

如今的皇马就是西甲的缩影。卡马文加来之以前，他们只免签了阿拉巴一名新援，“二进宫”的安切洛蒂很挠头。

姆巴佩明年会来马德里吗？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但就算他到时真能来，皇马也得先把眼下这个赛季熬完。“皇马这边不确定因素挺多的，“萨胡基略说，“但好消息是：你要说在皇马用贝尔，那还是当年安切洛蒂用得最好。”

巴萨的情况更不明朗。“这是我踢球这么多年最难熬的时刻，我真没打算离开巴萨，”梅西在告别仪式上泪流满面，情难自控，“我们本来以为肯定能留下的，留在家里。”现在，他去了巴黎的新家，和好友内马尔团聚，开始新生活，这是何等的讽刺？

“梅西走了，巴萨和西甲惨了，”马丁内斯说，“他们失去了这十多年来的头号球星，不能保证自己的球员报名注册。这就是2021-22赛季的现状。”

梅西不再是巴萨球员，这个结局是巴萨自己选的。有人说，没有哪名球员能大过俱乐部，按这个逻辑，那联赛的权威性就更不容挑战了，对吧？

Andrew Murray/《442》2021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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