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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赵宇

一晃，武磊都30岁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吹蜡烛时感慨光阴流逝，还有很多梦想没来得及实现。

第一次专访武磊还要追溯到2013年，他跟着卡马乔的国家队在呼和浩特备战热身赛。一次午饭后，我们相约在酒店大堂。虽然微信在那个年代已开始普及，但我俩似乎都不是走在流行最前沿的人，联络方式还是手机短信。

那时的他还不满22岁，一张青涩的脸上写满了稚嫩，说话时总低着头，问一句答一句。他承认自己性格腼腆，不爱说话，永远也不可能在更衣室里当老大。

那年年底，第一次踢中超的他成为本土最佳射手，后来又蝉联了好几次，再后来超越所有外援，成为真正意义的射手王。

他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登山者，一步步地往上爬，终于在2019年年初登陆西甲，实现留洋梦。

在西班牙这三年，他有过攻破巴萨球门的高光时刻，也有过枯坐替补席的辛苦等待。曾感染过新冠，也曾被欢庆的球迷们高高抛起……这就是人生，谁都不可能像祝福短信里描绘的那样“一帆风顺”、“事事如意”，总会有想象不到的坎坷、羁绊，起起落落。

不管是喜悦还是沮丧，他都像一条不曾波动的直线，外人很难从那张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读到内心。这就是武磊，明明涉世不深，却有一张经历无数风浪后宠辱不惊的脸。

今年夏天跟随西班牙人重新回到西甲联赛，武磊的登场机会明显变少了，有时甚至只能获得个位数的出场时间。所有这些，他都有心理准备，那里的竞争对于一个中国球员而言，太激烈了。

丢人、看饮水机、趁早回来、无用……当这样的词汇被藏匿在阴暗角落里的自媒体写手们罗列在标题里，用冷嘲热讽的方式来博取眼球，赚取网络流量带来的收益。

疯狂的自媒体时代诞生了扭曲的价值观，他们在武磊攻破巴萨球门时曾主动跪下膜拜，在武磊仅获得三分钟登场机会后立刻跳起来踩上两脚，踩踏之前甚至都来不及掸去跪下时留在膝盖上的尘土。

他们不知道一个财务自由的人勇于走出舒适区，朝着梦想去努力的精神是多么可贵，他们有些是生活或工作中的失意者，依靠嘲讽别人努力过程中遭遇的挫折找到自我存在的价值。

流量就像是那个淌着鲜血的馒头，治不了自己的病，却害了他人。最终的结果就是：自媒体赢了，流量赢了，人性输了。

武磊应该没有铁一般的心肠，最初应该很在乎这些声音，但也改变不了，慢慢就习惯了、适应了、淡然了。作为中国五大联赛第一人，他太希望能取得成功了，所以刚登陆西甲时谨小慎微，很在意外界的风吹草动。

他会关注到个别国内媒体的通讯员在赛后新闻发布会上为他鸣不平而挑战主教练，看似精明，作用却适得其反。后来还专门跟我交流过此事，觉得这是在帮倒忙。

在他看来，一个中国人想要在欧洲联赛立足，只能通过好的训练、好的表现证明自己，说其他的都没用，“你如果跟本土球员表现一样，教练肯定用本土球员。你只有比别人表现得更好，才可能有机会。现实就是这样，矫情没意义。”

他活得明白、务实，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在西甲保级队和德甲中上游球队之间选择了前者。从小的生长环境导致他一直不那么自信，一直通过刻苦努力来换取成功，也正是这种深入骨髓的性格让他更加务实，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知道怎么做才能成功，这一切都来得太不容易了。

我始终都不认为武磊是个天赋异禀的足球运动员，哪怕当年曾有人说他是球场上的马拉多纳。在我看来，他的足球天赋甚至不如很多目前仍在国内踢球的球员，但他比那些人付出更多。

他因热爱而执着，因尊重而努力，你在他的身上永远也搜寻不到足球运动员特有的江湖气。不管是在封闭的崇明岛还是繁华的上海滩，他都不曾迷失，他就像是个放学就回家写作业的三好学生，默默地往前走、往前走。

有段时间，他在国家队的表现不怎么好，饱受外界批评，他没有主动辩解，每次比赛完了都是低着头走过混合采访区，离记者远远的。他相信所有这些都会过去，那个发光的自己还会回来。

2019年11月，中国队四十强赛客场1比2输给叙利亚，里皮赛后愤然辞职。那天深夜，我在球队酒店大堂遇见下楼放行李的武磊，跟他聊了聊刚结束的比赛，他说了很多，有些话像是在发泄心中的愤懑，遗憾与不甘写在脸上。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的表情、言语如此丰富，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武磊。

他上楼后没多久给我发来微信：刚才私聊的内容，就别写了。我回复：没问题。

按理说，他当时在国家队的地位已具备在这样特殊时刻对外发声的资格，但还是选择了低调。纵然私底下有情绪上的宣泄，也不希望因此给自己和别人带来负担。他爱惜羽毛，深知舆论环境变幻莫测，所以谨小慎微。

中国足球成绩不理想，形象糟糕，这也让武磊很难成为偶像。但通过自身努力走出来的这条成功路，可以让他成为榜样，激励那些正走在路上的年轻人，告诉他们不是只有天才才可以成功。

今年六月，我在专访时问他30岁的梦想是什么。他回答说，冲进2022年世界杯。

个人的梦想或许可以通过不懈努力、义无反顾的付出去实现，可这集体的梦想却又缥缈虚幻，这是中国足球带给所有人的悲哀。

最后，祝武磊生日快乐，希望步入30岁的他还能像20岁那样继续不断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有些可以实现，有些可能永远也得不到，没关系，享受追逐过程带来的快乐就可以了。30岁，还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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