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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m Williams/2021-12-03

巴黎西南部一个寒冷而黑暗的12月夜晚，距离PSG主场与尼斯的比赛开球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比赛开始前，巴黎王子公园球场一角，Aux Trois Obus酒馆白色的遮阳篷下，PSG的球迷们们穿着大衣或羽绒服，把口罩拉到下巴下面，一边喝啤酒，一边抽烟。

在圣克卢门站地铁站出口处，一名黄牛在人群边走边喊：“票票票，谁要票？”不远处，一位身穿橙色反光背心的女工作人员正拿着喇叭引导球迷们朝球场方向走。一辆白色警车停在保罗-米肖广场对面，三名男警察站在车前，看着一波波球迷走过。

球场西南面的吉尔博路已经封路，这是客队尼斯700名球迷的入场通道。

在吉尔博路与圣克卢门大街交汇处，两名身穿黄色反光背心的工作人员在劝退想从这里混进来的主队球迷。尼斯球迷三三两两从这里走过，附近有警察，但气氛轻松。

“今天来的是尼斯，还好，”一名女工作人员笑着说。如果PSG打的是死敌马赛，或者欧冠关键战，气氛会很紧张。

尽管球场外风平浪静，无事发生。本场比赛仍有350名警察执勤，其中240名来自CRS（共和国安全部队），是全副武装的防暴警察，另外大约1300名协助安保的工作人员。客队球迷集中在看台一角，受到81名工作人员的严密“监视”，其中11名是尼斯的工作人员。

在球场探照灯的照射下，一张巨大的摄像头网从地面一直延伸到球场顶棚，以保护客队球迷免受布洛涅看台死忠球迷掷物攻击。巴黎王子公园球场配备了300个非常敏锐的安保摄像头，这些摄像头将实时影像传回安全控制室的32屏巨型电视墙。

在一系列球场骚乱事件发生后，法国足球圈的每个人都对球迷安全问题保持高度警张。

政府高层警告称，法国足球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一个由部长和体育官员组成的专项联合工作组被委以重任，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PSG和尼斯的比赛开球前，梅西和唐纳鲁马领取了金球奖和雅辛奖奖杯，现场非常热闹。本赛季，PSG凑齐了NMM组合，法甲本该是备受关注的一年，但一些不守规矩的法国却选择在场内外搞事情。

请看以下骚乱事件清单：

*8月8日：蒙彼利埃球迷向庆祝绝杀的马赛球员投掷杂物， 隆吉耶被塑料水瓶击中面部。蒙彼利埃被罚在后面的三场比赛中关闭主场的两个看台。

*8月22日，帕耶在尼斯主场被水瓶击中背部后，大批球迷冲进球场，他把瓶子扔回到人群中。裁判吹停比赛，之后马赛球员拒绝返场，被判弃权，但法国职业足球联盟(LFP)纪律委员会决定比赛于10月下旬在特鲁瓦重赛。尼斯被罚分＋空场比赛3场，帕耶停赛一场，他的队友冈萨雷斯停赛两场，马赛体能教练巴勃罗-费尔南德斯因击打尼斯球迷被停赛至2022年6月。一名踢了帕耶的球迷被判12个月缓刑和5年禁止入场观赛。

*9月18日：大约100名朗斯球迷涌入球场，与客队里尔球迷对峙。事后朗斯被罚空场比赛2轮，里尔球迷被禁止在今年底前参加客场比赛。朗斯对40多球迷发出禁赛令。

*9月19日：巴黎王子公园球场，一名11岁的PSG小球迷被里昂球迷扔过来的塑料座椅砸中头部。

*9月22日：同晚进行的三场法甲比赛爆发了冲突。PSG2-1客胜梅斯的比赛中，两队球迷互掷杂物。蒙彼利埃3-3战平波尔多的比赛中，两队球迷发生冲突，导致16人受伤，波尔多的球队大巴也遭到了石块攻击。昂热0-0打平马赛的比赛后，两队球迷互掷杂物，后在场上大打出手。事后，昂热被罚关闭球场的部分区域，马赛被罚一个积分（缓刑），他们的球迷被禁止在今年底前参加客场比赛。

*10月22日：圣埃蒂安主场对昂热的比赛因抗议俱乐部老板的球迷向场内投掷焰火而推迟一个小时开赛。

*10月24日：马赛0-0战平PSG，21人因扰乱治安被捕。内马尔在开角球时几次被杂物击中，一名球迷入场冲向梅西。事后马赛被罚空场比赛一轮。

*11月21日：里昂主场对马赛的比赛进行到第4分钟，帕耶在开角球时被塑料水瓶击中脸部。比赛在中断近两个小时后被取消。扔瓶子的球迷被判6个月缓刑，5年禁止入场观赛。12月8日纪律调查结束前，里昂被临时处罚空场比赛一轮。

上述事件对法国足球的形象带来灾难性的影响，部分俱乐部高层不理性的应对更是让事情雪上加霜。

里昂和马赛的比赛被取消后，让-米歇尔·奥拉斯在Amazon Prime Video France的直播中大发牢骚，称比赛完全可以继续即兴。事后，一张嘉宾亨利看天、旁边奥拉斯义愤填膺的照片在法国社媒上疯传。

现在很多人都成了惊弓之鸟，不知道下一个水瓶什么时候扔，哪场比赛又会出乱子。帕耶坦言客场开角球太不安全了，焦虑的球员纷纷给法国职业球员工会打去求助电话。

里昂和马赛的比赛被取消两天后，一场会议在巴黎召开，包括内政部长达尔马宁和体育部长马拉西内亚努在内的政府官员以及来自体育界的主要人物拟定一项行动计划，以遏制法甲赛场的暴力浪潮。工作组将重点关注四个具体领域：球场场禁令；球场安保(特别是视频监控系统）；球场出入口的安保服务力量；加快比赛取消决定的必要性。

工作组将在明年2月中旬给出具体的行动建议。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们都要成功，”LFP主席拉布吕内最近接受《队报》采访时表示，“这事关我们这项运动的存亡。”

那么，这种混乱的原因到底在哪？法国的足球迷是否集体上头？这事还有完吗？

很多人认为，疫情是一个重要促成因素。很多球迷在家里憋了一年半，不能到球场看比赛，一回来就高兴得过了头，忍不住要发泄，有些人可能太忘乎所以了。而某些极端球迷则有着更阴暗的动机，他们觉得这又是一次秀肌肉、标地盘和叫板俱乐部的好机会。

社会学家、作家Patrick Mignon认为：“对于那些有点孤僻和不合群的人来说，球场是他们每个周六或周日见面的地方。在一年多的时间里，球场不让去了……很多人忍了好几个月，现在要发泄了。”

与此同时，各俱乐部的比赛日管理技能生疏了。空场比赛的日子里，他们很久没为大量球迷提供服务，但本赛季法甲首轮就是满场比赛。各俱乐部忽视了很多安保细节。

全国性的安保人员短缺使问题更加复杂。在法国，大多数干这行的工作人员都是兼职的，疫情爆发后，他们赖以赚外快的球赛、音乐会和展会都取消了，他们只能另寻收入来源。

Securite-CTFC工会主席斯Stephane Boudon表示：“疫情爆发后，球场空了，干兼职的人都失业了，他们只能另谋门路，可能他们发现了比当保安更有意思的事，好多人就不回来了。”

因此，安保服务公司就只能找一些没经验的人来顶缺。而在球场工作的人员都需要持有有效的疫情防控许可，人就更不好招了。安保工作时间不固定，工资低，还很累。

“无论刮风下雨，天冷天热，都是室外工作，”Boudon说，“工作条件并不好。”此外，安保人员没有接受过正式的培训。

因此，骚乱爆发时，很多一线安保人员并不知道怎么应对。

“出事的时候，你不能要求这些工资这么低、朝不保夕的人奋不顾身地往前冲。”Football Supporters Europe执行官Evain说。

在法国西部普瓦捷的一家酒吧里，萨沙-侯利和朋友一起看球，他比大多数人更有理由诅咒11月21日的里昂与马赛的比赛取消。

作为一名马赛球迷和律师，侯利也是法国政坛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他与人合写了一份广受好评的2020年年度报告，内容是如何改善法国足球迷的体验。

“很失望，也很愤怒，”33岁的侯利告诉TA，“来看主队比赛的球迷非常失望……愤怒是因为类似的事件法国没完没了，这只会给球迷带来不好的印象。”

讽刺的是，最近几个月的骚乱发生之前，法国一改传统的对球迷的高压管理模式，转而采用一种更具合作性的模式。

此前，法国有关部门在寻求解决足球流氓问题时，一直是先甩警棍，后提问题。

Mignon提到了上世纪90年代初的一次“道德恐慌”，那次恐慌导致了一系列压制性法律的通过。“法国政治和社会精英并不真正喜欢足球，”他说，“他们认为足球是人民的鸦*片。足球和公共管理部门的反应是，造成这种动乱的唯一原因可能是邪恶和混乱的愿望。那么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办呢？我们惩罚，我们派防暴警察来制止暴力，我们颁布惩罚性的法律。”

Evain指出，在惩罚不守规矩的球迷这件事情上，法国已拥有“欧洲最完备的司法手段和安全措施”，。

侯利说：“的确存在问题，但我们现在不能抛弃来之不易的进步。我们的目标是保护这些进步，并继续努力。”

人们希望，有关方面不再搞一刀切的处罚，比如空场比赛，而是针对某些个别进行处罚。

法甲的许多球场现在都配备了先进的视频监控系统，可以迅速识别闹事者。（帕耶遇袭后，扔水瓶的里昂球迷几分钟内就被逮捕，在48小时内被起诉。）

“禁止球迷去客场看比赛，那就是有关部门承认自己无能，”Evain说，“‘我们没能力保护500名球迷的安全’。就法国这样，欧洲很少有国家这么干。”

如何解决好跟球迷的关系？法国足球到了一个分水岭。

PSG0-0打平尼斯，也没有发生任何问题。当地时间晚上11点15分，客场球迷被允许离开球场，PSG的最后一名替补队员小跑着离开球场，球场几乎空无一人。

15分钟后，尼斯球迷出现在吉尔博路，遇到了一群非常紧张的CRS队员，其中一些人拿着防暴盾牌。球迷们零零散散地走出来，下巴缩到胸前，抵御寒冷。一名戴头盔的男警官在盾牌后敦促球迷走快点，并提醒忘记摘下球队围巾的人把围巾塞进口袋，以免碰到不友好的当地人。

球迷们到达圣克卢门大街，左转，消失在夜色中。一切都很平静。但在法甲这个赛季，这种情况很少见。

接工时间：2021-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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