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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当地时间2月1日晚，前意甲个性主席、威尼斯和巴勒莫俱乐部老板赞帕里尼因腹膜炎手术后的并发症，于拉文纳一家医院去世，享年80岁。本期【勿忘我】，带您回顾这位一代枭雄。

毛里奇奥-赞帕里尼，1941年6月9日出生于意大利王国的塞维里亚诺（现弗留利-威尼斯朱利亚大区的巴尼亚里亚阿尔萨）。6岁那年，他的姨夫、一位驻意英军上尉送给他一个足球，让他荣膺当地第一个有足球的小孩，得以拉起一支足球队，自任中锋。60多年后，老赞还沾沾自喜于这段乱杀经历，吹自己“前锋踢得好棒棒”。

在业余联赛踢过三年边锋，终究没成为从前那个少年，长大后的赞帕里尼，技能树点在了经商方面，成了一把好手。他的商业涉及外贸、销售等众多领域，主业之一是诞生于1972年、他自创的家居零售品牌Mercatone Zeta（简称和他的名字缩写一样，都是MZ），后发展成大型连锁商超Emmezeta。

2001年，赞帕里尼将旗下20家Emmezeta门店打包卖给法国零售商康福浪漫，一举套现1万亿里拉（约4.6亿欧元），又转战房地产。

威尼斯：从“救世主”到“偷油贼”

赞帕里尼杀入足球圈是在1986年。这一年，45岁的他接盘了家乡的丙2球队波尔德诺内。

拥有一家俱乐部，对于打通政商关系、拓展商业版图大有促进。这里面的道道，赞帕里尼一年就摸得门儿清了。尝到了甜头，商业嗅觉灵敏的他马上甩了波尔德诺内，去抄底另一家丙2俱乐部威尼斯。

【1986-87赛季成为丙2波尔德诺内的老板兼主赞助商】

丙2这些小鱼小虾里，威尼斯成立较早，还拿过1次意大利杯的冠军，祖上小阔过。而赞帕里尼也在谋求开拓维内托大区的零售市场，所以双方是一拍即合。

彼时，“飞狮”内外交困，混得挺惨。80年代初才刚破产重组过一次的他们，没过几年又快要揭不开锅了。而在威尼斯市，还有一家叫梅斯特雷、同在丙2的俱乐部跟他们唱对台戏，抢占球迷市场。

赞帕里尼给出的解决方案简单粗暴：消灭对手，物理意义上的内种。

前脚收购完威尼斯，他后脚就并入了梅斯特雷——当时无论经营状况、丙2战绩还是当地人气，都以后者更强。赞帕里尼能蛇吞象，背后也动用了一些政界力量。吃掉了梅斯特雷，新威尼斯无论实力还是生存环境都大为改善，赞帕里尼就被视为救世主，有机械降神内味儿了。

庙小妖风大，再加上一来就平了件大事，赞帕里尼自然是天老大他老二，可劲儿折腾：

1990-1993短短三年，他让扎切罗尼三上三下；1994-95一个赛季，他换了4位5人次的主教练，包括让文图拉下课上课又下课。

【“赞帕里尼雅量非常，会在炒完你三天后就找你认错，请你回来。”——扎切罗尼】

就赞帕里尼这么闹腾，球队还是往上走。威尼斯从丙2一路爬升，1997-98赛季在诺维利诺的带领下夺得意乙亚军，回到阔别32年的意甲。

意甲初体验，赞主席倒没胡来，画风比较正常。尽管前14轮，威尼斯菜得一批，积11分实力垫底，但新年后，随着曼尼埃罗进入状态，以及雷科巴租借加盟，后20轮狂砍31分，提前两轮上岸。事后看，圣诞节前他忍住没对诺维利诺下手，回报很可观。

【2016年，已经淡出一线的诺维利诺也被赞帕里尼请去执教巴勒莫，但只带了4轮就又被解雇】

从1986年入主波尔德诺内，到2017年出售巴勒莫，31年来，赞帕里尼转战南北，“教练杀手”恶名昭彰。三家俱乐部，跟他搭伙能干满两年、合同到期安全下庄的主教练，只有一个诺维利诺。

消停了一年，赞帕里尼故态萌发。1999-2000赛季，他先后换了斯帕莱蒂、老马特拉齐、斯帕莱蒂、老奥多三位四任主教练。威尼斯以倒三降级后，体育主管马罗塔也结束了6年的任期。

【“马罗塔和我是老朋友了。虽然在威尼斯他曾一年炒过我两次，但那都是赞帕里尼的意思，他一直是站我的。”——斯帕莱蒂】

卷土重来倒也快。一年后，威尼斯以意乙第4迅速返甲。开局5轮尽墨后，同样升级有功，普兰德利和诺维利诺待遇大不同，被赞主席一刀咔嚓。

炒教练而论，赞帕里尼干得多了，不叫个事儿，但这回请的人很不着调：他挖来的，是同为升班马、由前主帅诺维利诺执教的皮亚琴察的助教亚奇尼。本来，纸面配置而论，威尼斯被认为是升班4队里较强的，换个靠谱教练，局面依然大有可为，结果，就这？

固然之前意乙升级又意甲保级时，亚奇尼在场上冲锋陷阵，积累下好人缘儿。但把保级重任交给一个挂靴才四个月的新手，属实所托非人。况且，亚奇尼连教练证都还没考下来，赞帕里尼铁了心用他，只能曲线救国，任命他为“技术经理”，同时让青训老帅马格尼当一个挂名“主教练”。绕好大一个弯儿，结果球队一点起色没有，牢牢躺平在榜尾。

事出反常必有妖。赞帕里尼破罐子破摔，其来有自：彭佐球场三面环水、空间逼仄，早在90年代，他早就想要市政府批一块地，建一座集购物、娱乐、住宿功能于一体的新主场——该方案的可行性，日后被以尤文图斯竞技为代表的意大利新球场充分证明。理念而论，赞帕里尼无疑超越了时代。

可是，这事儿谈了快十年，始终没个实质进展；政府方面出尔反尔，让赞帕里尼有一种被当猴耍的赶脚。再加上把Emmezeta卖给法国人后，手握大笔现金流的赞帕里尼，亟待把这些钱投向他看好的房地产业，并已开始往西西里岛布局。

对威尼斯市政府，赞帕里尼彻底死心，坐以待毙，就等着提桶跑路了。

2002年4月，提前5轮确定降级的威尼斯，主场2-2意外逼平罗马——这场球，威尼斯80多分钟还两球领先，无限接近爆冷。红狼最终侥幸拿1分，多亏科里纳最后三分钟判罚两点，蒙特拉操刀全中。但损失的2分，还是成了卡佩罗球队仅差1分未能卫冕的致命伤。

【2006年，赞帕里尼决定接受劝退，不继续参选职业联盟副主席，就是考虑到竞争者罗塞拉-森西是老森西的女儿】

三个月后，赞帕里尼以约1500万欧元，买下了同样由森西持有的意乙俱乐部巴勒莫，蹬掉威尼斯只剩时间问题。

跑路前最后一击，赞帕里尼开了个大：季前训练，他安排巴勒莫千里迢迢北上，到维内托大区的小镇隆加罗内扎营；而威尼斯的季前训练，则放在临近的佩尔吉内-瓦尔苏加纳。收购官宣次日，他让大巴接上主教练格莱里安，以及包括队长曼尼埃罗、前锋迪纳波利在内的12名队员，直接开去了隆加罗内！

威尼斯人顿时傻眼！缓过劲来，他们痛骂赞帕里尼“偷油贼”。赞氏充耳不闻，继续享受报复的快感，数日后又挖走了克罗地亚前锋布丹，以及体育主管福斯基。

清空式撤资，一招儿打得刚降级的威尼斯几乎断顿，撑了三年就破产了。事儿办得这么绝，可见跟当地政府打交道这些年，赞帕里尼的怨念有多深！

巴勒莫：从“赞嘴炮”到“赞跑跑”

赞帕里尼的财力和野心，让刚回意乙也没多久的巴勒莫，迅速被视为冲甲热门。经历了帕尔马、拉齐奥的暴雷，甚至有乐观者认为，一旦模式类似的巴勒莫升上来，足以填补遗缺。

2004年1月，赞帕里尼炒了主教练巴尔迪尼——尽管球队当时排在意乙第3的升级区。圭多林成为他入主1年半以来，聘请的第5位教练。

这次换帅效果不错：圭多林带队一波连胜，冲下意乙冠军。2004-05赛季，他又带队闯入联盟杯，也成为赞帕里尼时代，第一位能从头到尾带完一个赛季的巴勒莫主帅。

在整个意甲转入半衰期的大背景下，圭多林这支巴勒莫还是踢出了整个联赛愈发稀缺的朝气和冲劲。托尼以20球排名射手榜第4，职业生涯即将迎来起飞；而2006年世界杯夺冠的格罗索、巴尔扎利等4将，也在这两年陆续来到了巴尔贝拉球场。

【“如果只算从星期二到星期六这段时间，那赞帕里尼就是世上最好的主席。”——圭多林】

伴随球队进步的，是赞帕里尼在言行上愈发咄咄逼人。起初，他跟森西关系亲近，以晚生后学自诩，跟着后者摇旗呐喊；选上职业联盟副主席后，逐渐调整立场，转而趋近佛罗伦萨老板德拉瓦莱兄弟，打着为中小俱乐部出头的名号，在电视转播合同等问题上，跟三大俱乐部讨价还价。

斗争策略上，赞帕里尼那张大嘴，点艹自家教练球员虽不留情，骂起别人其实并无明确指向，类似“意大利足球和整个国家一样，充斥着潜规则和闹剧”这种，大而化之，听上去谁都骂了，其实谁都没骂。

他懂得走群众路线。信奉“树敌比交友容易得多”的赞帕里尼，联络了一批意甲意乙的穷哥们儿，比老是谁都看不上、一个人硬刚北方三强，却又常被莫吉、加利亚尼联手做局戏耍的森西，高到不知哪里去了。

七姐妹解体后，意甲争四队的老板，要么是琢磨着靠倒腾球员发财的，如波佐，要么是本身对足球热情不大，如加罗内，都没赞帕里尼这么跳。圈里突然杀进来这么一位，还是挺搅动一潭死水的。

等“电话门”爆发，意甲形势为之一变，巴勒莫因缘际会，也跻身争冠集团，赞帕里尼的骚话只多不少，比如终于攻陷了圣西罗，他嘲笑贝卢斯科尼“就知道瞎指挥……我们可不能让他们代表意大利去踢联盟杯，法官们也应该记得这一点：如果扣分还控制不住他们，那就再扣多一点”；再比如因误判获益时，他会扯“莫吉的离去带来了改变。裁判们当然还会犯错，但动机已经是诚实的”。

得意的日子，赞帕里尼没有过太久。以拉奇蒂丧生事件为分水岭，巴勒莫连续11轮不胜，憧憬的冠军成了泡影，也让这赛季二进宫的圭多林被炒了鱿鱼。

没成想换帅后，巴勒莫更菜了，三战全败，争四主动权都丢了。赞帕里尼不得不在还剩两轮时，臊眉耷眼地把圭多林又找了回来。尽管全取6分，巴勒莫还是没进欧冠，虎头蛇尾结束赛季。

圭多林和赞帕里尼的相爱相杀还在继续。紧接着的2007-08赛季中，他完成了在巴勒莫三年半里的第四次上下课。赞帕里尼和他真是一个敢请，一个敢来。

此后，巴勒莫保持着每个赛季至少炒一次教练的频率。科兰托诺、巴拉尔迪尼、德里奥-罗西、加斯佩里尼、桑尼诺……这些人名气有大有小，水平有高有低，但如果一起坐而论道，准能在“赞帕里尼的回头草不好吃”问题上找到共鸣。

至于2011年夏天上任的皮奥利，则创下了赛季还没开打就被炒鱿鱼的另类纪录。

【“皮奥利谦虚又有干劲，我和你们打赌，他会和我们在一起很长时间——这份两年合同到期后，再签三年！”——赞帕里尼。82天后皮奥利下课，意甲赛季尚未揭幕】

直到2014-15赛季，熟人亚奇尼才中止了赞主席这种任性。但紧接着的2015-16赛季，老赞就报复性地做出了8次换帅这种极限操作，其中亚奇尼、巴拉尔迪尼和以助教代理的博西三人都是两度上台，翻脸比翻书还快。

频繁的换帅，并没有什么卵用。相反，自从2009-10赛季德里奥-罗西中途上课带队冲到第5、最后一刻争四才遗憾落败后，巴勒莫就一路走低。战绩每况愈下，赞帕里尼也心态崩了，炮轰裁判屡见不鲜，早把当年的“动机真诚”论抛到了脑后。

【“德里奥就是我老婆，可以从我这儿拿走一切！”“我们队有12名国脚，我不明白他（罗西）是多菜，才能把球队带成这个熊样！”——赞帕里尼评价打进意大利杯决赛和连败期间的德里奥-罗西】

形势比人强。陆续抛售卡瓦尼、克亚尔、帕斯托雷、诺切里诺和卡萨尼等国脚级大将，赞帕里尼也不得不向老朋友波佐看齐，终于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实力持续削弱的巴勒莫，终于在2012-13赛季降级。

尽管只一年就打了回来，但世道变迁，无论是赞帕里尼还是巴勒莫，都已毫无十年前那次升级时兴风作浪的心气了。变卖迪巴拉和巴斯克斯，清楚证明了这一点。打了三年保级战，巴勒莫在2016-17赛季再次降级。

【媒体评选的赞帕里尼在巴勒莫主席任内发掘又卖出的最佳阵容】

早在2015年， 赞帕里尼就公开宣布在累积亏损超过1亿欧元后，他已无力继续运营俱乐部，面向全球寻找买家。2017年2月底，与一家不愿具名的英美财团达成收购协议后，赞帕里尼宣布辞去巴勒莫主席一职。3月初，作为协议的一部分，该财团领投人、拥有意美双国籍的保罗-巴卡格里尼就任巴勒莫主席。

【赞帕里尼和他找的第一个接盘侠、美国商人巴卡格里尼】

也许是巴卡格里尼领衔的财团实力不济，又或许是赛季结束的降级吓跑了投资者，总之，承诺的资金一直未能到位。4个月后，一上台就把队徽纹在胸前的巴卡格里尼出局，巴勒莫又回到赞帕里尼手上。

不再任俱乐部主席，赞帕里尼去意已决。2017-18赛季，巴勒莫不敌弗罗西诺内，折戟升级附加赛。尽速返甲的计划未能实现，成为压垮赞帕里尼的最后一根稻草。

2018年夏天，赞帕里尼第三次请福斯基担任体育主管，任务就一个：卖人平账。11月，赞帕里尼宣布和英商克里夫-里查德森领导的、总部位于伦敦的体育资本集团投资公司谈妥，以象征性的10欧元，转让巴勒莫俱乐部100%股份；后者同时承担俱乐部近2300万欧元的负债。

【赞帕里尼和福斯基（右2）向第二个接盘侠里查德森（左3）介绍情况。曾在意甲踢过球的英格兰前国脚普拉特（左2）是这笔收购的牵线人。】

按理说，赞帕里尼船到码头车到站，在巴勒莫的故事至此就画下句点了。

但其实，这笔收购还有个尾巴：里查德森正式入主后，没几天就发现赞帕里尼隐瞒了债务，真实数字不止2300万。2019年2月，被标榜“和从威尼斯走时一样，我离开巴勒莫也没债留后人”的老赞给摆了一道的里查德森，同样以一个象征性价格，将巴勒莫卖给德-安格利（赞帕里尼时代曾任巴勒莫董事总经理）和福斯基（担任主席），止损逃跑了。

“嘴炮主席”“教练杀手”，但凡提到足球圈的赞帕里尼，这是两个思维定式的标签，尽管前一个自从2011年后，色彩已越来越淡，而后一个，从曾加、德尔内里、加斯佩里尼等一堆“刀下之鬼”对他不约而同做出的“人是个好人”评价中，可证他和昔年切奇-高里那种混蛋主席，区隔还是很明显的。

从威尼斯、巴勒莫两个烂摊子每每全身而退，则提醒着人们，揭开张狂、好斗、打嘴炮、不按套路出牌的表象，老赞骨子里还是个油滑的奸商。哪怕时间倐忽而过20年，这一点，从没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