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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本色》——香港黑帮枪战片的新篇章

1986年，处于职业生涯低谷期的吴宇森拍摄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戏，无独有偶，这部戏的男主角之一周润发彼时也正在经历一段低潮期。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一个过气导演，一个票房毒药，竟然携手成就了一个香港电影历史上的传奇。这部戏不仅打破了香港本土的票房纪录，也让吴宇森和周润发成为香港电影最重要的一对黄金搭档。很难想象，吴宇森的“暴力美学”，如果不是周润发，还能靠谁发扬光大。反之亦然，周润发的电影履历里如果没有“小马哥”，那“周润发”这三个字恐怕都会黯然许多。

提到《英雄本色》，人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不会是原始剧本中作为主线故事的宋子豪和宋子杰的兄弟情，不是狄龙精湛深刻的表演和张国荣清澈俊秀的容颜。而是那个戴着墨镜用假美钞点烟，穿着风衣咬着牙签开枪杀人，落魄潦倒瘸着腿却喊着“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的小马哥。但很多人不知道，“Mark”这个角色一开始只是个小配角，并没有几场戏。这个角色原定的人选也不是周润发，而是郑浩南，是因为郑浩南没有档期才落到周润发头上。但周润发没有浪费这个机会，他为这个角色精心设计了很多细节。正是由于他的设计，这个角色充满了魅力，也让吴宇森下定决心为这个角色拼命地加戏，最后周润发的戏份甚至超过了原定的男二号张国荣而和狄龙成为双男主。有趣的是，狄龙凭借这部戏在金马奖夺得影帝桂冠，周润发也凭借这部戏在金像奖封帝。同一部戏的两位男主角，殊途同归地都获得了业界的肯定。

《英雄本色2》——偶有亮点的狗尾续貂

在《英雄本色》之后，新艺城马不停蹄赶拍续集，甚至为此不惜一切代价“复活”小马哥。虽然吴宇森并不喜欢这个安排，但为了报答徐克的知遇之恩，只能同意继续指导续作。以不带滤镜的眼光看起来，《英雄本色2》的文本堪称灾难。从故事主线来看，主角应该是石天。可是吴宇森似乎是为了弥补上一部中对张国荣的亏欠，这一部中大多的华彩篇章都给了张国荣。更不用提周润发借小马哥的孪生弟弟来“还魂”这种令人困惑的操作，和双线叙事下电影完全割裂成毫不相干的两部分，在最后又硬生生被捏合成了最俗套的报仇雪恨。

好在，吴宇森的“暴力美学”拯救了这个令人崩溃的剧本，最后周润发拿着枪炮炸药大杀四方的场面已经值回票价。一点题外话：相比宋子豪和宋子杰之间毫无说服力的兄弟和解，周润发和张国荣的搭配反而产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惊喜。一场电话亭的告白戏，张国荣贡献了全片最好的一段演出。而在一旁给他配戏的周润发，也起到了相得益彰的辅助作用。

《喋血双雄》——与一个时代的告别

虽然只拍了三两部黑帮片，但这部电影里吴宇森对于退出江湖的强烈表达几乎都要溢出屏幕了。不论是借周润发还是朱江的口，反复地在强调“这个江湖已经不适合我们了”。电影之外，吴宇森其实是在跟好友徐克做一个看似体面的告别。毕竟《英雄本色2》和《英雄本色3》时二人在创作上的冲突已经是不可挽回的，当然多年后二人重归于好也是一段美谈。毕竟，就像电影中小庄说的那样：“我们太怀旧了”。

除了与徐克的“相忘于江湖”之外，本片亦是吴宇森和周润发走向世界的敲门砖。虽然在华语世界里，《英雄本色》是更为重要的作品。但在华语世界以外的地区，《喋血双雄》得到的评价更为优秀。吴宇森坦言，杀手的角色，灵感来源于自己的偶像，《独行杀手》中的阿兰德龙。而整部戏的剧本，也是围绕杀手这一角色边拍边写的。至于片名，则来自于吴宇森的另一位偶像高仓健的一部电影《双雄喋血记》。日后吴宇森还翻拍了他的《追捕》，那是另一段故事了。

《喋血双雄》的成功跟周润发的支持是分不开的，因为与徐克闹翻，这部戏拍到中途没有预算。是周润发找来金主为吴宇森临危解难（同为主演的李修贤也曾帮忙找投资雪中送炭）。不仅如此，《英雄本色》火了之后，周润发早已不是当年的票房毒药，而是同时轧几部戏的大明星了。但为了吴宇森，他还是抽出档期来演这部戏，并贡献了精湛的演技，也为自己进军好莱坞打下了基础。相比于《独行杀手》中冷峻如铁的阿兰德龙，周润发演出了一个多情有义又有原则的杀手。并没有对李修贤不尊重的意思，但李修贤拿枪的样子跟周润发拿着枪的样子相比，简直是云壤之别。后来吴宇森在好莱坞跟约翰特拉沃尔塔合作，对方的唯一要求就是：“我要做周润发”。

《纵横四海》——用香港的方式致敬特吕弗

细心的观众肯定发现了，《纵横四海》的“三人行”的人物关系，甚至角色的名字，都是借鉴了法国电影大师特吕弗的名作《祖与占》。而且《纵横四海》故事开始的地点也是法国，就差在卢浮宫来一场致敬的奔跑了。受迫于前作《喋血街头》的票房失败，本片又是一部预算不足的电影。所以只在法国拍摄了一半，浪漫也只持续了一半，剩下的部分只能回到香港用吴宇森熟悉的枪战动作戏来填充。不知道是否就是为了纪念这种“瘸腿”的创作环境，所以吴宇森才让后半部分的周润发坐上轮椅演起了瘸子。

本片的浪漫主义时至今日看起来还是令人无限心水，周润发在他擅长的喜剧环境中如鱼得水，演的既放松又开心。而另一位主演张国荣，同样在展现自己的盛世美颜之外，贡献了非常精彩的表演。他们俩与红姑之间的化学反应，并不差于《祖与占》中的三人行。而对于不擅长喜剧的吴宇森来说，拍出过《富贵逼人》系列的高志森作为本片的编剧之一，为这部电影出色文本贡献了不可或缺的力量。最终《纵横四海》票房大成功，让低谷中的吴宇森重新振作了起来。

《辣手神探》——最佳拍档计划之外的绝唱

作为离开香港去好莱坞之前的最后一部影片，同时也是和周润发合作的最后一部电影，《辣手神探》并非是一部趋近完美的电影，但却一定是吴宇森最过瘾的一部电影。号称“打光了一亿发子弹”的宣传一出，你便知道这是一部怎样火爆的电影。周润发和梁朝伟拿着枪在影片里大杀四方，血浆四溢。不光吴宇森自己，每个观众看完也只会大呼过瘾。

相比于《喋血双雄》，本片将香港电影“极致过火”的传统发扬的更加光大。周润发一改往日的黑帮成员形象，变身正义警探，却火爆十足，如自己的名字TAQUILA（龙舌兰）一般辣舌。这个角色从头到尾都紧绷着神经，面对的不论是坏人还是卧底都一枪爆头。要不是因为枪里没子弹，梁朝伟的小平头恐怕也活不过三十分钟。说来也搞笑，明明号称一亿发子弹却在关键时刻没有了。

本片中的周润发与梁朝伟的角色，可以看成了吴宇森在彼时的两种意识状态。一方面，周润发的角色火爆与恋旧，正是代表了香港电影标志的“极致过火，极致浪漫”。而他与女主角毛舜筠的恋情却是若即若离，也是侧面表达了吴宇森对香港难舍难分的情感。另一方面，梁朝伟的角色在各方势力的压迫下经过多番变故，从一个卧底警察，到一个重情重义的黑帮成员，再到一个为了破案不惜代价的“潜行者”，他的最终目的却也只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巧不巧地跟吴宇森自己从不被任何人看好到为新艺城打工到为了自己的表达而票房失败（《喋血街头》）再到远走好莱坞闯荡的经历十分类似。当然，最后我们看到了好莱坞那个拍出了《变脸》《碟中谍2》《风语者》一系列大片的JohnWoo。可以说，这条路他选的没错。

在吴宇森的作品中，周润发的风头往往都是一时无两的。可是在这部戏里面，发哥状态就跟以往十分不同了。他暴躁，絮叨，虽然靠吹萨克斯风和唱英文歌找回了一点柔情，但更多时候是令人不适的用力过猛。与之相比，梁朝伟的表演明显更加收放自如，而大反派黄秋生的变态式表演也不遑多让。想到这是发哥为数不多的正经职业的角色，又是跟吴宇森的最后一次合作，就多少有点为他可惜。

这部电影之后，周润发又在香港拍了几部电影，便也到好莱坞去发展了。只是跟吴宇森的风光无限相比，发哥的好莱坞之旅只能算失败告终。而且跟吴宇森分开二十年来，真正算得上佳作的恐怕也只有《卧虎藏龙》和《让子弹飞》了。后来两位老朋友本来可以在《赤壁》中再次合作，但最终还是没能实现。这对最佳拍档在分开之后的数十年里，殊途同归地走下了香港电影黄金时代搭建的那座神坛，一个时代也跟着落幕了。

近十年来，相比吴宇森在《太平轮》《追捕》中令人失望的表现，周润发还有一部《无双》算是香港电影式微时代里鲜有的佳作。巧合的是，《无双》的导演庄文强，就是在初中的时候看了《英雄本色》一个月，才下定决心要走上电影这条路。当我们在《无双》里看到发哥又一次穿着风衣（阿兰德龙）戴着墨镜（高仓健）用假美钞点烟的时刻，这份只属于吴宇森和周润发的情怀还是能稳稳地击中那些热爱港片的观众。不禁让人感叹，这三十年，既是轮回，也是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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