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图所示，这是我一个月前写的一篇关于詹姆斯的文章，那时候全明星赛刚打完，湖人应该还是西部第七左右的位置。那时候，詹姆斯还没有砍下两场50+。

当时，我写了篇文章，发了贴，坦白说，尽管我不是詹姆斯球迷，但也不是那种以黑詹姆斯为乐的球迷。我对詹姆斯只是一般路人的感觉。可以摸着良心讲，当时那篇文章里，我自认为，对詹姆斯的评价和分析，还是相对比较克制的，也是比较完善的。詹姆斯的成绩和优点，我并不否认，甚至有些优点我还相当欣赏，即便是詹姆斯总被人诟病的技术动作，但我觉得詹姆斯的追冒和左路上篮，依然很有观赏性的，而这两个赛季，詹姆斯的投射能力也大大进步。

即即便如此，依然有相当多詹姆斯的球迷，认为我在黑他们的偶像。

那么好，今天湖人的赛季已经完犊子了。我把一个月前的文章再放一遍，经过这一个月湖人和詹姆斯的精彩表现，请詹姆斯的球迷来瞅瞅，看看我的文章到底哪里黑詹姆斯了。

以下是原文：

《勒布朗-詹姆斯：一名成功但不伟大的球员》

原创Augenstern15阿鱼探长2022-03-02 01:06:40

勒布朗-詹姆斯，篮球世界里绕不开的一位人物，无论你喜欢与否，在过去十年里，詹姆斯就是屹立在篮球世界之巅的那个人。

但我想请你试想一个场景，当你要向一位并不熟悉篮球的朋友介绍詹姆斯的时候，你会怎么说？

“看，就是他，湖人队的6号，绰号‘皇帝’，打球贼牛逼，我觉得都是历史上最伟大的篮球运动员了！”

等等，篮球运动员？

詹姆斯是一名篮球运动员吗？当然是。但你仔细想想，平心静气地琢磨一下，詹姆斯真的是一名篮球运动员吗？

不只是一名篮球运动员。对吧。

首先，开诚布公，看球十多年，我并不是詹姆斯的球迷，也许在2018年一度接近过，就像我总是会越发垂青一些生涯晚期的老将，就像我看科比打球那么长时间直到2013年他跟腱断裂才真正喜欢上科比。

但事与愿违，近两个赛季，尤其是2021-2022本赛季，我距离成为一名詹姆斯的球迷越来越远。

我第一次看到一位当家球星是因为比赛不利，尤其是在胜负已定的垃圾时间刷分，而非其它诸如交易之类的矛盾，居然被主场球迷狂嘘。

该如何评价这支眼看季后赛都岌岌可危的湖人队呢？

是因为投篮投到自闭阵容不兼容的威少吗？

威少固然难辞其咎。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当初湖人和詹姆斯选择威少而不是德罗赞，根本目的就是想要威少来顶一段持球核心，好让詹姆斯获得充分的休息。这个选择逻辑上是成立的——因为威少的打球风格，与之前詹姆斯的打球风格大同小异：场上持球大核心，需要大量球权，突破生猛，凭借突破给队友分球，只要配备拉开空间的射手群和空间型内线，这一套体系就能跑起来。来湖人队之前的詹姆斯是这样打球的，在雷霆和奇才的威少也是这么打球的。说一句，威少是小号詹姆斯不为过。

只不过万万没想到，来到湖人的威少投篮能力严重退化，而本赛季詹姆斯的投射水准已经提升到相当高的水准，即便詹姆斯将投篮如此升级，依然无法弥补阵容的裂隙。

加之另一巨头浓眉哥玻璃人属性长期缺阵，湖人摇摇欲坠，这是本赛季湖人队的结构性缺陷。

以上，我们可以视为客观原因。

但问题是，作为当家球星，勒布朗-詹姆斯在主观上，又在干什么？

场均联盟第三的29分，7.9篮板，其中6.8次后场板，场均6.3次助攻，这一份不错的数据单，仿佛37岁的詹姆斯仍然屹立在联盟之巅。但事实果真如此吗？

作为持球核心，弧顶发牌员，场均6.3次助攻的同时，场均3.3次失误。这样的助攻失误比，跟威少半斤八两。如果再细看多年以来詹姆斯引以为傲的高阶数据，那么本赛季至今的詹姆斯，进攻效率排在联盟第158位，防守效率排在第258，净效率第211位；而回合占有率是联盟第11位。

数据能反映一切吗？那取决于你只看哪些数据。

更直观的比赛是不会骗人的。

从技术动作角度，以前我只对詹姆斯含糊不清的走步违例嗤之以鼻。但本赛季，我很难理解詹姆斯哪来那么多上篮不进后的摊手找裁判要犯规，哪来那么多进攻失利后人在前场不回防，眼睁睁看着队友四防五；我也不理解即便半场阵地，如果说杜兰特的进攻是立棍单打，那么詹姆斯的半场防守就是名副其实的立棍防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鞋底抹了502定住了是吧。

没错，这样的詹姆斯，以场均4.6的快攻得分排在联盟第一。我都不知道这份数据是詹姆斯的荣誉，还是詹姆斯的黑点。

……

总之一句话，詹姆斯本赛季的球场表现，正在大幅度刷新我对一名当家球星的认知，也在与时俱进地提升着我对数据统计的认知。

而在球场之外，在纷纷扬扬的舆论场，詹姆斯的场外言论与詹姆斯的部分球迷的声音，更是让我作为旁观球迷，直接去思考究竟什么是“历史最佳”，以及，什么是篮球？

我坦白而言吧。

从2007年看球至今，从詹姆斯的20岁看到如今的37岁，几乎目睹了詹姆斯大部分生涯。

一个直观的不容忽视的感受是——詹姆斯，并不是一位纯粹意义上的篮球运动员。

纯粹的意思是，发自内心、无怨无悔、甚至不计回报地热爱篮球，热爱比赛，追求胜利。

以我十多年的观感，我认为詹姆斯并没有达到纯粹的标准。曾经，有那么几个赛季是接近纯粹的，比如2006-2007赛季，2012-2013赛季，2015-2016赛季，以及，2017-2018赛季，在这几个或成功但也有失败的赛季里，詹姆斯表现出了一位杰出的篮球运动员应有的职业操守和竞争心。

但在剩下的4/5的职业生涯里，与其说詹姆斯在一年又一年的打职业比赛，倒不如说詹姆斯在以最优解来打一季又一季的荣誉追逐游戏。

是的，游戏，而不是比赛。詹姆斯将打篮球视为回合制游戏，而非纯粹的比赛。

既然是游戏，那么玩家最方便的策略就是买装备，就是平衡场内和场外各种因素，以求自己每一步都利益最大化。既然是一场游戏，尽管是所谓的团队游戏，但在无法绝对性地统治战场获得胜利时，什么最重要？是个人数据和荣誉。信息时代，人的记忆是短暂的，但数据不会作古。

于是，本来应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詹姆斯和他的球迷们，在总冠军无望的前景下，开始无比惦念起“goat”和“411工程”。

历史最佳球员，是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誉，众所周知，自1998年以来，历史最佳篮球运动员的名字叫迈克尔-乔丹。

面对这样的巅峰荣誉，乔丹从来没有亲口说过一句自己就是历史最佳，但在这个蓝色星球上，几乎了解篮球这项运动的人都会选择乔丹。

直到，2016年，骑士夺冠的勒布朗-詹姆斯，向全世界喊出“我认为现在的我就是历史最佳！”无独有偶，近些年另一个把自己是历史最佳挂在嘴边的人，是三个儿子接连准备参加NBA选秀的球爹。

当然，喊自己是历史最佳，并不犯法，言论自由嘛。尤其在美式文化里，要自信，要勇于表达自己，要个人英雄主义！

但作为一位东方球迷，我有必要提一下东方文化里的理解。

在中国文化里，最高级别的审美是什么样的？

是倾国倾城吗？

不是。

而是——美却不自知。

一个美女，明明有着旷世美貌，但她自己却不觉得自己有多美，自己觉得无所谓，这样的美人，是无人可以抵挡的——也许，是她自己真的迟钝，不觉得自己有多美，又或许，她明明清楚自己的美貌，但对外表现出不以为然——但无论是无意还是故意，都达到了美而不自知的效果，这样的效果就是谁都没法抵抗的。

以这样的人生哲学来衡量，当詹姆斯过于强调，尤其是主动强调自我时，就已经先负一局。

而至于詹姆斯执着的“411工程”，其实对历史地位的加成也是有限的。

因为，当詹姆斯的部分狂热球迷高呼，当我詹拿下“40000分+10000篮板+10000助攻”时，加上“4+4+4+1”的大荣誉，就可以稳压贾巴尔，继而与乔帮主PK历史最佳时，却无法回答同样逻辑下的一个问题——既然联盟历史总得分王的荣誉如此加成，那么请问，为什么现今的联盟历史得分王贾巴尔，仍无法撼动总得分少于自己的乔丹的历史最佳地位呢？那么又请问，大荣誉“6+2+6+2”稳压詹姆斯，且职业生涯总得分如今也还比詹姆斯多的贾巴尔，历史第二的地位又凭什么就被你詹姆斯已经超越了呢？

是偶像失格，还是粉丝饭圈化导致的失智？

事实上，多年来看过詹姆斯实际比赛的球迷，包括詹姆斯自己的球迷，不会不清楚詹姆斯的球场气质。

尽管很多时候詹姆斯都能很好地控制情绪，你很少见詹姆斯发火，但这并不意味着詹姆斯在球场上就不闹脾气——只不过闹脾气的詹姆斯，是消极比赛而已。2009年东部决赛，2010年东部半决赛，2011年总决赛，以及诸多常规赛，一旦詹姆斯得不到顺应自己想法的比赛方式，就会在选择上场的情况下消极怠工。包括这个赛季无望总冠军的情况下，毫不掩饰地只进攻不防守。

到了比赛决胜时刻，如果比分是平局，那么这样的关键球詹姆斯一定会自己出手；但如果是落后1分或2分的情况，那么这样的关键球詹姆斯大概率会传给队友去投……这样的规律都能被总结出来，还是大数据喂得好。

恕我直言，我无法理解这种比赛态度与比赛气质，居然是一位历史级球星的表现，还是一位被粉丝们捧杀到竞争goat的巨星。

这不过再次验证了詹姆斯对于篮球的态度——是一场游戏，而不是比赛。在詹姆斯眼里，失去冠军希望的比赛，是没有多少意义的，是不值得自己全力防守的，尤其防守得再好也填不了几个数据栏。对个人历史地位的加成，还得看进攻数据。

一个无比在乎数据和荣誉，在自己有限的职业生涯里，从场内和场外各种渠道入手，总是想办法追逐更有竞争力的团队环境，以保证足够的基础胜率和争冠概率……这是在打职业篮球吗？怎么看都像都在打一场概率游戏。

又或许，对于詹姆斯而言，篮球也不过是人生的跳板而已，是他跳上成功人生的一个媒介而已。

詹姆斯用20年职业生涯证明了一件事——一个人擅长做某种活动，对其很有天赋，与他热不热爱这项活动，是互不相干的三件事。

有天赋，并不意味着热爱。反过来，热爱，也并不需要就一定要有天赋。

詹姆斯只是正好有打篮球的天赋，正好也能打好篮球，但并不因此，他就必须要热爱篮球。

在詹姆斯漫长的职业生涯里，我们看到了绵延的全能与高效，看到了猛兽般的身体素质，看到了高超的球场大局观，看到了对身体和技术的自律，这些都是詹姆斯所具备的谁也无法否认的成就与能力，但与此同时，球迷们也清楚地知道，詹姆斯没有老派球员的执着，没有乔丹和科比那般对胜利的执拗，没有艾弗森和加内特那般视篮球为生命，没有皮尔斯那痞子一般的强硬和不服，没有邓肯那般为了球队而主动成全……

在这个球星轮歇越来越频繁的当代篮球潮流里，不仅是詹姆斯，很多球星都不太乐于全力出战每一场比赛，而对此，乔丹当年对于轮休的看法是，“我会尽可能出战每一场比赛，哪怕是普通的常规赛，因为你并不知道为了这么一场比赛，有多少球迷、有多少孩子是攒了多久的钱才买到票，历经多少辛苦才来看我的比赛，所以，我不能让他们失望，只要我能出场，就一定会上场全力以赴地奉献比赛。”

这是乔丹那一代老牌球星“傻”的地方——这样的做法，会增加受伤风险，会影响夺冠的概率。如果对于一场游戏来说的话。

……

毫无疑问，詹姆斯是足够成功的，绵延的职业生涯，超长的巅峰长度，历史级别的数据累计，足够多的硬荣誉……即便你再不喜欢詹姆斯，你也不能否定他的成就，他的成功。

换句话说，也许詹姆斯并没有百分百地热爱篮球和热爱比赛，但尽管如此，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然取得了丰厚的荣誉和成就。那么这就仍然是成功。

只不过以一名纯粹的篮球运动员的角度，詹姆斯虽然成功，但却无法成为我所认可的伟大。

比赛的精神，对这项运动的态度，均是篮球这项运动重要的组成部分。

而詹姆斯会给下一代年轻球员和球迷，留下怎样的精神财富？

……

当然，在篮球之外，勒布朗-詹姆斯配得上所有人的掌声。

一个从小父爱缺位的单身家庭的孩子，一位早熟的天才少年，凭借自己的天赋和努力改变命运，他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心智，他是如此善于学习，很快形成自己的领导力，他对世事和人心如此洞察，面对公众和媒体绝大多数时候讲话都滴水不漏；他没有辜负自己的天赋，为之付出了足够的努力与自律；他在篮球场下，从没有过私生活的绯闻……

这个来自阿克伦的孩子，这个自称“king”的少年天才，在他猛兽般的身体力量的外表之下，藏着的可能是一颗敏感而柔弱的心。那是他残缺的童年时代留下的心灵缺口。

他需要成全自己的自尊，也需要别人认可自己的自尊。

从18岁到如今的37岁，那个来自阿克伦的孩子，那个把“king”挂在嘴边的孩子，与其说是在利用篮球去追逐鲜花与掌声，奖杯与成功，倒不如讲，他在用自己20年的选择、付出和努力，在疗愈童年的伤口，在供养藏在坚硬的国王城堡里的那始终如影随形的敏感自尊。

（文章首发于个人公号：阿鱼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