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歌剧】大场奈奈:因为你我会记住那一分钟
“就像是喝了很烈的酒。”
2022年2月22日凌晨4点前的一分钟我看完了少歌剧场版。因为她我会记住那一分钟。
我有个不好的习惯:在看我喜欢的番,或者在写杂谈评论的时候,我喜欢把自己灌醉。不过这也许只是因为我是个酒鬼,当我对着深绿色瓶子仰头灌下46度二锅头的时候,当我蓄满下一杯加满冰块的便宜货威士忌时,当地面在升高、脑髓被抽空,我反而能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地记住那一分钟。
旧时代的残党
我早就从大场奈奈身上看到了我自己。我也是个恋旧的人。陶醉于酒精时,人们往往畅想未来,而我却总是渴望回到过去。我并非不想前进,只是回忆压在胸口让我喘不过气。我不愿意丢掉任何物品,儿时的玩具,中学的笔记,旅游的纪念品,哪怕它们没有丝毫用处,可我还是惦记着它们承载的远去回忆。
“很烈的酒”带给我沉醉,此时此刻我正红着脸胡乱敲打着键盘。在万籁俱寂的夜晚看《少女歌剧》,我听清我和大场奈奈有同一颗心,要回到过去,重温每一个耀眼的瞬间。我做着狂妄的梦。只可惜我的酒量够好,我知道醉梦和现实是不同的。但大场奈奈并非如此,她真的乘着醉梦回到了过去。
第99届圣翔祭的starlight是那么耀眼,庆功宴上众人夸奖感谢着“大家的Banana”,她喜极而泣,说她不会忘记。我们恐怕永远都不会理解,2018年的那个初春对于她来说究竟有多么耀眼。
Starlight是一出悲剧,莎士比亚也说过“人生就像一段重复叙述的故事一般可厌”,她却不这么想。大场奈奈的starlight与众人的不同,她不想成为topstar,她没有想要追逐的身影,但她对过去的执念却一次又一次压倒了所有人。纯那告诉她“我们必须继续前进”,真矢表明“不存在同样的舞台”,华恋喊着“舞台少女天天进化中”,都不能动摇她分毫。
这时,长颈鹿的revue开启了。“在我的重演中,什么都不用怕。不用成长,也不需成为大人,可以从逼迫自己的痛苦、挑战新事物的艰难、受伤、放弃道路的悲伤中,保护大家。”她深知这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可回忆似水涌出,把她死死缠住,透过水面她看到如燃烧宝石般的闪耀、如闪亮彩虹般的幸福时光。只有回到过去的那一瞬间,她才能够呼吸。
我对过去的留恋仅会偶尔寄托在某件物品上,或是某句歌词某滴酒精中,我的恋旧和她的相比仅是儿戏。只有她的执念能有那么强烈,似夜空中唯一的星,让她跨越所有泥潭,走回过去的梦里。
她是旧时代的残党。马列告诉我们,历史自有发展的轨迹,旧事物只会被克服,新事物终将会取代;当你去追忆一个时代的时候,说明它已经过去了;错过本身就是一种惊艳。她何尝不懂这些道理?可她还是成为了扑向火焰的飞蛾、用身体接下子弹的烈士,她既愚蠢又徒劳,可怜却那么可爱。
“就像是喝了很烈的酒。”
落幕与开端
以前,一直以为有种鸟一开始飞,就会飞到死的那天才会落地,其实它哪里都没去过,那只鸟一开始就已经死了。
——王家卫 《阿飞正传》
回忆是普通的,奇怪的是人,因为我们一定要为过去赋予意义,一定要它承载些什么。但一个人的执念胜不过两个人的约定,大场奈奈的重演被华恋小光联手击碎了。她似乎无数次开启了重演,但她就像那只鸟,其实哪里都没有去过。“明明触及了,却还是那么耀眼”,殊不知距离最近的,才是最难触及的。
“我一直是孤单的,是来到了这所学校,我才真正遇到了一起打造舞台的伙伴,才登上了舞台,我第一次的舞台,和最棒的同伴,我必须守护好,我的starlight。”可你守护不了不存在的东西,新的舞台可以踏入剧场,旧的舞台只能遗留在磁带里。失去一切的她望着满天繁星,却没有一颗是属于她的。
不,她还有星见纯那。“原来你一直注视着我们啊”,“是我太贪心了吗?为了能将那一年变得更快乐,与大家更要好。结果大家都变了,就好像我的重演被大家一点点否定一样。我好害怕。可是新的每一天又让我感到刺激,新的大家也富有魅力。到底该怎么办,我自己也搞不懂了。”
我还能放下过去,继续前进吗?
“人有命中注定的一颗星,就算见不到我的那颗星,从今天起我也不再做只懂仰望的自己。我定会抓住自己的星!”
奈奈抬头看着这个眼镜少女。无数次轮回中她都在观察着这个女孩,她对她的性格脾气了如指掌,但她现在却反过来在引导和支撑她。奈奈把她们当做了一成不变的事物,逐渐忘了她们是有血有肉、千变万化的人;她机械地进行重演,逐渐忘了自己也是站在舞台上的舞台少女。
“我们一起去创造新的starlight吧。”
这一刻,大场奈奈不再一无所有了。冰封的心融化了,时间重新流动起来了,从她的眼睛里涌出。
“就像是喝了很烈的酒。”
大家的Banana
列车终会到站,那么舞台呢?还有你们呢?
Wild Screen Baroque,少歌最经典的片段之一,第一次观看只留给了我一头雾水。奈奈如何做到一打六?她想告诉众人什么?她为什么能这么陶醉?
直到我把自己灌醉到不清醒时,我才又一次走进大场奈奈的再演,因为她更加不清醒,因为她说她喝了很烈的酒。
她是如何定义自己的?她最喜欢大家了,为了和大家更要好一次次开启重演,她并不追求站在舞台中间,反而甘当绿叶,帮助B班为大家打造更好的舞台。换言之,她要做大家的Banana。她的心结是什么?过去是无比美好的,但未来也让人憧憬。现在大家的情况是什么?满足沉湎于过去,寄托妄想至未来。毕业临近,众人没有了竞争的负担,顿时变得轻飘飘的,畅想着缥缈的未来。
不付出audition期间的汗水,却依然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可以拿到topstar的位置。这可能吗?不可能。当你提前走下圣翔这个舞台后,你又怎么能站上世界这个更广阔的舞台?
正如歌词“那之后那之后你会去向何方?”、“用作逃避的理由的话”、“下台之后仍是舞台,只有台词还不足够”。
毕业之后,圣翔三年的舞台就结束了,时间是一维的,就像是单向行驶的列车,终会到站。那么舞台和舞台少女呢?奈奈眼中唯一的合格者真矢是这样给出答案的:“如果这是舞台和观众所期望的话,那么我就已然站上舞台。”
舞台少女永远站在舞台上,而且还要带着脚踏实地的精神和一往无前的决心,而不是站在高塔之上说着大话念着台词。大场奈奈只是醉了晕了,但众人却已经睡了,她必须狠下心要把跌下舞台的她们拍醒,哪怕她比任何人都爱她们,只因为她是大家的Banana。
这一刻奈奈的比一年前的重演时还要强大,她比任何人都更期待长颈鹿的Revue回归。她要告诉众人,下午茶时光已经结束了,饥饿着去渴求扑朔迷离的舞台,这才是舞台少女。
她心乱如麻,昏昏沉沉,如痴如醉。铃声回响,利刃出鞘的那一刻,她却神采奕然。她把所爱之人一一斩于马下,绝无拖泥带水。
“就像是喝了很烈的酒。”
成为自己的主角吧
只剩下一个人没有醒来了——星见纯那。“这样的奈奈,我不认得。”“了断?和什么?”
在剧场版开头,只有纯那一人的进路表与众不同,她没有选择进入乐团或是前往戏剧学校深造,而是决定转型成普通科的大学生。地铁上,面对克洛的恭维,纯那直言:“我是比不过你们(真矢和克洛)的,但那只是现在,为了能当上主角的那一天...”
纯那向强者低头了,向现实妥协了。也许纯那才是奈奈再次统治Revue的元凶。原来的纯那骄傲地说“就算见不到我的那颗星,从今天起我也不再做只懂仰望的自己,这是我的话!”而现在她只能依靠别人的话语前进。
为什么你要等到“明天”再成为主角?为什么你不再去抓住自己的星?为什么你的眼里没有光了?传达不到,根本传达不到。“你曾经很美丽,愚蠢又炽热地美。明知无法成为主角,却愚蠢地一味地向着主角伸出手的身姿,曾经十分耀眼。”无法站上圣翔的顶点,她逃避了;难以进入新国立第一剧团,她退却了;打着“想要踏上舞台就必须先离开舞台”这样的幌子,她已经无法抓住自己的星。
幸好纯那心底的光芒还未彻底熄灭,重新被奈奈的愤怒激起。“达不到,够不上,什么的,我已经厌倦了。挣扎,顽抗,吞噬主角。大场奈奈,来杀我试试看啊!”何必要被钉在别人搭建好的舞台上,自己命定的舞台要由自己打造。照片里闪耀的身影回归了,纯那续上断了的弦,凭借自己的话和自己的意志前往属于自己的舞台成为主角。
奈奈又何尝不是被纯那打醒的呢?她一心想做大家的Banana,为了他人倾尽一切,毫无保留,可她从未认真注视过自己。填写进路表之际,在踏上舞台和创造舞台之间,奈奈也没有做出明确的选择。仿佛一直以来,她只为了别人而活,她背着所有朋友的行囊,像醉汉妄图攥住天空中的月亮,她徒劳地追逐着光阴。如今,对过去的执念消逝了,所有朋友皆在毕业前的重演中觉醒,就连纯那的耀眼也不逊色于任何人了。她的任务完成了。
很遗憾,大场奈奈的再演彻底闭幕了。引导和陪伴是大场奈奈存在的意义,此时众人即将各奔东西,只有她被困在原地。是纯那为她指出了新的前进方向。是的,奈奈也同样是舞台少女,她也可以和别人一样在舞台上闪耀,她也有自己命定的舞台。那份独一无二的闪耀,也许就存在于未来的舞台上。最终,我们看到奈奈和纯那修改了志愿,双双奔赴国外的舞台深造。她们都成为了自己人生的主角。
世界上最空虚的人
可是,立重新拾起双剑于车头的她是那么决绝,为什么达成目的后的她还会哭的那么痛呢?
纵览整部剧场版,大场奈奈的行为都是这样前后矛盾、匪夷所思。她爱着她的朋友们,却要给她们迎头一击;她前期无敌,狩猎的Revue却直接送掉;她顺风冷酷无情,逆风痛哭流涕;她直戳纯那的痛楚迫使后者觉醒,可纯那真的醒来时她却恐惧:“你不是我认识的纯那”;最念旧的是她,最希望大家改变的也是她。
一切的有一切,都可以从一句话看出端倪——“就像是喝了很烈的酒。”
她不会愿意让众人离开,但她有着最深的教训,所以在这个喝醉了的夜晚,她告诉大家她决定放手。只不过就算她比别人多经历过几次轮回,当她的眼里再次噙着告别的泪水时,我们发现她还只是个孩子。
“借杯中之物,浇胸中块垒”,莫言提到喝酒时戏谑地说道。大场奈奈实际上并未喝过一口酒,但她一直处于“醉”的状态。灌醉她的是她心心念念的“抹布洗”,这让她乘着酒精做起了荒唐的梦,她地思绪回到过去。现实中她没有安宁,所以她借酒消愁,在她的醉梦里她才能找到安宁,她不再感到恐惧和寂寞,她爱着周围的人,周围的人也爱着她,她们地胸膛里怀着同一颗心,她得以理所应当地守护着她们。
有醉酒就必然有醒酒之时。就像醉鬼不断灌下烈酒一样,她一次又一次地寻求酒精的帮助。在轮回里,没有什么能够限制住她,学园的围墙只是摆设,浩瀚无垠的宇宙便是她的舞台,她灯光下挥刀剑起削铁如泥,天空中所有的星都近在咫尺。然而她的眼里却只有一颗星——第99届圣翔祭,还有她的朋友们。
她何尝不明白新事物必将取代旧事物,何尝不知道终有一天梦会醒来。可她拒绝不了那份耀眼,明知道她只是在梦里,知道终究会有一位小光或者小张小李把她的梦打得粉碎,却依然徒劳地对抗着自然法则。她将自己融化在酒精中,祈祷着梦不会醒。她是舞台上的堂吉诃德,享受着欺骗与虚伪的醉梦,只是别人笑她愚昧,我却只觉得她浪漫。
我承认我也很恋旧,也很珍惜朋友。但提到过去时我绝不会有悔恨,在接受事实这方面我是个很平和的人;不过我和奈奈一样笨,我喜欢给过去加上一层滤镜,自顾自地美化它,从而让我越来越难摆脱曾经。我人生的列车翻过一座又一座山,最初越过的已经被后来者挡住了视线,即便我回头张望也看不到,可越是这样我越想回到那里,于是我闭上眼睛,吞下酒精,在梦里我徒步往回翻山越岭,走到我记忆的尽头。回忆是人给自己设的荆棘陷阱,只是当你灌下酒精时,你会自投罗网,还会用温暖代替疼痛。
当我意识到自己醉得厉害时,我逐渐走进了少歌的故事。也许长颈鹿的Revue仅仅是少女们所做的共同的梦而已,梦里的长颈鹿给了她们燃料,让她们得以成为各自生活的主角。其中陷得最深的就是大场奈奈。她两度变得不可一世,霸占了整个舞台。她明白自己踏入了无限循环的圆圈,明白她不能转身回溯,明白她会失去自我,却还是义无反顾去献身,就像放不下过去的我一样。她和我什么都做不到,除了再次灌下那迷人的烈酒。
我的意识追随着她的身影,我看着她带着微笑捧着老旧的剧本,我看着她无数次拍下重复的照片,我看着她享受着钻研厨艺,我看着她在合影中像一颗香蕉树般傻傻地立在人群旁边痴笑,我看着她在毕业时像孩子般止不住地流泪。不知不觉中我的脑海已经被这个自作聪明的笨拙女孩占据了。
然而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时间不是圆圈,而是一维前进的线,仿佛终会到站的列车。
八个朋友陆续下了车,只有大场奈奈坐到了名为毕业的终点站。她体验过无数次starlight,她对朋友们的爱无可比拟。当她下车时,连承载着她最珍贵记忆的列车都驶去时,她才是世界上最空虚的人。
“我也必须要走了。”
也许《少女歌剧》也只是我的一场醉梦。到进度条走到尽头时,如梦初醒,我才意识到我不是大场奈奈。拧紧酒瓶和回忆的盖子,我也必须要走了。
只是我仍感到那舞台耀眼。
“就像是喝了很烈的酒。”
2022年4月13号凌晨两点的前一分钟我停下了笔,因为她我会记住那一分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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