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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从里约奥运男篮落选赛贝尔格莱德赛区开始关注约基奇并重新找回看球热情至今的球迷，这两天看到一些约基奇和掘金球迷被喷子喷得破防，颇有感慨，还是想随便聊聊。

被疯踩本身没什么好说道的，这是在赛季中后段当本就人数不多的约基奇（掘金）球迷中的一部分丧失理性、迷失在“以极端回应极端”的恶性循环之后就可以预见的后果，当两个专区对于在区内过度议论对方球员这一毫无意义的行为不加节制时，必然只会走向极端割裂的、非黑即白的对立。

我无意对这种二极管式的嘴炮加以说教，也无意标榜自己是个理中客，只是不太愿意看到关于约基奇本身的讨论在充满情绪对立的氛围裹挟下不断脱离本质、越跑越偏。随便和大家分享点我的观点，愿意看就看看，看不下去关了就好。

一、关于高阶数据

首先，我十分认同高阶数据不应该直接与能力挂等号，单纯吹捧高阶数据是一件十分不可取的做法。

这是因为，高阶数据的产生逻辑本来就不是试图去描述一个球员“在场上有多强多无解”，而是试图去描述一个球员“在大样本下干了多少有用的正事儿”。不同的高阶数据无非就是试图从不同的逻辑角度去描述，有基于面板数据计算逻辑较为粗暴生硬的PER、WS、BPM等，有结合了修正正负值的EPM、LEBRON、RPM、RAPTOR等等。

对于约基奇来说，不幸的地方在于，高阶数据本来作为一个附带产生的论证性结果，作为约基奇身上无非值得“顺带一提”的东西，被一知半解的少数约基奇粉丝或者中立球迷本末倒置地、频繁地、干巴巴地“展示”，逐渐把高阶数据变成了约基奇的唯一标签，甚至最终演变成了“约基奇是高阶数据偏好的极端代表”，把大家对约基奇原本就有限的关注力引向了一个十分抽象生僻的领域，最后毫不意外地反噬成“高阶数据为何不能赢得胜利”“为何季后赛打不出这样的高阶数据”。

对于高阶数据本身来说，不幸的地方在于，由于被一股脑地、不加区分地捆绑扔在了约基奇身上（谁让你什么高阶都是第一呢），导致不论是本来认可度就不高、现在已经被逐渐抛弃的高阶数据，还是不断修正完善、被业内广泛认可的高阶数据，都被一棍子打死，形成了“高阶数据是一家”“高阶数据没一个好东西”，再无法辩证看待和使用高阶数据。因为不同的高阶数据发展至今，在业内的认可度差别已然是非常大的。也就是说，业内分析人员同样认为，诸如PER、BPM（尤其是防守端的DBPM）一类的数据现如今可参考的价值十分有限，甚至在结合了正负值的各类数据中，风评也是褒贬不一的，比如EPM和LEBRON目前比较受认可，而RAPTOR风评就很一般。

说回应该如何看待本赛季约基奇高阶爆表的现象，首先你要明白高阶数据没有试图告诉你“约基奇本赛季历史第一比巅峰乔丹还强”，它也没有试图告诉你“约基奇本赛季比字母哥恩比德强”，这本就不是它们的逻辑，在我看来，高阶数据只是试图从不同角度反映在常规赛没有太多针对性的大样本下“掘金队在现有条件下能走到这一步，约基奇在其中承担了多大的工作量和工作比重”“这个量和比重非常夸张，有可能是史上最多的”。

所以约基奇本赛季所谓“烁古绝今”的高阶数据，在我看来并不是什么“震撼的表演”，而是“看着都累得慌”，这也符合比赛感观，约基奇整个赛季绝大部分时候就是在疯狂不惜力地做着（至少是自认为是正事的）正事而已，这些正事既有大家能看见的“漂亮活”，也有面板数据和路人们不关注的，其他核心或者干不来、或者不愿干、或者没有被逼着干到这个份上的脏活累活——包括但不限于大量反复的掩护（掩护助攻4.5次联盟第8，没查到非直接助攻的掩护数据）、手递手（场均触球100.1次联盟第1、场均传球73.4次联盟第1、场均持球4.3分钟联盟第54、每次持球2.6秒联盟第234）、拼抢对抗性篮板（场均6.1个对抗性篮板联盟第1）等。

在进攻端，他并没有吃下穆雷和小波特空出的球权和出手权（也许是没有体力消化，也许是没有吃饼环境，也许是马龙不敢尝试），他甚至比上赛季出场时间少了1.1分钟，出手数少了0.3次，使用率也只是从29.3%略微提升到了30.9%。他的调整都是更耗费体力的地方：1.为了“保下限同时防反击”极大提升篮下出手占比，大量的低位肉搏、高位生突、腰位卷切，轻易不出手中远投；2.为了维持球队转换产量，更多的持球推反击。

在防守端，他投入了更多的精力：更多的大范围延误+回弹护框+对抗性篮板。在掘金极度匮乏外线防守资源的背景和常规赛针对性不强的环境下，以一种勤能补拙的方式打出了可观的防守端贡献。（此处说一句，防守型的高阶数据算法确实不好，我也不认为约基奇的防守达到了联盟顶尖水准，但是由于掘金基于当前人员配置独特的防守逻辑，约基奇在其中需要做大量的工作，以至于他本赛季抢断、盖帽、篮板均是生涯新高兼队内最高，并贡献了3次最后时刻直接致胜的盖帽，我认为：通常情况下戈登承担了最难的防守任务、而约基奇至少完成了队内最大的防守工作量是一个公允的评价）

上述攻防两方面的疯狂投入以及很大一部分队友轮流做出的对比贡献（在场百回合净胜8.4分，不在场百回合净负8.0分，差值16.4分联盟第1）共同支撑了约基奇本赛季高阶数据爆表的内外逻辑，队内最好的战术阅读者、最好的传球手、最好的吃饼手、最好的掩护者、最好的篮板手、最好的攻筐手统统都是他自己，哪怕唯一稳定的射手也只有上半赛季的自己，以及很难说是队内最好的防守者但必须干防守端最多的活。他只是恰好处在了一个需要他干这么多的环境、又恰好具备了能够干这么多的能力、愿意接受干这么多的挑战并最终坚持完成了任务。

不要本末倒置，掘金的现状和决心是因，约基奇的付出是业，保住季后赛席位是主要的果，而高阶数据只是顺带依附于此的相对次要的果，它对于约基奇本身没有任何价值，它只对于那些事后想要评价约基奇这个赛季付出价值的人具有或多或少的参考价值。

更不要立靶打靶，宣扬“约基奇把高阶数据的价值打没了就像威少把三双的价值打没了”，因为前者本就是基于一定价值而被创造出来的，只不过不是你所标靶的“价值”，它只负责评价“有背景产出”而不负责评价“无差别能力”，而后者是没有天生价值的，它只是符合十进制人类的审美而已。

二、关于MVP

让我们顺着高阶数据的思路顺下来，如果你还是执意要把约基奇和高阶数据高度捆绑在一起，然后得出“约基奇就是靠着高阶数据拿MVP”这样的结论，接着形成“NBA现在搞唯高阶论，越来越没下限了”的固执认识，不妨和我一起回顾一下：

早在赛季之初约基奇就一直高阶霸榜了，但是官方并不会也没有把他排在库里、杜兰特等人的前面。

在库里、杜兰特逐渐退出领跑集团后，接替他们的并不是高阶霸榜的约基奇，而是字母哥。

赛季中后段恩比德持续高光输出的时候，即使约基奇的高阶依然在霸榜，菠菜公司依然很敏锐地让恩比德来到了第一顺位，随后官方榜恩比德也反超了约基奇。而即使在约基奇反超回来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恩比德的赔率依然坚挺。

事实就是，高阶数据顶多让约基奇能够一直作为一个“不完全脱离视线的存在”，但评估者们并没有冲着高阶就对约基奇青睐有加，他们不是二极管，根本不会在意你是否刷爆了高阶，在该让你“往后稍稍”的时候，他们一点也不含糊。

让我们摸着良心回忆，约基奇得以最后又反超了恩比德，是因为评价者舍不得这么漂亮的高阶吗？

掘金球迷应该毫不介意和其他球迷分享“约基奇这个MVP是捡的”这个观念，只不过有些人只想强调“捡”字不好听，而在我只想强调“捡”就是个顺手动作。约基奇本人的态度无非也是“如果这（MVP）发生了，那就发生吧，这挺棒。”

类比一下，常规赛就像是一场汽车拉力赛，能够在总成绩上跑进相对靠前位置的车辆有资格进入决赛圈参加场地赛角逐。对于一些性能车来说，它们并不需要车手在每个赛段都拼尽全力，在慢慢磨合、偶尔发力、不介意时好时坏的状态下，已经足以跻身靠前位置甚至一骑绝尘。而对于约基奇这个驾驶着一台设计有明显缺陷、改装也不太成功、又报销了重要性能部件的买菜车的车手来说，从一开始就如履薄冰、拼尽全力是唯一的选择。在好车的车手们愿意发力的时候，他并不能取得任何优势。但是当好车的车手们在休息区歇脚的时候，他常常还开在路上；当好车的车手们偶尔翻车、绕远的时候，他依然谨慎小心、精益求精地驾驶着。因此时不时的，他还是取得了一些可观的积分，以至于在所有赛段跑完后，大家颇为惊讶地发现，他竟然真的开着这台买菜车挤进了决赛圈。而车载数据提供了一个参考：他可能是整个赛程在线时间最长、驾驶精力最集中、走线最节约的车手，甚至可能是历史级别的“集中精力”“走线精准”。

这就是大部分投票者们的逻辑，他们并不认为约基奇的高阶数据“值得鼓吹”，只是觉得约基奇的付出“值得尊重”。而当他们把目光投向其他车手时，他们发现不论是A车手（用时最快，但和领航员经常互换身份，以至于难以确认谁才是第一车手，而且记录显示他曾经没少跑过弯路）、B车手（用时第二快，但竟然出现了系统无人驾驶时比车手驾驶时开得更好的情况）、C车手（在初赛段的低迷后奋起直追，后半程一度成为了关注焦点，却偏偏在收关的几个重要赛段好几次开进了沟里）、D车手（整体开得非常好，但时而开得很猛、时而又“随便开开”，并在最后一个休息区选择了放弃优势敞开休息）、还是EF两位车手（后半程开得非常猛，但前半程实在是抛锚过多），都无法用强烈的印象盖过这份尊重。如果你让我选一位“最强车手”，我表示真的很难选；但你让我选一位“价值最大的车手”，那我选一个“最卖力车手”总是最接近的吧。

你要问我作为约基奇球迷，怎么看待这个即将到来的MVP？我只能说，意外的、鼓励性质的褒奖，确实还挺难为情的，我宁愿看到其他候选人没有出任何幺蛾子，让约基奇所谓历史级的高阶数据成为某个MVP的背景板——当个这样的背景板还挺有范儿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本该是所有候选人的尴尬，都集中成了约基奇一个人的尴尬。

三、关于“两联MVP”

“约基奇到底配不配得上两连MVP？”

这是很容易问出来的一个问题，也是很容易被对立的一个问题。因为一部分人的答题方向是“约基奇配不配得上这第二个MVP”，而一部分人想要证明的是“两连MVP是个听上去就厉害得不得了的名头，约基奇还配不上这样的名头”。

鸡同鸭讲是最没意义的事，后者改变不了前者就事论事的态度，前者也改变不了后者对“两连MVP”的完美想象。毕竟在常规赛余温还没消化完就紧接转入季后赛的环境下，普罗大众要求常规赛MVP在季后赛里进行“自证”，即使并不科学，也是很难阻止的一件事情。

所以约基奇粉丝就受着吧，你难受也是因为你没有提前做好心理建设，没有清醒认识在场地赛环境下，一台磨合成熟的、调教完毕的、有针对性策略的性能车，依然拉得下脸陪你这台买菜车认真比赛。

想想还是蛮受尊重的了。

四、在竞技层面上，约基奇本赛季的得失

约基奇本赛季真的“进化”了吗？我很怀疑。

18-19非MVP赛季，约基奇常规赛三分命中率是30.7%，季后赛陡然提升到了39.3%。

19-20非MVP赛季，约基奇常规赛三分命中率是31.4%，季后赛陡然提升到了42.9%。

20-21首个MVP赛季，约基奇常规赛三分命中率是38.8%，季后赛略降到了37.7%。

21-22两连MVP赛季，约基奇常规赛三分命中率是33.7%，季后赛是8投0中，命中率0%。

事实上，在常规赛的最后18场，约基奇交出的三分数据是8/43=18.6%，而整个赛季的三分命中率趋势也是一路走低、绝不回头。

约基奇球迷应当看到，这个赛季越打越靠内的代价是越来越低的中远投信心和把握，也应当预见到，他很难再像以往一样，在季后赛变出足以改变防守的中远投产量和效率，更别指望他在一个赛季都没怎么使用过的情况下，突然就能掏出松博尔脚步这种鬼东西。

偏偏这些东西，在和勇士的对垒中，是更有用的。

这个赛季，约基奇并没有在技术层面上展示出我从没见过的东西，在疲于应付的环境下，他也没有精力去开发新的东西。他在能力上的进化远没有他在领导力和责任心上的进化多。

唯一有收获的，可能是就是精神力和心态，连续两年常规赛负重前行后的精神力，连续两年季后赛被无尽折磨后的心态。而这些，都只能日后以观其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