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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人物：布冯丨往期精选见文末

近期，布冯接受《法国足球》杂志专访，畅聊了20多年职业生涯里的得与失，浅析了现代足球发展过程中的种种问题，并再次向同时代的伟大对手表达敬意。44岁的他依旧快人快语，“倒出”了不少干货。另外，这名小将好像仍然没有退役的打算……

***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接受采访是什么时候吗？

（想了一下）记不太清了。 1995年我出道踢了第一场职业比赛之后，有那么两天，不管谁见到我都要和我聊两句，搞不好这些人里还有美国总统（笑）！

***如果你不当门将的话，会踢哪个位置？

要么中卫，要么中场，我喜欢助人为乐，喜欢为团队做贡献，团队需要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这个人啥都能干的，艺多不压身嘛。

***你在职业生涯中从没有进过球，想不想进一个爽一下？

我踢过上千场比赛，其中有那么五六场，最后时刻有角球，我也上去了，但没进球。 我踢球这么多年因为其他事情爽过很多次，不差这一个进球。如果退役前最后一场比赛，我们队5-0领先，裁判又给了我们一个点球，这种进球机会我不想要，这种球不考验胆量，不考验性格。 如果是关键时刻的点球，我可能会考虑踢一下，但我怕真要是进了，对面的守门员会尴尬。

***如果能把一条规则修改为对门将有利，你选哪条？

对守门员的“极刑”——禁区内倒地扑球犯规后领红点套餐。 正常人想不出这样的规则，这么多年坑死我们这些门将了。 很多时候，我们因为怕拿红牌就不敢下地。这种扑救多不容易啊，既要讲究时机，又要胆量，有时还要点天赋。结果就因为这条规则，我们束手束脚不敢动。

***意甲俱乐部已经12年没拿过欧冠冠军，意甲的水平是不是不如以前了？

我很尊重意大利足球，公开场合我从没这么说过，但私下跟领导们提过，这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欧联杯改制后的前十年，我们还看不起欧联杯，这种心态要不得。欧冠确实重要，但联赛的整体水平还是要看大多数球队的实力，要看欧联杯的成绩。1999年我在帕尔马拿过欧联杯（编者注：那时为联盟杯），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拿过了，意甲现在的水平确实不如以前了。

***怎么看意大利和法国之间的足球恩怨？

我感觉挺正常的，主要就是嘴上针锋相对，谁都不服谁。喷得可能挺狠，但我们相互之间感觉就和表兄弟一样。你非要我说哪国人最像我们意大利人，那我首先想到的肯定是法国，当然我们两个国家文化和历史上区别还是挺大的。我相信你们也是这么看我们的（记者是法国人）。

***2006年世界杯决赛齐达内头撞马特拉齐后，你跟主裁判埃利松多说了点啥？

啥都没说！我看到“那一幕”后，下意识地就朝边裁大喊、打手势，告诉他这边有情况。当时我什么情况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出。我们运气不错，这是比赛的转折点。那场球，齐祖状态好得吓人，他要在，结果可能就不一样。我们拼尽了全力，法国队太强了，可能是那年最强的队，你看他们一路怎么晋级的就知道了。必须得有我们那种心态才能赢他们。

***你觉得自己在法国时，外界对你的评价客观吗？

我在法国感觉非常好，球迷很尊重我，很喜欢我，对我很热情，特别是在街上碰到他们的时候。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太抬举我了。挺感动的，有时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

***怎么评价法国门将？

我印象最深的几个是拉玛、巴特兹、弗赖和洛里。巴特兹身轻如燕，也挺吹的，这是他的优点。我现在最喜欢的是迈尼昂，之前我在PSG时，有个意大利守门员教练打电话给我问他的情况，我跟这个教练说，意大利俱乐部花点钱找里尔买他，不亏。我很高兴，我没看走眼。

***足球圈你最讨厌的是什么？

套话。一般这是生活里大家最讨厌的东西，我特别不爽这个。我觉得个体之间就是有差异的，有些价值观上的差异必须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我也讨厌政治正确……当然有时我可能也在做政治正确的事，这是为了不冒犯别人。有些事情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到处说，因为会让别人不爽，会伤害别人，特别是在公共场合，当着全世界观众的面，这样不好。我自己就碰到过这样的事，比方别人要我评价一下其他球员，我就很恼火。为了不失礼，我只能把讲过无数遍的套话再讲一遍。

***现在各类比赛和锦标赛越来越多，足球发展得是不是有点太过头了？

我觉得还好，足球还是一种用来娱乐大众的职业。受够了的人自然会走，球员有选择的自由。对球迷来说，足球和以前不一样了，你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来追随自己的主队，但激情和快感确实少了一点。有些差异化的东西不见了，同质化很严重。以前我们要是打瑞典队，那他们一场球下来肯定往禁区起58脚长传，找两米高的长人，这些金发碧眼的哥们拿肘子直往我头上招呼。现在瑞典、意大利、西班牙、列支敦士登还有尼日利亚踢得都一样。我其实挺喜欢那些差异化的东西，但现在世界发展的方向不是这样子的，没办法，我只能接受。

***现在意甲只有35%的本土球员，怎么会怎样？

可能背后有经济方面的原因，反正我觉得挺可惜的。我在意乙看到很多本土球员完全有实力踢意甲，去高一级的联赛打主力。你人才储备不够，最先受损就是国家队。

***疫情期间，各俱乐部面临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与此同时，球员们表现得是不是太自私了一点？

（2020年）在尤文图斯，我们还是挺重视这个事的，也很理性。俱乐部让我们少拿两个月工资，我们二话没说就接受了，眼皮都没眨一下，也没谈判，前后就五分钟。我们球员不是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们都很关心足球未来的发展。另外，既然你提到了俱乐部的经济困难……我其实挺惊讶的，他们到底有什么困难？俱乐部收入少不能怪球员工资高吧。如果主席真的要拿某个球员来节流，那这个球员要么不踢了，要么就去尼加拉瓜挣钱呗。 解决方案很简单，但你为什么非得针对我，不找其他人？ 这背后牵扯的利益太复杂了。

***尤文图斯卷入过不少丑闻，这里面有什么原因吗？

老妇人头上一直悬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喜欢尤文的人多，讨厌尤文的人也不少，尤文就是全意大利的焦点，不管出点啥事都会引起轰动。尤文背了很多骂名，没少挨罚，基本都是在给其他俱乐部背锅。 我不是帮尤文说话啊，但每次尤文一有点什么事，别人都使劲往尤文后面躲，拿尤文当挡箭牌，这些人很清楚他们自己才是问题的真正原因。

***智能手机和社交媒体是不是正在毁掉更衣室？

是也不是。其实这些东西还可以用来搞一些事情，增强凝聚力，比如发一点逗比视频。可以作为分享的渠道，可以团结球队。我们以前那个时代是靠其他手段来增强凝聚力，你看我几个娃就知道了，我不能要求他们跟我一样，因为他们的成长经历和我完全不一样，挺遗憾的。

***你对象伊拉莉亚-达米科是体育记者，她有改变你对记者这个职业的看法吗？

没有，我认识她之前就认识了很多记者，有些观点已经改不了啦。 我知道你们的工作很不好干，得“想办法”拿到准确的信息，这一点我还是蛮尊重的。但有时候吧，你们受到很多外在因素的影响，一点都不客观。比如几年前，有个记者看了一些社媒上的东西，就改了口风。这真的是瞎搞。

***你的姓“布冯”有“小丑”之意，你为此闹心过吗？

没有，还好我个子大，性格也好。我一直挺外向、挺热情的，从来没人笑过我。我小学一年级第一张成绩单上，老师给的评语就是：“Gigi是班长。”我爸妈挺惊讶的，我在家的时候还挺内向，去了学校五个月就变了。

***你踢了那么多年职业足球，到现在还没退役，是不是也少了很多陪伴家人的时间？

这也是我最纠结的事，还好我的孩子们都挺支持我。2018年，我也想过退役，然后PSG找我了。我先和孩子们谈了，他们想都没想就跟我说：“去吧，爸爸，太酷了，你可以为一支伟大的球队效力。”我感觉到他们很看重我这个榜样，有我这样一个父亲，他们很自豪。

***你开办了布冯训练营，对常来练球的孩子来说，这绝对算是美梦成真吧？

我就想给他们多一种体验。我永远忘不了我小时候的经历，这也是我今天做这些事情的动力。我办训练营重视质量，重视专业性。 我打了自己的招牌，也投入了很多精力，我不想办砸咯，就想让孩子们学到点东西。

***你没拿过金球奖，遗憾吗？

有些事情没道理讲的。2003年，我是欧冠最佳球员（尤文进了决赛，点球大战不敌AC米兰），门将很少拿这个奖的，但那年我连金球奖前5都没进（获奖者是他的队友内德维德，第2到第5名依次是亨利、马尔蒂尼、舍甫琴科和齐达内，布冯排名第9）。

你说是记者们忽略了我吗？是他们不敢给我投票吗？我其实无所谓的，我压根不在乎这些荣誉，我追求的是精英体系，这个在体坛是不多见的。另外，我觉得金球奖里最遗憾的是伊涅斯塔，他其实和马拉多纳、梅西还有C罗一样厉害。

***如果你不算史一门，还有哪些门将够资格争一争？

这个不好比，每个守门员都是自己时代的最强者。 切赫快2米高了，上世纪50年代的一些守门员才一米五多，这不能放一起比吧。人是不断进步的，技术手段进步了，我们也变强了。排名不是不能搞，但要分阶段，按每20年或25年分开。

***你知道很多球迷曾希望你急流勇退吗？

真要这样的话，我可能会少5个意甲冠军，少参加2次欧冠决赛，37岁和39岁那2次最佳门将奖也拿不到，那两次获奖真的蛮激动的。真要这样的话，我不知道会少拿多少荣誉。我觉得这样的要求有点想当然。球迷是喜欢我，但如果我退了，他们也就不会喜欢我了。我自己的人生不能被别人的想法左右，其实我现在也不可能踢欧冠和世界杯了，比赛之于球员就像舞台之于演员。我觉得自己现在踢得挺好，44岁还是很给力，这对我的孩子们也有教育意义，他们感觉：“淦哦，爸爸都这把年纪了，还......”

***你先回了尤文图斯，又回了帕尔马，以后有没有可能回PSG？

（笑）谁知道呢。就算你说：“你50岁还没退，还会去巴萨和皇马，拿世界杯和欧冠冠军。”我也不会意外。 我会拼尽全力的，看看能踢到什么时候吧，我随时都做好了准备。

Valentin Pauluzzi/《法国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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