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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儿，你爸病重，你什么时候回来？”

人在广州的张晓勇，接到这个电话后五味杂陈，一边是自己的梦想接近幻灭，一边是供养他上大学的父亲重病在床。

他决定遵循内心，辞去在广州的白领工作，回到了长沙，留在父亲的身边。而在工作这件事上，他折腾了好几次，最终去马王堆陶瓷市场，当一个保安。

这样平凡的生活，跟张晓勇的另一重身份格格不入，他是长沙1991年的理科状元，从清华毕业，为何会“沦落”成一个保安？

17岁的长沙状元

张晓勇跟大多数平凡的学子一样，来自普通的家庭，却靠着自己的努力，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

别人可能是小镇做题家，但张晓勇是小村做题家。父母常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生活困顿，看到儿子的成绩优异，没有让儿子辍学打工，而是把他一路供到了高中。

1988年，张晓勇去到了长沙读高中。那时候，有个初中文凭就算是文化人，能上高中的人，寥寥无几。

在张晓勇为了梦想中的学府努力奋斗时，另一边村里的闲言碎语，却在不断冲击着老张夫妇。

初中辍学的孩子们，进城当瓦工、跟建筑队，不到两三年的时间，就在村里建起了楼房。有些人劝老张：“供那么高学历，值得吗？”

“我儿子要考清华北大，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他。”老张气愤地说。

老张是农民，在他那朴素的情感意识里，他希望孩子以后不要像父辈那么苦，而能改变命运的唯一一条路，那就是读书。

三年后，1991年，高考放榜，张晓勇考到了538分，几乎满分，全县总分第一，是长沙的理科状元。

这个消息传出来，原先那些持怀疑态度的人，纷纷来恭贺老张夫妇：你们的娃真有出息，以后不用过苦日子了；以后你们搬到城里去，可要记得常回来看看啊。

而张晓勇也收获了不少鲜花的赞美，他终于明白了书中那句“一朝成名天下知”、“一日看尽长安花”，可当张晓勇关起门来，却异常痛苦，在报考志愿上，他必须有个选择。

一方面是热门专业，另一方面是冷门专业，是为了明天的面包还是未来的理想？张晓勇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在志愿表上填写了“生物科学”。

如今，生物科学是热门专业，但是当时，太冷门了，最热门的反而是计算机专业。这个17岁的少年，对未来有着无限的憧憬和希望，但现实的引力实在是太重了。

度过了充满欢喜的假期，张晓勇踏上了北上的旅途，来到清华大学求学。他热爱自己挑选的专业，保持着高中的作息习惯，大量阅读相关书籍。

张晓勇是同学中的佼佼者，他的专业水平很高，经常跟老师探讨技术、科研，到了大三，他甚至可以成立一个科研小组，日夜在实验室做实验。

那四年，张晓勇在清华混得风生水起，临近毕业，现实的压力逼迫他再次做出选择。

现实的引力太重了

如果问，张晓勇求学的目的是什么？老张夫妇或许会说，有个好工作，好未来。

可是，在生物科学还没有大热的时候，作为冷门专业，最好的办法是继续深造，从而在业内留下成绩与口碑，日后择业的范围多。

张晓勇不可能会选择继续深造，他回头一望，是父母辛辛苦苦供他读书16年，父母的脸上早已爬满了皱纹。

他跟大多数贫寒学子选择一样，早点出来工作，帮助家里。

可他遇上了“双轨”，大学毕业生仍然可以被分配，不过工作地和工作内容，不容你自己挑选。

张晓勇想继续从事科研，继续搞生物科学，不想人生充满遗憾。当宝洁向他抛出橄榄枝时，他了解到宝洁有自己的研发部门，说不定自己可以曲线从事科研。

所以，张晓勇来到了广州，进入了宝洁，成为了一个白领。

消息传回家中，人人都羡慕老张家，培养出了清华大学生，如今可以不用在工地上晒太阳。

其中的苦，只有亲身经历才知道。

张晓勇经过了一年的培训之后，没有被分配到研发部门，而是被分配到跟专业没有联系的客服部。

张晓勇第一次觉得，现实与梦想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他没有当场摔瓶子走人，而是接受了这份工作。

他的工作态度挺令人敬佩，他没有敷衍这份工作，领导交给他的任务都圆满完成，对待客户的询问，他都做到最完美的解答。

工作一两年后，张晓勇升职为部门主管，工资不菲，可以兼顾到父母的生活。即使离梦想太远，他还是可以为了父母，勉强忍受。

他曾去北京看望过同学，有的同学选择深造，从事着喜欢的工作，令张晓勇羡慕不已。每当同学们问起他的工作如何，张晓勇总觉得没有脸说，谎称自己在从事房地产，已经是中产阶级。

从这之后，每逢开同学会，张晓勇从来不去参加，唯一的原因，就是当同学问起他的近况，他真的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不想把自己的伤口撕开给别人看。

可是父亲病重的消息，让张晓勇有了勇气，放弃这份与理想不符合的工作。

当时宝洁在长沙也有分公司，他希望调任，可是长沙分公司没有合适的岗位，他执意要调，只能等。

老张患的是尿毒症，时间可不等人，说不定会面临更严重的后果，为了尽孝，他提出了辞职，回到了家乡，照顾病重的父亲。

为尽孝回乡当保安

那时张晓勇的身上还有些积蓄，他全部拿出来给父亲治病，等到积蓄花得差不多时，才出来找工作。

每逢张晓勇递出简历，看到“清华大学毕业”时，第一反应不是这个人才必须留下来，而是“庙小容不下大佛”。

最终，只有房地产公司愿意要他，张晓勇当起了销售，性格内敛的他，卖不出房，拿不到提成，工资微薄。

后来他辞职了，经人介绍，去了马王堆市场当了一个保安，每天站岗、巡逻，这就是他工作的全部内容。

刚去那会儿，没有人知道张晓勇曾是长沙状元，但他的工作态度，以及自学考取了《物业管理员证》，令同事们都在审视张晓勇：究竟是何方神圣？

所以，在大家的不断追问中，他们终于知道张晓勇是从清华毕业，如今的遭遇，却令人唏嘘不已。

而张晓勇并没有在意别人的眼光，干保安多年，加上自己做一行爱一行，常常加班到晚上凌晨，当保安七年后，升职为市场部的客户部主任。

在当保安的那几年里，张晓勇在当地的名气很高，有人专门过来看他，也有记者来采访他，张晓勇说出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清华的，搞物业就像是拿高射炮打蚊子。

后来当张晓勇的事迹见报之后，引起了讨论，也有很多人感到费解为什么要放弃优渥的工作？只是因为梦想被颠覆了？就拿尽孝为借口？

李密写了一篇文章，叫作《陈情表》，里面有这么一段：

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

如果没有祖母，就没有李密的后来。他们母孙二人相依为命，事业有成的李密，选择回去陪伴祖母的晚年。

对比下张晓勇，如果没有父亲在田地里的劳作，去工地上的搬砖，基本上也没有张晓勇的今天。

张晓勇不管工资几何，不管未来如何，他想做的，就是报答父亲，照顾父亲。这本来是一件值得称赞的事，可是关注点，都在“清华”这两个字眼。

有人哀其不幸、恨其不争，也有人说他怀才不遇。

张晓勇却说：“我不是怀才不遇，只是当梦想与现实发生激烈碰撞时，选择安于现状。”

褪去“清华”这层滤镜，张晓勇身上的品质，还有尽孝、敬业。

曾有个北大研究生，考上了深圳的公务员，家从农村搬到了城里，却对来到城里照顾孙子的父母颐指气使、肆意打骂。

在考上清华北大之前，他们是儿子，张晓勇没有忘记自己的根在哪里。

没有人可以嘲笑他，就像没有人可以嘲笑小镇做题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