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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我希望这支队伍越来越好，在明年的世界杯出色发挥，争取拿到奥运会的入场券。祝福大家一切安好，祝福一切关心这支队伍的球迷们，希望大家接下来继续为中国男篮加油助威。”

杜锋在赛后新闻发布会上的发言，充斥了“希望”和“祝福”，句句不提卸任，可所有人都听得出这里头的离情别绪。这几天的吹风以及中国篮协的诡异沉默，都指向同一个答案：与巴林一战，就是杜锋第二个国家队主教练任期的“最后一舞”。

One last dance，我这么形容或许有点不恰当，真正的“最后一舞”，属于闪电侠韦德，主场两万名观众见证，其中有他最挚爱的亲朋，他砍下30分率领球队23分大胜76人，每一次走上罚球线球迷都报以山呼海啸的“MVP”呼喊。最后，以一场动情的演讲傲然谢幕。

杜锋没有这些。

他有的只是把到嘴的胜利吐出来，然后与小组倒数第一鏖战到加时才分出胜负的困窘。见证他“最后一舞”的，只有稀稀落落的百十来号中国球迷——跟澳大利亚的情况有质的区别，巴林麦纳麦，那是中国人不太会去的一个地方。我甚至可以想象杜锋在说出那些充满告别意味的话时，面对的是新闻发布厅几乎空无一人。

真正的“最后一舞”，球迷们都默念：你慢些走。而杜锋的最后一舞，球迷们都默念：你赶紧走。

三年前以最强土帅、唯一候选人之姿就任之时有多么意气风发，三年后离任之时就有多么四面楚歌。这一回，似乎连一贯支持他的广东球迷也不再坚定，“杜指导终于可以歇一歇了。”“俱乐部这回终于不用跟着挨骂了。”他们在社交媒体上留下这样的字眼。

国家队主教练这个职位，好像跟杜锋有点犯冲。

犹记得红蓝队之初，杜锋声望远在李楠之上，一届亚洲杯，一届亚运会，乾坤倒转。说起来也就是这个“无关紧要”的亚洲杯，屡屡让杜锋遭遇滑铁卢，如果没有它，杜锋此番留在国家队的legacy，会是奥落赛的惊鸿一瞥，以及世预赛的8胜2负。

联赛三连冠，“澄海杯”三连庄，屡屡以高情商发言刷屏社交网络，贵为最强土帅的杜锋，跟国家队主教练这个职位，真是相爱相杀。可这又是他必须征服之地——尤其是第一次失败之后，他必须拿国家队主帅任上的成功，来装点自己精心打造的王座。

那里还缺一枚真正的明珠，就一枚。打进世界杯，重返奥运会，他老杜就名垂青史，历史最佳教练的神龛上，有他一席。这些话他从未说过，但以他的性格，我相信他一定是这么想的或者曾经这么想过。

有时候我会感慨，杜锋，这名字起得真好，有“锋”芒毕露、棱角分明之意，说的话却一向极为圆融。锋芒与圆融，缺了谁，杜锋都不会是现在的杜锋。我从不怀疑，他未来还会再次挑战国家队帅位，这是他内心的锋芒。从这里跌倒，一定还会筹谋从这里爬起来。

杜锋执教的三年，是新冠的三年，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是中国男篮历史上最特殊的一任主教练。封闭集训、回国隔离，他的压力是几倍于队员的，队员们可以不打比赛，但主教练不能不带队出征。这三年，谈不上什么功劳，因为还没到论功行赏的时候，他的任期就戛然而止。

中肯地说一句：杜锋带队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带队比赛是他的义务，可封闭、隔离不在其列。

根据《体育大生意》披露的消息，中国篮协的精神是国家队主教练不能在俱乐部兼任。此举的初衷，显然是从源头上翦除瓜田李下之嫌，女篮主教练郑薇之所以辞任内蒙古女篮主教练，原因正在于此。杜锋的抉择，显然更倾向于俱乐部。另外一点，屡次作为唯一背锅侠直面舆论危机，“这让杜锋不胜其扰甚至有些心灰意冷。”

执教中国男篮，意味着挨骂，尤其是社交媒体兴起以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成绩不好，你的每一个决定都会成为指摘的对象，这一点，李楠一定感同身受，毕竟，连简单的牛角、钻石起手落位都能成为黑点，还有什么是不能被黑的呢？

杜锋在篮球场混迹多年，自是知道这个道理，他有他的固执，比如重用胡明轩、三后卫，我不想做什么诛心之论，我只想说，这两件事本身不是原罪，有亲疏、有偏好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关键是成绩。同曦也打三后卫，为什么没人黑？

纵观本世纪的历史，土帅、洋帅的任期呈现出明显的周期性交错。王非、蒋兴权、哈里斯、尤纳斯、郭士强、邓华德、宫鲁鸣、李楠、杜锋，能全身而退的，大约占到一半，土洋皆有，2014年至今，是土帅治军时间最长的一个阶段，然而权杖终归还是要交到外国人手里。

从一个角度来看，我们做过培养自己人的努力，失败了，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等待一个外国人的拯救。

乔尔杰维奇，履历惊人，可是满打满算，按照上赛季的CBA节奏，他只有4个月（明年4月底到8月底）的时间捏合队伍，从11月到明年4月，他可以好好观看CBA、挑选队员。不知道这位获得过1次奥运会亚军、1次世锦赛亚军和1次欧洲杯冠军的小光头，能否救中国男篮于水火。

或者，他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扬纳基斯，载誉而来，负气而走，只留下中国篮球历史上最大的一堆鸡毛。谁也说不好。正如三年前谁也说不好最强土帅杜锋，竟会落入此等窘境。

杜锋都不行，本土还有谁能行？我们能把饭碗牢牢端在手里，可篮球这个行当，貌似真整不明白。

经济学上有个概念，叫做“资源诅咒”，讲的是丰富的自然资源可能会成为发展的拖累，因为会对资源产生依赖，而忽略了其他方面的建设。相比亚洲其他国家和地区，我们建立在庞大人口基数之上的选材一骑绝尘，可是从技术细节来看，我们并不比那些篮球弱国好多少。

抛弃传统打法，拥抱世界潮流，这才是我心目中的崛起之道。这需要壮士断腕的勇气和自下而上的行动。当然这些事可能暂时跟杜锋已经没有关系了

本文来自篮球记者赵环宇的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