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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是汉大帮获得了斗争的胜利

这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普通又非常特殊的夜晚，这个夜晚也将决定很多人的命运。

高育良今天下午在省委大楼完成一个常规的年度政法讲话之后就直接回了家，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从下午四点一直到现在的晚上九点。

高育良笔直的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桌子上的烟灰缸已经堆满了烟蒂。可以看出此时的高育良内心并不像他的外表那样冷静和安定。他很焦躁，这种情绪在他从事教师职业开始到今天的省委常委的生涯里很少见。

他的心乱了，高育良的书桌上放着一本打开了的万历十五年，打开的那一页纸上写着这么一句话：在道德的旌旗下,拘谨和雷同被视为高尚的教养,虚伪和欺诈成为官僚生活中不可分离的组成部分。

高育良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已经是晚上九点一刻了，她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离开中国境内了吧。高育良不由得想起了下午回家路上接到的那个电话。“育良，请允许我这样叫你一次。我要走了，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国家，我要去加拿大，之前小琴在那安置好了房子。我走了你就没有了软肋，你就可以放开手跟他们斗一斗。我知道，除了我的存在以外，他们没有什么把柄能够把你彻底打倒。我虽然恨赵瑞龙，但是我能理解你选择他作为你的盟友。我只怪我命不好，遇见你太晚，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我走了你放心吧，如果你记得曾经有一个叫高小凤的女人爱过你，我这一生也就无悔了”

高育良的手机响了，他拿起了手机，按下了接听键：“高老师，我爸刚传回来消息，经过他的沟通，事情有了转机。原本沟通的结果是沙瑞金正好回中央担任要职，一把手暂时空一段时间，过段时间再进行人事调整安排，但是大家有将近半数的人不愿意撒手这件事。但是到后梁老爷子站起来说汉东省应该有个说得过去的交待。我爸的原话是，这事您去处理，只有一天，成了我们都活，不成，都得死。”

“高老师，现在就看您怎么做了。”

高育良听着电话仿佛有些失神，过了一会才对着电话说到：“我知道了，替我问赵书记辛苦了！”

高育良挂上了电话，看起来这次的事基本上是过去了，但是有些东西已经即将要失去了。

这个晚上的侯亮平也在住所等着，但是他好像格外焦急，因为他知道这是自己非常重要的一个晚上。这不仅仅关乎着前段时间的工作是否能够获得认可和收获，还决定着自己回去之后能否再进一步。

侯亮平没想到这次回汉东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原本只是抓捕丁义珍，没想到最终却越陷越深。陈海目前还在医院躺着，曾经的老师高育良个同学祁同伟绑在了一起，所有的事看起来是这么混乱。但是有一点侯亮平也知道，这些事看起来是他们忙前忙后，可是实际上这些事胜算在北方的红墙里。

叮铃铃……

侯亮平赶紧拿起响了铃声的手机，对面里是自己妻子钟小艾的声音：“亮平，刚才爸来了个电话，刚结束不久的会上要求一天之内汉东省处理好这次的事给上面一个交代，而且沙瑞金会离开。”

侯亮平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会议会是一个这样的结果。明明自己这边已经占据了主动，就算高小凤没有看住跑到了国外，但是她只是一个无关大局的棋子。自己咬住了祁同伟和赵瑞龙，尤其是祁同伟的罪行确凿，矛头已经指向了高育良。原本自己已经胜券在握，想着只要防止赵立春把自己摘出去，没想到小丑竟是自己，沙瑞金走了就没有人能够再节制高育良，整个汉东省的主动权就落在了自己这位老师的手上。

“亮平，你在听吗？”

“你说，我在听。”

“我听爸说，这次会议上破例来了两位老革命，也是你们汉大出来的，都是今晚这次会议人员的老前辈，其中一位咱爸当年还给他做过秘书，他俩全程没有发表意见，但是风向就变了。大家都知道他们两个汉大的来，就是为了保高育良。”

“那么赵立春为什么没有动静？”侯亮平有些焦躁

“赵立春这次弃卒保车，自己慢慢退出实权，交出赵瑞龙这个弃子。但是这个他在会议上提议沙瑞金不在，由高育良代职主持工作。”

“他们这是在演戏，赵立春牺牲自己和一个儿子换取家族其他人的平安。是啊，他的二儿子赵瑞虎已经是江东省的公安厅厅长了，马上要副省了啊！”侯亮平的声音突然充满了疲惫。

“亮平你不要消极，爸说了这次你的表现很好，检察院这边的徐检对你评价很高，接下来路应该比较好走。”钟小艾直到这次侯亮平其实已经算是失败了，但是她还是安慰了一下自己的丈夫。

“好了，我知道了。挺晚的了，你也早点睡吧。看样子我很快就会回去了。”

“嗯，再见，你也注意休息。”

这一夜的时间突然这么漫长，侯亮平根本无心睡眠。自己的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和大家的奋斗就这样夭折了。汉东省的病在骨子里，高育良是骨子，祁同伟等人就是表面，治标不治本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在侯亮平难过的时候，自己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一个不认识的手机号码。

“喂，你好，哪位？”

“亮平同志，我是李达康，应该没有打扰你吧？”

李达康？他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干什么？

“达康书记，这么晚了您找我有什么指示？”

“指示倒是谈不上了，明人不说暗话，我也知道今天晚上北京会议的内容了。我也没有到高育良老谋深算还能拿出这么多资源。往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但是我希望我能和亮平同志一起克服困难，毕竟正义必胜嘛！”

李达康的话着实让他有些意外，他的话说明也有人跟他透露了这次会议的内容。自己这次行动的失利，而李达康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没有保住赵瑞龙，赵立春心里对他肯定有意见，而且等高育良一登台，李达康这个唱对角戏的省委常委的日子可不好过了。他这是看好了自己身后的老岳父，来攀枝来了。

侯亮平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达康书记，您是领导，我得好好跟着你走啊！”

“亮平同志，咱们都是人民的公仆，咱俩之间没有什么领导不领导，咱们多交流多学习嘛！”

“您可是前辈，那我可要跟着您多学习......”

天亮了，上午十年省委开会，这次会议就会对这些天的这些事定一个结论。

侯亮平起了个大早，来到了祁同伟的办公室，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这个老同学一定在这里。他没有敲门，径直走了进去。

“侯处长这是来给我宣判来了？”祁同伟面色中皆是坦然。

“这事还不用我来，就是来看看你。”

“好，谢谢你，这时候能来看看我，咱们同学一场，还是有点情谊的。”

“你已经准备后接受这个结果了？”

“亮平，咱们两个还不一样，我只能接受，我没有办法。这一次高老师赢了，也是汉大帮赢了，但是得有人擦屁股，这事得我来。我跟梁璐掰了，曾经我最大的依仗这次要高老师给一个交待，这事如今只能我去，不过也算是罪有应得吧。亮平，我以前从来不信命，我一直以为人定能胜天，自诩欲与天公试比高，胜天半子，现在看来一场笑话罢了。”

侯亮平沉默了，面前的这个男人自己很难对他进行评价。从理性上来说祁同伟违法犯罪，是国家和法律的敌人；但是自己又从感性上同情他，可怜他，共情他。

“亮平，谢谢你来看我。我身上的罪孽太重，估计也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对不起陈海，他的事虽然不是我直接导致的，但是我心存愧疚。我最后送你一句话吧，吾道一以贯之。选择要谨慎，干了就别回头，要走大路，别学我走小路。”......

上午开完了会侯亮平紧接着就接到了季昌明检察长的电话，要他下午一上班就来跟他一起去高育良处汇报祁同伟和赵瑞龙的情况。

侯亮平正在开着走着，突然手机又响了起来

“喂，你好，哪位？”

电话里是一个好听温柔的女声“侯处长，我有点东西想要交给你，是关于高育良的......”

清晨的雾气迷蒙

侯亮平接到这个电话一阵恍惚

“我们可以谈一下，时间地点我定”

“看来你对自己手里的材料很自信啊”侯亮平的语气平稳，但是脚下的油门却又深了几分。

“我只是个小人物比不上侯大处长日理万机，但我们总会有事时候不方便的。”

“行啊，那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们谈一下”

“既然侯处长这么有兴趣，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今晚汉东大学北门春秋茶楼见。”

春秋茶楼这个地方对于侯亮平来说并不陌生，他在上大学的时候这个茶楼就很红火，这一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侯亮平开车来到了省委大楼，在门后看见了正在等着他的检察长季昌明，“季检察长，您不会是在这等我吧”

正在门口踱着步的季昌明看着侯亮平，笑着说道：“这次你侯亮平立了大功，高小琴这条线拉出了不少的大鱼啊！”

侯亮平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个头发灰白的汉东省检察长，突然有些看不明白他了“这次摸出了多少大鱼，季检察长和汉东检察院是主要功劳”侯亮平突然有些生气“毕竟现在陈海还昏迷不醒。”

季昌明不动声色，接着说道“我们都是为了共同的目标在一起努力，我为陈海感到惋惜，但是不后悔，陈海也不会后悔。亮平你想好一会怎么说了。”

侯亮平这才明白季昌明为什么在这里等着自己，原来是担心自己一会见到高育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的前进的道路上势必会遇到很多困难，但这并不是阻碍我们前进的理由。季检察长请放心，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我都懂。”

季昌明看着眼前的侯亮平，好像突然看到了之前的陈海，有志气有信仰，但就是太年轻太冲动，就算他季昌明在汉东经营了这么多年都不敢轻易去动高育良，何况这几个愣头青呢。

季昌明伸手指了指侯亮平，“你这个孙猴子，你看看我什么都没说，你自己就把你心里的想法都暴露了。走吧，别让你高老师久等了。”

侯亮平觉得今天这段前往高育良办公室的道路是如此漫长。

侯亮平和季昌明来到高育良的办公室前，侯亮平却不知道为什么呆呆的站在办公室面前。

季昌明看到侯亮平这样呆立在门前，于是先一步敲了敲门。

“请进！”

高育良好像已经很久如此有力的声音了，可是作为曾经的学生的侯亮平听起来却如此刺耳。

“老季，亮平！你们两可来了，坐吧！”

季昌明呵呵一笑：“育良书记，你就别忙活了，我们是来汇报工作的，不是来做客的，咱们就抓紧时间开始吧。”

高育良看了看两人“还是你老季的觉悟高！那就开始吧，大体的情况我知道，你们挑着细节说。亮平你先来吧！”

侯亮平顿了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好的，这次由丁义珍贪污受贿产生的辐射案件是这几年规模最大的。其中主要嫌疑人丁义珍外逃，我们目前正在跟进中。而丁义珍之所以能够在我们行动前顺利出逃是因为我们的公安系统中有他的同伙。其中证据已经坐实的有地区公安局局长程度……”

“一个程度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和能力去包庇一个副市长！亮平你直接说，程度背后还有谁！”

高育良的严肃面容和语气侯亮平听起来格外刺耳。

侯亮平知道，高育良是在逼着自己把祁同伟说出来。难道这就是当年自己爱戴的老师吗？侯亮平忽然感到非常悲哀，是为了祁同伟也是为了自己。

“亮平，你是我的学生，同时也是一名党员。一名战士！你要知道自己的责任是什么，现在不是你搞兄弟情义那一套的时候，你要实事求是！”

侯亮平没想到高育良可以这么大义凛然的无耻，怎么迫不及待的要把祁同伟置于死地，但是他却什么办法也没有。

侯亮平只能迎着高育良说到“就目前所获取的资料来看，省公安厅厅长祁同伟和程度以及丁义珍关系来往密切，有很大的嫌疑。”

“有嫌疑就要调查，在事实面前没有什么警察厅长，也没有什么同学情谊，更没有什么师生情谊，执法必严，违法必究，这件事首先要从我们自己身上做起！”

侯亮平愣住了，难怪高育良能够久经沙场而不倒，这种卸磨杀驴的变脸的速度令人咋舌，侯亮平不寒而栗，这就是自己的对手吗？一个有文化的流氓，一个不要脸的老油条。

“亮平，你我才是师生情谊，你才是我的得意门生啊！祁同伟自己走错了路怨不得别人啊。”

侯亮平恍然若失

“啪！”

“老季，你看看，这些是最近举报祁同伟的材料，这两天我一直在看，触目惊心啊。这些材料你带回去，你和亮平一起研究研究，相信会对你们有帮助。”

“育良书记果然不同凡响啊，四个字，老当益壮！啊，是不是亮平！”季昌明看了一眼侯亮平，这是一种提醒。

侯亮平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失态。

“育良书记请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你啊，怎么越到现在你都不愿意叫我一声老师了？”

“毕竟工作是工作，学习是学习嘛！”

高育良意味深长的盯着侯亮平看了好几秒钟，笑着说道：“时间紧任务重，我就不留你们了，希望听到你们的好消息！”

走出办公室的侯亮平心中越发的烦躁。

季昌明在侯亮平旁边目视前方说到，“亮平，有句话我得再提醒你一下，在没有十分把握前，要韬光养晦！现在就是别人得势，你就得忍着！”季昌明脚步顿了一下，“钟老爷子很看中你啊，再三让我看好你，你这次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汉东省的水很深，不是你一个人能翻起来的。”

已经是下午，陈岩石老爷子在门口坐着抽着烟。

“陈叔叔！”

“呦！小金子，你怎么有空来我这？”

“陈叔叔我是想你来告别的。我要从汉东离开了，回中央部委任职。”

陈岩石没有丝毫的诧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啊，小金子你得再往上啊，要不还是棋子。”

沙瑞金面有愧色“陈叔叔，这次小金子做的不好啊。”

陈岩石吐了一口烟圈“时代变了，不像我们当年能扛动炸药包就行。现在这个世道顾及的东西太多了！赵立春这个人挺坏，但是做事真不含糊，当机立断，弃卒保车，别的不说，这一招干的还挺利落。”

沙瑞金面色凝重，却说到，“雄关漫道，这才有搏斗的志气！”

陈岩石嗤笑一声，“自己打不过，就求人撑场面，还是有点不体面啊！”

“陈叔叔……”

“小金子，我上了年纪了，大夫说了陈海就快醒了，到时候你帮着照看点。”

“陈叔叔……”

“打仗老子都没怕过！赵立春还能比蒋介石还厉害？斗一斗嘛，没什么坏处！我这一把老骨头就以身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