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的春节,依然是鲁迅《祝福》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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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的开篇写道,

“灰白色的沉重的晚云中间时时发出闪光,接着一声钝响,是送灶的爆竹;近处燃放的可就更强烈了,震耳的大音还没有息,空气里已经散满了幽微的火药香。我是正在这一夜回到我的故乡鲁镇的。”

绍兴上虞的除夕,从下午四五点就开始放烟花,一直到初一的凌晨,空气中还氤氲着硝烟的气息。本地人会轮番请菩萨,临近午夜还要拜天地,据说那时的烟花氛围接近高潮,bongpa声能让人短时失聪,但那会儿我已从村子回到城里睡觉,错失了这难得的奇观。

整个大年三十夜,天空都是亮堂堂明晃晃的,这是一种我已经很久没在温州看到的过年景象。

更难得一见的过年氛围,还要从请菩萨说起。温州是没有这个风俗的,但在绍兴,这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环节。做上一桌子年夜饭,要先摆上碗筷、烛台,烧上一桶金灿灿的纸,甚至连桌子的形状、桌缝的方向都有讲究,然后就对着桌子祝福、祈祷,让祖辈们先行动筷,祝他们在新的一年里吃好喝好用好,也期待得到他们的庇佑。这环节里,不能碰桌椅,不能拍照,仪式结束之后才能入席动筷,往往这个时候烟灰钻得到处都是,而一桌子的年夜饭早已变冷。上虞的冬天总是说不出得冷。

年夜饭里常见的几样菜包括鱼、河虾、梅干菜扣肉、羊肉、鸡肉、腐皮包肉、素鸡、甲鱼等,而且各地区都有着鲜明的特点,连我这个外乡人都能一眼看出哪些图片取自上虞,烹饪方式以及用的餐具都有着独特的地方味,这一点与温州除夕的高脚碗相似。

饭后除了放烟花,还要去村子里的小寺庙祭拜。我不知道是否每个村都会有这样的一处庙,但在我老婆家的沥东镇,开车经过主道路再绕过几个田埂,就有一个这样的去处,庙很小,佛像有雕塑的有摆照片的,品种参差但齐全。我们像惯常进寺庙那样进行了朝拜,所不同的是点燃的蜡烛巨大,而且上面还写上了全家的名字,据说这叫满堂红,是上头香用的。整个过程平静祥和,所有人都相互认识并打了招呼,就像去亲戚家做客一般,人情味多过宗教味。

绍兴还有请车头菩萨一说。每家的仪式时间有所不同,我们是放在离家那天举行,紧挨在爷爷的祭拜之后。在院子里把车头朝向南方,摆上烛台和祭品,顺带炸开一盒新的烟花,其余的流程跟大年三十无异。大家用方言说着祈祷的话,我用蹩脚方言加上普通话,仪式结束后,总算都踏实了。

“这是鲁镇年终的大典,致敬尽礼,迎接福神,拜求来年一年中的好运气的。杀鸡,宰鹅,买猪肉,用心细细的洗,女人的臂膊都在水里浸得通红,有的还带着绞丝银镯子。煮熟之后,横七竖八的插些筷子在这类东西上,可就称为“福礼”了,五更天陈列起来,并且点上香烛,恭请福神们来享用;拜的却只限于男人,拜完自然仍然是放爆竹。年年如此,家家如此,——只要买得起福礼和爆竹之类的,——今年自然也如此。”

1924年2月,鲁迅写下《祝福》一文,一百年后,我在他的故乡继续感受着这份浓浓的年味,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微妙的巧合,特别是不久前我刚在鲁迅公园瞻仰过他的墓冢。

不管是请菩萨,祭祖,拜天地,都有着独特的地方风格,在我看来,它们不应该简单地和迷信或宗教挂钩。尽管有人会质疑安全隐患和非科学性,但对于身处其中的绍兴人来说,这也是家庭凝聚力的表现。我不清楚是否有人能和祖先们真正地对话,但依靠这样的方式,记挂先人,和身边至亲共同祝福,我想已经足够了。

只不过年轻人对此越来越不感兴趣,长辈们忧心传统会有消失的一天,年轻人也坦白记不住这么多繁文缛节。作为异乡人的我,也只是在初次体会之后,潦草地记录下来,想着兴许将来能用得上。当然,这也是我怀念鲁迅先生的一种方式,像鲁迅公园里给他献花表达思念的陌生人一样。

步行街主干道大年三十将消失五年
发布于上海阅读 5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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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至此先吃饭

· 浙江

黄酒确实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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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SON的卷发楼主

· 上海
事至此先吃饭黄酒确实好喝收起

黄酒得温热着喝,有劲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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