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扑体育网

唐突更新，因为时间隔太久了所以把上一节的一部分也并在里面了

06.【月球·天命科研基地】

　　大崩坏结束后，和其他人一样，琪亚娜也恢复到了从前的日常生活中——当然，是在月球上。

　　虽然新家稍微偏僻了些，但人生总归是要继续的，除了必要的科研工作，过去曾经错失的那些，比如课程、考试，也无可避免地被塞入了少女充实的新生活当中。

　　而在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热心女士提议下，博士们贴心地在基地内设计了一套小型的生态模拟系统，让琪亚娜也能基本体验到地球上的四季温度变换与昼夜交替，这样便能稍稍缓解千篇一律的月球生活所带来的孤独感。

　　在此基础上，就是琪亚娜自己的个人发挥了。

　　比如她一直想要的设备齐全的独立厨房，且最终在博士们的强烈要求下追加建造了安全设施。

　　比如她自己设计、打理的房间，其中的一些颇有纪念意义的小物件甚至是直接从地球带来的。

　　还比如能够在月壤中种植的花束，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目标——虽然首次种植就差点培育成了植物型崩坏兽。于她而言微不足道的崩坏能，却已经足够从物理或生物层面对其它事物产生影响了，这大概也是地球之神自己的某种独特烦恼。

　　好在有了大家的帮助，基地里还是成功搭建起了一个小型的花种培育舱，琪亚娜能够每天前去为心爱的小生命们浇水施肥、打理枝叶，正如现在她所做的那样。

　　“鸭鸭草，你怎么还是没有长高呀，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明明大家的土壤都是一样的，你看其它花花……”

　　“Teriri花，嗯，今天也很有精神呢。”

　　“还有这个是……”

　　然而，就在专心致志地对着花花草草们自言自语时，琪亚娜敏锐地捕捉到了身后隐隐约约传来的人声。

　　“琪亚娜……你在……”

　　显然，通常而言，月球上不太具备闹鬼的条件，而近期的科研工作也还没有开始对接，所以聪慧的少女立刻理解了这一异响的源头。

　　只见她喜笑颜开地转过身，连盆带花一把举起了一株被命名为“雷电芽衣”的紫色月球盆栽：

　　“我就知道，一定是我对芽衣的思念传达给了你对吧！芽衣，你真的学会说话了！”

　　“雷电芽衣”没有回答，只是不满地摆动了一下叶片，想必是因这突然的举动而害羞了。琪亚娜索性把耳朵紧贴在花盆上，感受那从根系中渗出的爱的呼唤。

　　果不其然，声音越发清晰起来，还伴随着如同脚步声一般的鼓点。渐渐地，那鼓点变得急促，带着一股仿佛即将喷薄而出的气势——

　　“琪亚娜，你在哪！”

　　下一秒，伴随着一声巨响，幽兰黛尔肉身撞开了培养舱的大门，而她正焦急寻找的妹妹，此刻正半蹲着身体将耳朵紧贴在花盆上，仔细聆听植物的声音。

　　写有雷电芽衣字样的标签顺势飘落在了地上，幽兰黛尔这才发现，舱室中的每一盆花都被这位善良的小园丁起了名字。

　　姐妹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对这突如其来的团聚场面作何反应。

　　“……呃，姐姐，早、早上好？”

　　当姐姐的总是会对妹妹的事无比上心，幽兰黛尔并不觉得自己突袭月球的行为有什么问题，毕竟，连被暴力破开的合金大门都没有表示任何言语抗议。

　　“姐姐，关于那些花的事……”

　　“不用解释了，妹妹，我都明白的。”幽兰黛尔一边说着，一边用充满母性的关爱眼神看向琪亚娜，“对不起，或许我们应该多抽出些时间来陪陪你的。”

　　“不，我真的没有什么问题，那只是一种……”

　　“……只是一种生活情调，就像给自己心爱的玩偶起名字一样，我说的对吗，琪亚娜小姐？”

　　通过幽兰黛尔手腕上佩戴的通讯器，投影中的丽塔及时进行了远程救场。

　　琪亚娜一边点头一边用表情传达自己的感谢，如果不解释清楚，下次乘坐飞船来到月球的恐怕就不是科研人员而是精神科医疗人员了。

　　……不对，终焉律者真的会出现精神问题吗？

　　“所以，姐姐为什么会突然来月球呀？”琪亚娜顾不上思考这个问题，就追问起了幽兰黛尔贸然前来的原因，“该不会是地球上出了什么事情吧！”

　　能让这位自律的天命最强女武神打破生活规律贸然行动的，必然是某种特别的理由——当然，自己的妹妹也算。

　　此刻的幽兰黛尔镇定了许多，但和琪亚娜紧握在一起的手却未曾松开过。

　　带着一种不知从何说起的表情，幽兰黛尔直接拿出了手机，向琪亚娜展示起消息栏中不断刷屏的重磅新闻：

　　“震惊！传说中的地球之神生死不明！？”

　　“传奇三人小队中的两人现身长空市，第三人去向何方！？”

　　虽然已经经历过各式各样的大事件，但眼下的情况还是让琪亚娜的大脑陷入了短暂静默，最后，她也只能用一个简短的“啊？”来表达自己对这些冲击性新闻的震惊。

　　琪亚娜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揉了揉自己的脸蛋。

　　很好，暖暖的，我应该还活着。

　　“虽然大家都认为这只是八卦小报和无良媒体串通起来散播的偏差消息，但幽兰黛尔大人执意要亲自来月球确认您的安危，所以……”投影中的丽塔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您所见，她只身一人来了。”

　　“只身一人？姐姐是怎么来的？”

　　“啊，这个倒没什么，我的体能还是蛮好的。”

　　“……不，这根本不是体能的问题吧。”

　　琪亚娜打开自己的手机，十几条未接通的通讯联络消息立刻扑了出来，那时她正执着于和花花草草对话，所以完全没注意到幽兰黛尔发来的消息。

　　除此之外，今天的天命BBS也格外热闹，有关她们几位的各种小道消息已经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各个板块。而那条故意把标题起得引人瞩目的新闻，正源自于前一天晚上凑巧驻扎在长空市的无良小报记者。

　　她对那篇充满了过度揣测的文章没什么兴趣，倒是很快注意到了配图中出现的芽衣与布洛妮娅，她们两位正坐在一家甜品店中闲聊。

　　当然，幽兰黛尔是不可能因为区区假新闻就动身的，让她决定前来探望的，正是芽衣与布洛妮娅。

　　丽塔自然也捕捉到了这一点，便主动提起了这件事：“幽兰黛尔大人在看到新闻后第一时间想办法联系了布洛妮娅小姐和芽衣小姐，但……”

　　略作停顿后，一旁沉默不语的幽兰黛尔也终于开了口：

　　“重装小兔替布洛妮娅接通了联络，它说布洛妮娅那晚以后似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而芽衣那边，在提到琪亚娜你以后，她的反应也有些奇怪，好像一直在对什么避之不谈……我觉得恐怕还是你这边有什么情况。”

　　“没事啦姐姐，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她们那边的话，一会儿我再主动联络一下吧。”

　　“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一定要及时和大家同步信息，我们……会很担心你。”说着，幽兰黛尔把手握的更紧了些。

　　“嗯，我会的。”

　　来自姐姐的安慰抚平了一时的不安与疑惑，但在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琪亚娜便已经猜到了她们所沟通的话题。

　　虽然并不清楚现场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恐怕正是两人的反应让其他人产生了十分微妙的误解，而这样的情况已经足够让少女的心中产生一个模糊的答案了。

　　明明此前是自己一直在畏手畏脚，也是自己在为两人的关系感到纠结，但当可能的结果直白地呈现在心中时，琪亚娜的脸上依然浮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事实上，她此前从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朋友”这个词实在太宽泛了，已经足够应付各式各样的场合。

　　但也正因为它的边界是如此漫长，跨过那一步时才更需要巨大的勇气——就像翻越一堵横亘在地平线上的高墙，谁也不知道那堵墙的背后究竟是更广阔的世界还是万丈深渊。

　　布洛妮娅、希儿、大姨妈、姐姐、丽塔……脑海中闪过无数名字，她们几乎都可以被归于“朋友”的范畴之中。

　　但只有芽衣，令她对那堵墙的存在产生了质疑与恐惧，就如她自己所说，芽衣是那些美好中最为特别的存在。

　　于对方而言，那恐怕也是一样的——至少从那件事以后，每次吃到甜椒咖喱，琪亚娜都会下意识地仔细咀嚼其中的味道。

　　有时候，她能从中尝到苦涩的大雨，也能尝到无处倾泄的雷鸣。这些体验曾令她感同身受地拥抱痛苦、触碰真心，但也令她无比确信自己与对方之间并无真正遥远的距离。

　　纵使是终焉之律者，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比如如何为这样的关系填上一个准确的定义。

　　想到这里，琪亚娜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抬头看向时钟，从早起忙活到现在，她的胃已经数次发出了抗议，而姐姐一大早赶来月球，自己也还没来得及招待。

　　精神上的空白可以用食物来满足，如果满足不了，那一定是吃的不够多！这便是她一直以来的经验。

　　“说起来，姐姐，你吃早饭了吗？”

　　“唔，还没吃，你呢？”

　　“也没有，要不我先去做饭吧，正好让姐姐你尝尝我最近锻炼的手艺！”

　　幽兰黛尔稍微愣了一下，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伸手在衣兜中摸索着某物，却没有找到。出发的时候太过匆忙，她并没有料想到现在的情况。

　　“琪亚娜，能把你的发带借我一下吗？”

　　“姐姐你也要一起来吗？”

　　“嗯，做饭的时候还是把头发束起来比较好。”

　　“那我来帮忙吧，姐姐你坐好就可以啦！”

　　“哈哈，那就拜托了。”

　　姐妹两人相视而笑。幽兰黛尔那金丝般的长发流淌在琪亚娜手中，像捧起一段沉没于记忆深处的岁月。

　　一切都被通讯器中的丽塔看在眼里，她其实也没来得及吃早饭，但仔细“品尝”姐妹俩的互动已经是一种精神上的珍馐了。

　　看着两人各自整理好衣装、牵着手一同走入厨房，贴心的女仆小姐也暗下决心，打算为琪亚娜的情感问题提供一些思路指导。

　　但在那之前……

　　“她们……刚刚是不是要进厨房做饭？”

　　“不好，鸡蛋壳飞出去了！”

　　“姐姐，烤箱的时间设置太长了！我已经闻到糊味了！”

　　“糟了，锅里的培根被我忘记了！”

　　“幽兰黛尔大人，您手里拿的恐怕不是白糖，而是盐……”

　　……

　　这个普通的早晨，月球差点迎来了自“跨越终焉”以来最大的危机，好在在三个人的共同努力下，这里总算没有发生什么“双倍卡斯兰娜”式的灾难。

　　卡斯兰娜家族的最强姐妹，都在他们各自的人生中遇到了擅长厨艺的重要之人，这恐怕也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奇妙缘分吧。

　　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琪亚娜平时就有在月球独自研究菜谱，为的并不单纯是填饱肚子，而是丰富作为人类的味觉体验。

　　毕竟身在月球，如果不能自己掌握一些基本的生活技能，恐怕就只能物理意义上地每天吃土（月壤）了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姐姐对做饭的热情也如此之高。

　　放下打蛋器，少女回过头望去，这是她记忆里第一次看到幽兰黛尔穿上围裙下厨的样子，虽然同样手忙脚乱，但那份认真并不逊于战斗时的状态。

　　一旁的丽塔则如往常一样提供着支援和帮助，仔细观察着她的动作并且及时给出提醒，时不时还会开玩笑缓解气氛。

　　厨具的使用、原料的配比、手法的细节……幽兰黛尔在丽塔的帮助下变得愈发娴熟起来。

　　她们……难道平时也会像这样一起吗？

　　那芽衣她……

　　沉浸在二人世界中的两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琪亚娜的注视，而琪亚娜也在某种憧憬般的幻想中渐渐出了神，直到蛋液飞溅在脸上才清醒过来。

　　也就是在这时，琪亚娜终于注意到，桌子的一角似乎放置着什么反光的小物件。她凑上前去仔细查看，才发现那并不是掉出去的某种食材或机械零件，而是一枚漂亮的银色戒指。

　　“诶，姐姐，这枚戒指是……”

　　“哦，那个呀。”幽兰黛尔停下了手中的活，笑着亮出了自己刚刚的劳动成果，“戴着戒指揉面团还挺不方便的，所以我就暂时取下来了……没关系吧，丽塔？”

　　“无妨，幽兰黛尔大人。”

　　这仿佛稀松平常的问答已经在无形中传达了一个事实，至少，刚刚的那仿佛夫妇同居的一幕并非错觉。

　　“呃，所以，你们两位已经？”琪亚娜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只得配合着丰富的肢体动作试图传达自己的意思。

　　见到妹妹如此纠结，做姐姐的怎能退缩，所以幽兰黛尔当即自信地表示：

　　“当然，已经结……”

　　“……已经结合我们目前已有的亲密关系进一步确定了永久性的誓约。”然而，丽塔下意识抢先一步接上了幽兰黛尔的话，“如您所见，我的手上也有一枚相同的戒指。”

　　“诶，丽塔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没什么，幽兰黛尔大人，剩下的由我来为琪亚娜小姐说明吧，或许您放在烤箱中的蛋糕还需要照看。”

　　“啊对了，烤箱！”

　　话毕，少女急匆匆地走了，留下一脸困惑的琪亚娜和满面笑意的丽塔，只是不知道那笑容是为了安抚琪亚娜，还是为了遮掩自己极少露出的些许羞怯。

　　幽兰黛尔大人在某些时候真是直白到不可思议呢……

　　“那么，琪亚娜小姐。”投影中的女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一字一句地向对方抛出了自己准备的问题，“也许，我可以邀请您聊一聊有关芽衣小姐的话题？”　

　　“芽衣的话题？”

　　“是的，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最近您和芽衣小姐之间或许存在一些令人烦恼的事情。”

　　尽管对丽塔的敏锐感到有些惊讶，琪亚娜也并不打算隐瞒，心中犹豫数秒后，女孩还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两人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抛向厨房的另一侧，幽兰黛尔还在忙着搅拌巧克力，从烤箱中拿出的半成品被放在一旁冷却，很显然，那是丽塔曾为她做过的某种巧克力蛋糕。

　　她不会错过任何一次进入厨房练习的机会——既然“完美”是「她」的心意，那回应这份心意的自然也必须是自己的“完美”。

　　“在这方面，姐姐真的比我直率很多呢，如果我可以像她那样对芽衣把事情讲清楚……”

　　“您误会了，琪亚娜小姐。”

　　“诶？”

　　“那时是我向幽兰黛尔大人主动提出的，有关戒指的事。”

　　“看丽塔你刚刚的反应，我还以为……”

　　“的确如此。”丽塔无奈地笑了笑，“起初我也以为，幽兰黛尔大人会是在这场「拉锯」中更笨拙的那个……啊，失礼了，或许用迟钝会更合适一些。”

　　“噗，姐姐她有时是会给人这样的感觉。”

　　“所以在我主动提出的时候，她也表现出了些许的惊讶……就像小时候那样。唯独在这种时候，幽兰黛尔大人才会露出有些窘迫的模样，呵呵，无论什么时候见到，都觉得非常可爱呢。”

　　“这样说起来，我好像有点印象，有一天早上联系姐姐的时候她说自己刚刚晨练结束。当时我听她气喘吁吁的，就没多聊下去，现在想想……”

　　“点到为止也是礼仪的必修课哦。”丽塔及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阻止了琪亚娜继续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我和芽衣小姐打交道的机会并不算多，但在我看来，她此刻或许也在烦恼和你类似的事。”

　　“你是指「究竟要不要正式开始交往」这件事吗？”

　　“是，但也不完全是，芽衣小姐是位心思很细腻的人，只是很少直接表达出来，这一点，琪亚娜小姐应该比我清楚的多。”

　　“可芽衣她有时会太过顾忌我的感受，如果我直接向她问起来，不一定能得到最真实的答案……所以，我才会拜托布洛妮娅去帮忙试探。”

　　“那么琪亚娜小姐得到答案了吗？”

　　琪亚娜摇摇头。

　　“我不知道，也许还没有，也许其实已经有答案了，只是我还不愿接受。过去总是被时间推着向前，如今能够平静地去直面一切，又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

　　“那就寻求大家的帮助吧，我猜芽衣小姐现在一定也在考虑同样的事。毕竟你们总是能不约而同地让彼此的命运轨迹交汇，不是吗？”

　　“嗯，我会好好考虑的，谢谢你丽塔！”

　　“不客气，琪亚娜小姐。”丽塔微笑着摆了摆手，又在琪亚娜打算去帮幽兰黛尔前补充了一句，“不过，刚刚那句「究竟要不要开始正式交往」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字面意思呀，之后我打算问问大家的意见，然后把和芽衣的关系从朋友升级到恋人！”

　　少女的脸上洋溢着幸福，接着，她便戴上手套蹦蹦跳跳地回到了姐姐的身边。

　　丽塔以一种有些微妙的表情注视着琪亚娜，口中喃喃自语：

　　“都已经做了那么多事了竟然还只是朋友而已，圣芙蕾雅学园的开放度可真是令人惊叹呀。”

　　直到许久以后，德莉莎仍然不知道为什么丽塔会突然开始以一种“人不可貌相”的目光注视自己。

07.

　　“哎，你说，那位传说中的地球之神会不会有对象啊？”

　　“地球之神的对象？这问题我还真没想过……神明真的有性别这种概念吗？”

　　“她一直都是女孩子好不好，而且据说以前就是天命的女武神呢，你别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再说了，就算真的没有性别，那就不能有对象了？甚至说不定早就已经有了！”

　　“神的对象……说实话，有点难以想象，你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

　　尽管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她们并没有想到，隔壁坐着的两位陌生人此刻正聚精会神地偷听她们的八卦话题，而其中的一位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了。

　　年轻的姑娘们发挥想象力，在月球这张广阔的画布上尽情泼洒笔墨，从原始祭祀到精神飞升，从奇珍异兽到天外来客，那位神秘的、仿佛只存在于梦中的地球之神俨然成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

　　终于，在听到“地球之神会不会拥有复数位伴侣”的奇妙猜想时，雷电芽衣把口中的布丁喷了出来，一向比较稳重的她此刻表现得相当失态，接过布洛妮娅递来的纸巾时，她还看到对方的脸上挂着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

　　“……布、洛、妮、娅？”

　　“咳咳。没什么，芽衣，我只是想起了高兴的事。”

　　布洛妮娅一边极力进行着表情管理，一边用苦笑回应着两人好奇的目光。

　　“反正已经辟谣过了嘛，聊琪亚娜的八卦总比聊她的存活状态要好一点——好了芽衣，不要用那种眼神瞪着我了，我会好好反省的。”

　　“算了，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也许是最近总不在状态吧，有时候会胡思乱想，让别人产生了误会。”

　　“胡思乱想？是有关琪亚娜的事？”

　　“嗯，有些时日没见面了，我在想要不要去月球把话说清楚。”

　　“可我们几个不是经常视频聊天吗？”

　　“那不一样。”芽衣伸出手指一个个数着，“虽然有声音和画面，但是没有触感、没有气味、没有温度……那不是完整的琪亚娜。”

　　“……哇，好恐怖的说法，让别人听到的话会以为你是什么变态的。”

　　“抱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布洛妮娅能理解到意思就行。”

　　“您好，两位的饮料。”

　　一位服务生插入了谈话，礼貌地把托盘上的高脚杯放在了两人的面前。

　　“嗯？布洛妮娅你点饮料了吗？”芽衣问道。

　　“没有啊，是不是送错了。”

　　“没送错，游戏制作人布洛妮娅和年轻教师红色电电龙。”灰发的女人拍了拍服务生的肩膀，干脆利落地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请你们的，不用谢。”

　　布洛妮娅的视线逐一扫过面前的三个人，最后停留在雷电芽衣的脸上，低垂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表情，但逐渐因静电飘浮起来的发梢已然说明了一切。

　　“这位就是希奥拉小姐吧，我们好像还是第一次这样见面。”

　　“服务生，这是个很危险的逃犯，我们会把她控制住，你先去报……”

　　“喂喂喂，不至于吧，我可是早就堂堂正正出来了。”渡鸦打断了芽衣的话，随即摆了摆手，服务生只好带着一脸的震惊与迷茫离开了。

　　“呃，总之谢谢你的饮料，希奥拉小姐，我正好有些口渴了。”

　　布洛妮娅拿起杯子正打算浅尝一口，却被芽衣迅速伸来的手阻止了。

　　“别喝，先让她试毒。”芽衣严肃地说着，把两杯饮料都推到了渡鸦的面前，“来，你先各尝一口，我们先观察十分钟。”

　　“……差不多行了，我早就金盆洗手了好不好。”渡鸦转过头，咖啡厅的角落坐着两位女孩，正是刚刚议论地球之神的路人，“刚刚排队的那两个小姑娘想请你们喝两杯，表达一下歉意。”

　　“道歉？为什么？”

　　“在正主面前谈八卦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她们在看到你手上的戒指时就意识到这点了。啊，对了，我就是这家店的老板，要抓我或者投诉我的话，记得打工作电话，我的私人时间是留给自己的。”

　　一连串的信息轰炸让芽衣陷入了沉默，而布洛妮娅在一旁观察着两人的神情，还在犹豫着是否要主动把自己那杯饮料挪回来——它看起来真的很好喝。

　　“且不说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开咖啡店，「正主」又是怎么回事？”

　　“我懂，大小姐的矜持嘛。”渡鸦有些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无名指上戴着那么大个戒指，就差把已婚写在脸上了，所以我就告诉她们你就是那个「不可名状的神秘的地球之神的对象」。”

　　“不，其实她们没有结婚。”布洛妮娅忍不住加入了对话，“不过大家看到戒指以后第一个想到的都是笨蛋琪亚娜，这点倒是出奇地一致。”

　　“……没结婚？”

　　渡鸦脸色一变，颤抖着指着那枚戒指，惊恐的眼瞳中映出了布洛妮娅无奈的表情。

　　“我懂你的意思，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芽衣她只是擅自把戒指提前戴上了而已。”

　　芽衣默默地把手缩回了桌子下面，但依然没有取下那枚戒指。

　　“的确是这样，但你那副表情又是怎么回事？”

　　“嗯，很简单的道理，如果那戒指不是你们两个人的婚姻产物，那要么是像前几天那个谣言说的一样，琪亚娜已经死了，要么是发生了什么更为糟糕的事，比如什么人胁迫你去和别人相恋——那今晚月亮大概就要撞击地球了吧。”渡鸦平静地说着，“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更糟糕一些？”

　　“不，真的有这么夸张吗？”芽衣问到。

　　布洛妮娅默默点了点头。毕竟她那晚就是这么以为的，如果不是芽衣及时澄清，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去月球找笨蛋琪亚娜玩的勇气了。

　　“前几天看到天命bbs的消息，我还有些纳闷，现在看来大小姐还真是陷入感情危机了啊。”

　　“没有这回事，小岛爆爆鸦女士，你还是把自己的好奇心放在该用的地方吧。”

　　“我觉得这就是该用的地方，毕竟地球之神出了问题的话，生活在地球上的人可是会很担心的——所以，你们现在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她的语气依旧是那么微妙，让人分不清那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但这句发问也的确是一直困扰着雷电芽衣的阴云，甚至，也是身边的朋友们一直感到好奇的。

　　渡鸦似乎一早就料到芽衣会答不上来，便直勾勾地盯着她，而布洛妮娅还在一旁沉默着，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扫动。

　　作为某种意义上的“前同事”，希奥拉的确有这么问的底气，毕竟雷电芽衣陷入感情危机时的样子，她再熟悉不过了。无论处于什么样的情况，只要提及和琪亚娜有关的事，她就会像被戳到软肋一样，露出连她自己或许都不曾注意的表情。

　　梦想成为骑士的孩子踏上旅途，拯救了迷路的公主，公主曾是高傲的女王，可如今那握紧的手就是她唯一的宝藏。

　　带着伤痛长大的孩子第一次成为了他人的骑士，可不经意间总还会变回那个脆弱的孩子。

　　跌入低谷的女王不曾舍弃心中的柔软，至少，她依旧能为自己的骑士施以庇护。

　　直到长枪折断，骑士的盔甲破碎；直到暴雨倾盆，雷鸣的余响垂泪。

　　少女们叩问命运，少女们留下足迹。

　　终点的门扉紧闭着，期冀她们的来临。

　　在最后的最后，骑士卸下了盔甲，公主挽起了衣纱，门扉的背后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它能破除一切不够坦诚的谎话。

　　她们看到镜中的自己；她们看到镜中的彼此；她们看到镜中的世界。

　　可是，这样的关系究竟应当如何界定呢？

　　“我…去趟卫生间。”

　　雷电芽衣终究没有回答，低着头以一种相当僵硬的姿势径直走去了卫生间的方向。

　　洗手池的感应式水龙头像士兵一样列队“鸣枪”以示欢迎——当然，或许只是被某种不知名力量扰乱了也说不定。

　　“嗯哼，看来还真是有点问题。”渡鸦得意地笑了起来，“戳人软肋不是什么好行为，但凑巧，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不要在意，芽衣她最近有些精神紧张。”布洛妮娅轻轻抿了口杯中的饮料，“所以，渡鸦小姐应该还有别的事想说吧？”

　　“不错的观察力，不过我可不是故意要把芽衣支开的。”渡鸦随手从衣兜中掏出了张精美的卡片，上面绘制着淡蓝色的花饰与蝴蝶、还有略显稚嫩的字迹。

　　“这是什么？”

　　“院里的孩子们画的小卡片，给你们当礼物的。他们已经问我很久了，「布洛妮娅姐姐和希儿姐姐的婚礼到底定在了什么时候？」，今天凑巧遇到你，我就顺便打听一下。”

　　“啊？”布洛妮娅愣住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是希儿她决定的？”

　　“嚯，你们俩可真有意思，希儿说可能是你决定的，你说可能是希儿决定的，难不成是哪位热心市民擅自帮你们把事情都操办好了？”

　　“这件事我会亲自去问问，总之先不要告诉芽衣。”

　　“嗯，我懂。不过你和希儿都去不了的话，孩子们的活动大概就要取消了，下次挤出时间讲游戏制作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没问题吗？”

　　“我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布洛妮娅悄悄瞥了眼卫生间的方向，“我还有个好主意。”

　　……

　　芽衣呆站在镜子前，凝视着镜中那个看起来有些焦躁不安的自己。

　　换作是从前，她或许只会一边静静听着一边展露出淡然的笑容，但如今她不得不承认，数年的时光和愈发变长的见面间隔的确对自己的耐心产生了些微影响——好吧，是很大影响。

　　睹物思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很正常的事，但如果那个所谓的“物”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并且高悬在天上让人无法忽视呢？

　　38万公里的距离，连光也无法瞬间跨越，倘若有什么东西能够先于视线抵达，那或许应当是某种真挚的情感，因无条件的信任而先于现实存在，因过去的经历而先于定义显现。

　　因此，于她们而言，思念包含了过去的记忆、包含了当下的挂念、甚至也包含未来的憧憬。

　　在如今的和平年代，曾经被命运夺走的那段应当属于年轻人的时光，正以一种蓬勃的气势从她们生活的边边角角涌现出来，就像奔涌的溪流，每一朵水花都绽放出对方的模样。

　　或者更简单地说，这是她们第一次无比强烈地感受到，究竟什么是——

　　“相思病？”

　　“怎么，这个词对你来说难道很陌生吗？”

　　“我只是不太确定……小识，你真的认为是这样吗？”

　　“哎呀，咱可是意识的律者，别的权能暂且不说，心理、意识、精神……这方面还能有人比我更了解不成？更何况我身边还有个现成的拥有五万年阅历的老古董……”

　　“咳，小识，你这样的说法会很容易让人误解。”符华连忙补充。

　　“大致就这个意思嘛，总而言之，人能相思的对象多了去了，亲人友人伴侣宠物什么都行。我见的多了，信我的，你这个症状，绝对是相思病！”

　　识之律者一边绘声绘色地讲解着自己的分析，一边毫不客气地席卷了桌子上的各种小零食，而视零食为珍宝的琪亚娜竟然毫无反应——很显然，这已经是重症的典型表现了。

　　“就是因为相思，所以才会想太多，才会纠结什么关系不关系的，你看你们两个以前总腻歪在一起的时候会纠结这个吗？”

　　十分钟前，符华和识之律者来到月球探望琪亚娜，在幽兰黛尔和丽塔之后，今天的月球基地迎来了第二批访客——某种意义上总是形影不离的两人。

　　虽说是要求助，但这样朦胧的感觉终究不是能被当做科研项目分享给两位博士的，琪亚娜并不希望在基地数据库里看到诸如「终焉之律者青春期情愫研究」「试分析少女内心情感躁动对地月崩坏能流动所造成的影响」之类的标题，于是求助对象自然就转向了这两位。

　　“因为相思，所以会想太多，因为想太多，所以才会纠结什么关系不关系的，我看啊，你们两个就是太闲了。”

　　“芽衣她也在纠结吗？”

　　“不知道，不过你大可以相信识之律者女士的判断，再说了，你们连意识交融都做过了，还能猜不到对方的想法？”

　　“小识，你好像很有经验嘛。”

　　“琪亚娜，你有所不知，用神州的话来说，这就是所谓久病成……唔……唔！”话还没说完，苍玄之书就在众人的注视下被识之律者从背后捂住了嘴巴。

　　“小玄想出去散步了，对吧？”

　　“哪有，我还没吃够呢，现在散步的话……”

　　“苍玄之书说想出去散步了，对吧？”

　　“……现在散步的话，可真是太合适了！”

　　面对一位律者目露凶光的直接威胁，小小的武装人偶相当顺滑地妥协了，拽着一旁困惑的符华急匆匆地出了门，临走时还不忘从桌子上顺走了最后一块马卡龙。

　　“行，老古董和碍事的家伙都走了，咱们可以继续识之律者女士的心理小课堂了！”小识拍拍手，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个小巧的笔记本，有模有样地翻阅了起来，“嗯，我看看……啊，有了，相思病终极解决方案！”

　　“终极解决方案？”

　　“没错，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解决病因，所以……”

　　“不不不，这样也未免太极端了吧，小识，有没有什么更温和的办法？”

　　“极端……呸呸呸，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直接和造成相思病的病因见面，距离越远、时间越长、相思越重，见了面，嘿，那不就不思了？”

　　“……有道理。”琪亚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不由得对面前的友人多产生了几分敬佩，只不过蹲在门外偷听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再说了……”

　　识之律者从桌子上跳下来，又稳稳地落在房间角落的单人沙发上，背后的照片墙上记录着房间的主人所珍视的那些记忆瞬间。

　　她回过头，指着其中一张双人合照，玩笑似地说到：“如果芽衣真有点什么情况，我都怕当晚月亮就会掉下来和地球来个亲密接触。”

　　“那小识，以你的标准来看，这样的程度究竟算是什么呢？”琪亚娜歪着头好奇地问着，“是朋友、恋人、还是别的什么？”

　　“这种事问别人哪行啊，水到渠成的事，没什么特定标准的。”识之律者翻起了笔记本，把其中的一页展示给琪亚娜看，“实在不行就先把该办的办了再说，上一位客户就是按照这个建议做的，既然两位当事人磨磨唧唧的，那就让最合适的人出来帮她们加速一把！”

　　“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算了，要解决也简单，只要先检验一下病到哪个程度就好了。”小识竖起大拇指，“接下来是识之律者女士的心理咨询时间！”

　　【1小时后】　

　　“来，想象芽衣现在就站在你面前，穿着你们最喜欢的紫色晚礼服，手中是盛满红酒的高脚杯，你和她刚刚结束一支完美的舞蹈，正站在露台上，靠着白色的围栏休憩，一抬头就是美丽的月色……”

　　“可我们现在不就在月亮上吗？”

　　“啧，别打断，就当你们已经回到地球了。”

　　“哦哦，明白了。”

　　识之律者绘声绘色地为蒙着眼睛的琪亚娜描述幻想的场景，以实施自己独创的催眠技巧，但在一旁的符华和苍玄之书看来，这倒是和神州古时的某些祭祀仪式有几分相似。

　　“可我还是很难想象，琪亚娜和芽衣居然连xx都还没做过吗？明明她们早就已经试过了xx，经历了好多次xx，甚至还来了一次一般人根本没机会进行的xx！”

　　“先不说别的，小玄，你说的那些xx究竟是？”

　　“当然就是屏蔽词啦，只要说出口就会被自动过滤替换成xx，不然直接说出来也太羞耻了。”

　　符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在刚刚的交谈中，三人已经百分百确信，琪亚娜的症状正是典型的相思病，但在具体治疗方案上，她们还是产生了分歧。

　　苍玄之书给出的方案是一步到位直接进行xx，最后因为众人实在不理解xx的具体含义而作罢。

　　符华给出的方案更为稳妥，包含了一整套医疗意义上的完整诊断及治疗流程，甚至考虑过向苏求助，最后因过于繁琐而遭到否决。

　　至于识之律者的提案，叙述起来要简单许多——总之先正经地来次二人约会，与其纠结定义不如先把该干的全都干了。

　　而此刻琪亚娜正在体验的，就是约会情景的预演。

　　“好，状态很不错，来，现在深情地注视你面前的芽衣，跟着我说——”

　　“芽衣……”

　　“芽衣……”

　　“我爱你。”

　　“我……”

　　“我、爱、你。”

　　“我、我……”

　　“跟着说呀，你这样我很尴尬的！”识之律者急得直跺脚。

　　“我、我……我肚子又饿了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小识绝望地躺倒在了地上，琪亚娜也顺势摘下了眼罩，略显尴尬地向着旁观的两人笑了笑。

　　“你说你们两个之间从来没有直接提及过爱这个字眼，我本来还有点不信，没想到真的这么夸张，连幻想的场景都做不到啊。”小识拿出笔记本，在序号52的后面打上了叉，“每次说出口的台词还都不一样，我说琪亚娜，你说不定真的是个天才。”

　　“那如果换个关键词试试呢，比如喜欢？”符华忍不住发问，“我记得以前在圣芙蕾雅的时候，琪亚娜和芽衣交流起来还挺直接的。”

　　“试过了，老古董，「我喜欢你」、「今晚月色真美」、「我想和你共度余生」、「我想喝芽衣的……」咳咳，总之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试过了，但只要出现了「爱」这个字眼，琪亚娜的语言中枢就失效了。”

　　“哇，好可怕，这是什么绝对不能直球说爱的世界吗。”苍玄之书感叹道。

　　三人逐渐凑在一起，又认真地讨论起了治疗方案，留下琪亚娜蜷缩在椅子上发呆。

　　回过头来，她与芽衣已经走过了那么长的路，两人的足迹时而并排时而分开，却总是围绕着一根无形的主轴，像是有某种命运般的联系将两人如双子星般牵引。

　　她们的成长都太过匆忙，来不及留下太多独属于两人的回忆，也从未有机会直视对方的眼睛，去读出那深邃的目光中藏匿着的究竟是怎样的情感。

　　事到如今，怎么还能这样软弱呢。

　　难道……那其实并不是「爱」吗？她为这样的可能性恐惧着。

　　“喂，琪亚娜，有件比较紧急的……你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琪亚娜转过身，非常随便地拿纸巾在脸上抹了两把，“可能是眼里进沙子了吧，嘿嘿。”

　　“你……唉，先不说这个，记得刚刚我和你提到的那位客户吗？伟大的识之律者女士终于帮她完成了计划！”

　　“……什么计划？”

　　“布洛妮娅和希儿要结婚了！”

　　识之律者兴奋地向琪亚娜展示手机上的聊天记录，里面详细地记录了小识是如何教唆对方先斩后奏把事情安排好的。最后，琪亚娜看到备注那一栏赫然写着一行字——希儿（不聪明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