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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2010年的冬天了，我突然发现自己的青春也跟着那过去的十个年头一起去了，他说青春就是铁皮制的洋娃娃，内装弹簧，外边有发条旋钮，吱吱吱扭紧，洋娃娃就走起来了。我的那些和姚明无谓的争执，那些自以为是的新闻理想，应该都是这青春的一部分吧。

引子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分手。

2006的冬天，那是我任"姚明专职记者"的最后一年。离别的那天，他坐在更衣室，有气无力地摆动着手，突然想起来："我还欠你一双球鞋呢！"

那几乎是我们之间person to person的最后一次谈话，我的意思是指除去采访之外的私人聊天。那之后没多久，我从《体坛周报》转到《体育画报》，不需要再面对那些每年不计其数次的飞行、淩晨三点开始的睡眠、冗长的训练场等待，和频繁的更衣室穿行，自然我和姚明的会面，也就变成了如同大公司尾牙时才有的聚会。

中国的普罗大众和NBA搭上线，应该就是从姚明开始的。诚如有些人在我那本《亲历NBA》当中所看到的，2002年，我在美国陪姚明度过了一个漫长的赛季，自此以后我成了中美之间的一只候鸟：我曾经在足疗室，和著名的教练乔治.卡尔及其未婚妻度过一个休闲的下午，我和汤姆.贾诺维奇共进午餐，哈里斯邀请我喝下午茶，我甚至被一些明星邀请参加他们的家庭聚会……从2002年至07年，我生命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和这个叫做NBA的家伙谈情说爱。

但是多半没有人会猜到，2009年当我想要做一个体育画报的封面报道时，一切就如同我要去南非与狮共舞，或者说是去火星上探求生命奇迹。

02年，第一次去美国的时候，当时还在南方体育，整张报纸没有一个人有过赴美的经验，于是乎办公室想当然地为我订了一张从香港起飞的机票，而且是只到洛杉矶。

而后来，果真一切都超出了预料，对一个从来未曾出过远门的女孩，要从广州坐大巴去香港，要穿越那个已听不到熟悉声音的城市，寻觅机场，要从香港飞赴洛杉矶，要在洛杉矶机场独自应对那些闻所未闻的口音，面对那些淡然或漠然的面孔，而在深夜11点才听说无法飞往我需要最终抵达的城市时，只觉眼前一片昏暗。

国际大机场都有落地的大玻璃窗，黝黑的天空边际镶着些微深蓝色的边，我所在的灯火通明处，灯被一盏一盏地熄灭，我"蜷缩"在一个角落，听到台湾航空公司在凌晨2点的最后一班通告，空落的大厅里，催眠似地一遍又一遍，有个台湾男生在不远的地方打电话，让家人来机场接他-熟悉的只剩下这只言片语的中国话了。

淩晨三点，身份不明的人们从身边晃来晃去，像是随时都会找到将我挟裹入黑暗之中的理由，我固执地守在电话亭旁边，假装把那些零乱而至的铃声当作是我所等待的。

就在同一年，又作为《体坛周报》的特派记者跟随姚明去了遥远的休斯敦，当时的他是个菜鸟，我也是。

大概年关将至的时候，有个一对一的专访，安排在训练场的另一头，两个中国记者和他，你一句我一句地问。站在旁边的我也加入了自己的问题，他突然转过来，表情疏远而陌生:"你知不知道人家是在做独家专访?"

话题就像废弃的毛线头被扔到了一旁，两个同行看着我，又看看他，我看看他们，也看看他，什么热的东西在汹涌，一股脑全都冲到头上去了。

很快，飞短流长，那些白眼，和窃窃私语。

我以为咬紧嘴唇，就可以忍住一语不发。

训练几近结束，他拎着球衣，高大的身影在面前晃来晃去。

我就那样截住了他。

"我当时不知道你们在做一对一的采访，你可以好好跟我说或者私底下提醒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你的妹妹、女朋友或者女性亲人遇到这样的尴尬……"

我喋喋不休，语言杂乱得自己都手足无措，我并不熟悉这样的对峙，身体已经开始不规则的颤动。

而他站在那里，没有鄙视，神情略有紧张，也不说话，额头还有细细的汗珠……有那么几秒钟，我们之间都是尴尬的沉默，就像是整个场馆的大灯全打在了我们身上，我的心脏像是被击打了一般突突得痛。

晚上的比赛结束后，拿着采访机，很自觉地把自己置身于人群之外，身高190以上的大个摄像们很容易就把我挤成了被采记者只能看到的一个小小的缝隙，这个时候我觉得，只需要把耳朵伸到够得着他声音的范围就够了。

然后，他坐下来，用中文回答完问题，等待潘克伦翻译，再转向四周，头望向我，隔着人群的我，他说，你，今天怎么没有问题了？

那之后几个月里，领导有次在电话里面，千叮咛万咐瞩之后，忽然来了一句："你和姚明接触的时候最好收敛些，毕竟人家现在是大明星，搞好关系对采访有好处。 "

背后感觉冷涔涔的。

最后一次去休斯敦，大概正好是圣诞节平安夜，十四个小时的国际飞行之后，我拖着沉重的行李在洛杉矶机场转机，恍惚到觉得自己是在美国的某部电影当中，在飞机上那一觉睡得晕头转向，终于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在北京的家里，窗外是低厚的云层，机翼上的小灯即明且暗，广播里一遍遍地通知：因为地面指挥的问题，现在飞机只能继续盘旋，直到得到通知为止。

就在那个时候，我突然回忆起第一次，当我千辛万苦，千折百转终于来到休斯敦，进入场馆以后，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姚明，他一个人慢慢地踱在球员通道，可能是因为个子特别高的缘故，人群中的他像是漂浮在暗黑海面一块巨大的浮木，我没能控制住自己不合时宜的激动，身体前倾，音调发颤，伸直了双臂打招呼，而他眼皮都没抬起来--就是一个非常正常的表情，和非常正常的反应。

那个时候的媒体，无一不为和姚明套近乎作为炫耀，或许我们之间并没有外界想象的那样有那么多的共同点，从他书架上的《三国演义》、《史记》到《狼图腾》、《摇摇欲坠的危墙》，我一度以为我们在阅读趣味的某些方面是相投的，但我们居然从来没有机会讨论到任何的小说，文学作品，毕竟在那个潮湿的，随时都有半祼男像火花一样一闪而过的更衣室，它更多充斥着的是同行们虎视眈眈的目光，以及黑人之间用的俚语。

是那个时候还是后来，我在自己的博客上写着"与其去追逐那些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的明星，我宁愿去关注一个普通人的喜怒哀乐。"

那些视每一个同行为竞争对手，靠血肉杀出一条采访之路的日子似乎离我远去了，我在《体育画报》的日子多半是在重大的比赛场地上，见到他，微笑、致意、玩笑两句，过程一般20秒，视涌上来的人数决定。

"告别"之后再有一次算是意外的机会则是在08年了，四川大地震之后，有一天随国家队坐飞机，随意地截住他："我认识几个灾区的孩子都很喜欢你，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签个字鼓励下他们。"

飞机终于稳在空中平行飞行的时候，空中小姐召唤我："姚明先生找你去一下。"

他耐心地给我签完名，然后把新的联系方式留给了我。他旁边坐着国家队的领导，其他几个大牌球星，空姐在身后随时等着殷勤地上前服务，和他说话的时候我尽量地压低了嗓门，惟恐吵醒别人--在这个十万英尺的高空，我突然觉得我像是一个陌生世界不知情的闯入者，我的腿肚子开始抽筋，头皮发麻，我之前认识这个人吗？我和他之前的生活有过交集吗？这个尽管已经非常耐心、很有风度、很有爱心的人。

从02年到06年，我曾经忠实地像打字员一样地纪录过他的幽默，他的随和，他的直言不讳……他的喜怒哀乐，那些篇幅摞在一起足以烤暧整个冬日;我也曾经无数次写下他的或者言语无味的，或者丰富多彩的专访，这样频繁的接触足以使蚂蚁和大象成为朋友，可时常还是会觉得，我并不那么了解他。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09年当我需要为杂志做一个姚明的封面报道时，才会有了下面这样像是发给熟人的陌生邮件。

Subject: 发自易小荷的来信

Date: Mon, 26 Oct 2009 08:15:21

大姚你好，

想必你也应该从网上看到了，刘翔的复出和成功……昨天在田径场目睹一切的我真的是感慨万千，因为我想到的是还在训练场里挥汗如雨的你。

很长时间了，自从听说你受了伤，都不敢发信息安慰你，因为我知道你足够坚强，我也知道你身边的朋友足够的多。

但是毫无疑问，跟随你的那几个赛季也应该是职业生涯中最令我难忘记也是对我影响一段岁月……像你一样，我也是通过那样的经历从菜鸟变成了一个"成熟"的记者……

其实去年北京奥运会的时候就很想给你做个采访，但是很遗憾，最后计划竟流了产……给你写这封信是出于两个原因，一是真心希望你能够像刘翔一样经历蛰伏，不久的将来凤凰涅磐，另一个是看到了今天媒体做的关于你为了复出训练的两个整版及图片。

等了一年了，我还是终于很冒昧地写来这封信：可不可以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做个采访，如果哪怕有一点点的会打扰你，那你就当我没有发过这封邮件好吗？

最后，还是无限的祝福……

易小荷

……可是，发完邮件的第二天，我仍然后悔了，对于那个曾经在CBA梳着锅盖头的大男孩来说，你可以随时拦住他，截住他，拉住他，拽住他，在训练馆、比赛场地、宾馆、餐厅、大街上对他说："我需要采访你"。

可是对于制度齐全、装备完备的NBA来说，他们的记者只需要稍微加快腿的频率就能有所收获--比赛前和比赛后的半个小时都是为媒体开放的，除此之外，哪怕你尾随他们走遍了球员通道，他们只会耸耸肩"I m done（我收工了）"

--美国人把他们的这种方式叫做professional（职业）。

这个漫长的采访还要从08年奥运会之前说起了，因为《体育画报》需要做姚明的专访，于是我开始联系他的经纪人章明基，一开始是"排在waiting list（等候名单）上面，然后是"schedule（行程）繁忙"，终于在一个月之后告诉"可以采访"的时候，我人在四川，根本无法拔打他的国际长途。

这一等，就又是一年了。

这一年当中，我或多或少地从凤凰卫视、中央电视台的名牌栏目中看到他，也在《体坛周报》的重要版面上浏览过他的只言片语。我所能回想的是，当他第一年进入NBA的时候，想要采访他的媒体之多，几乎我们每到一座城市，都有中文的、英文的各种媒体等待着他，为了他而专门飞去美国的中国媒体也不在少数，仅仅凤凰卫视就有两个栏目分别专访他，以至于后来别人告诉我，"姚明是吃着披萨接受许戈辉的采访的，因为他实在不想接受采访，他快被访吐了……"

于是，我仍然很执着地做了一件后来让自己后来颇为尴尬的事情，我给SI（美国《体育画报》）的资深主笔wolff先生写信，既然他们在中国的奥运会期间，受到了我们中文版全体同事最无私的帮助和资源共享，那么借用一下他们在全球的影响力帮我约一个我原本的熟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比wolf更多一个f的先生很快就回信了，很热情，信中充满了各种英语的敬语，但是他说，对不起，美国体育画报不能替中文版体育画报约采访对象。

好吧，如果这是所谓美国人的原则，那我退而求其次吧，我问wolff先生，能否以他私人的名义帮我找到姚明在美国的经纪人达尔.比菲先生，把我排在采访名单上。

wolff先生可能有些拗不过我的倔强，回答有些勉强，我先帮你问问吧，但这个事情必须得通过我们主管的同意，再后来还没等我再发邮件过去，很快又发来一封邮件：主管说了，不可以。

2008-09这一年，我被淹没在北京奥运会的欢呼声中，分享过英国首相布朗的前排贵宾席位，拍下了离我咫尺之遥的贝克汉姆迷人的微笑，还在亲切友好的氛围内专访了若干名体育明星，做了几个大的重磅封面报道，在腾讯上的博客也超过了8000，000的点击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姚明的这个采访，就像是若隐若现的某块暗礁，你知道它在那里，你知道它绕不过去，你知道就算你在世界上的其它角落发现神秘和惊奇，你还是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所以我居然一度没有勇气点开署名是姚明的这封邮件，以及紧随其后的章明基的邮件。

小荷老师你好：

突然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好了。

看了你的来信，我谈谈我的看法，其实没有你说的挥汗如雨，我训练的内容很有限，要是能挥汗如雨我谢天谢地了，嘿嘿。

谢谢你对我这么高的评价，真的使我如坐针毡。我回想起当初刚来的几年，确实很多地方不成熟，接人待物很多时候完全凭个人喜好。

现在我的康复稍微有点进展，如果你要来采访的话，我还是要章明基沟通一下的……同时也维护了我们团队之间的默契。总之，这些事情我会去沟通一下，几天之内给你一个回音。你看怎么样？

看见刘翔复出，我更多关注的是他周围的反应，经历了这次的伤病，他明显老练了很多，呵呵。大家说到底都是希望我们好，只不过我们自己更要把握好。

说了这个多，不知你感觉如何？如有问题你可以再写邮件来

祝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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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小荷，你好！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还是不要告诉章明基吧，我没有任何要绕过他同你联系的事情，（此处省略五十字） 易小荷啊，我看姚明是聪明的, 也是职业的，看懂了所谓"中美文化差异中的中国思路"，那就是用友情来达到工作目的（好像还有个说法叫"conflict of interest" - 利益冲突 - 你作为记者的职业需求和你作为朋友的所谓没有"一点点打扰"的探望是矛盾的 -但好像这是"中美文化差异中的美国思路"了：），这就是为什么需要我隔在你和姚明之间，我不期待也不应该期待你会比我在记者采访一事上更照顾到姚明的利益，这不是你小易人好不好的事情，而是你作为记者的职业所决定的。你说对吗？这里我觉得有必要再重申一次：任何姚明的媒体采访都必须经过姚之队来安排，不要直接向姚明提出，这样会损害你和姚之队，也就是你和姚明的工作关系……

几天以后，当姚明说完他会"沟通"之后章明基的信件出现在我的邮箱，看到这一段的时候，我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

……上次没采访成功不能完全怪我吧？后来赛季开始后你也就没声音了……你其实需要更多的信心以我们的方式和我们的团队交往，你是一个出类拔萃的记者，有非常鲜明的特点，其实我们和SI一直有非常好的合作，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用点心来建立我们之间的，所谓美国式的，但也是职业的工作互信。我相信你能做到，因为你是大媒体的大记者了。我们是非常愿意和你合作的，我们主观上不想偏向任何一家媒体，虽然我们做事比较耿直，但我们对你没有任何敌意。这些年来你也不容易，我真的挺佩服你的，孤零零一个女孩在外闯荡，靠自身努力成为中国最优秀的体育记者之一...我会尽可能的想一些办法来配合你的工作，帮你也就是帮姚明，对吧？你呢，要练练勇气 - 向我们提要求的勇气，和take "no" for answer 的勇气 （可以看看电影绿野仙踪：） 有关姚明的采访，你打个电话给我吧

章明基

--这个世界上好像最不费力地就是各种各样关于姚明的专访。绝大多数的记者都会以采访到某个明星，或者以和某个明星的关系作为炫耀，对于那些热爱篮球的读者们来说，仿佛对他们来说，只要是能被称作"记者"这个词的人，那些所谓的独家专访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之前也觉得自己没有勇气告诉别人，我是怎样七拐八折大费周折才做到的姚明专访，就像章明基后来见面时所说的："你总是用很笨的办法达到也许不那么难的目的，好像不到南墙不回头。"

"青春必须逝去，"亚历克斯在《发条橙》的最后感叹道，已经是2010年的冬天了，我突然发现自己的青春也跟着那过去的十个年头一起去了，他说青春就是铁皮制的洋娃娃，内装弹簧，外边有发条旋钮，吱吱吱扭紧，洋娃娃就走起来了。我的那些和姚明无谓的争执，那些自以为是的新闻理想，应该都是这青春的一部分吧。因为它是直线行走的，走着走着就喻喻喻地撞到东西了，"这是不由自主的呀，年纪轻，就好比是这种小机器啊。"

我常常会回想起，2000年的那个冬天，当我第一次看到竹竿一样的姚明，还不是记者的我走近他，递给他看我的名片，大家一起微笑，那个时候他的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没有摄像，没有记者，没有小弟一样的球员，没有经纪人。

在谷歌里搜索"姚明"这两个字，显示102,000,000 条结果;在百度里搜索，显示的搜索结果是54,600,000篇，百度贴吧共有主题数93177个，帖子数674212篇。他的脸出现在国家形象的宣传片里面，他连续数年都占据福布斯体育名人排行榜的前三位。

我现在很随意地看着这些数字，和那些因为有他动不动就挤爆掉论坛的帖子，我很高兴这些数字终于与现在的我无关了，我也可以在MSN上看见他之后随意地打着招呼，分享他女儿的照片，恭喜他乖巧的女儿长得并不像他。

我鼓足了勇气，不仅仅是在遇到每一个人，工作人员、场馆保安、安检人员、清洁工、媒体公关、吉祥物、啦啦队员，但凡是一个有心脏在跳动，有血液在流淌的生命就热情扬溢地打着招呼，以至于到最后，我终于体会到了中国武侠当中的最高境界"人动心不动"，我可以无数次地飘过，我爽朗的声音留在风中，我根本都不需要看清面前的人是谁。

第1章.美国人的冷与热

美国是冷的。

或许是天生的体质好，他们永远没有喝开水一说，去饭店，自动售卖机，所有的饮料都带有冰块（不是一块两块，而是半杯冰块，半杯水那种），冬天也如此，恨不得从嘴到肠子都被冰困住。

有时候乍一看你以为他们是热的，无论男女老少，贫富贵贱，一看到你站在面前，就把嘴角咧到三分线外，大声地说excuse me ,sorry,how r u doing，千万别当真，要是你不小心当回事了，想要真诚地回复人家的时候，只剩下一个背影飘然而过，那句话几乎就相当于自己在嘀咕呢。

是的，美国人对陌生人是热情的，比如指路，比如帮你拍照，比如其它……

但是你会发现，真正走入美国人的内心，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那些人只是匆匆地在你身边扔下一些个客套的问候，就像是把家里的垃圾扔进垃圾筒，或者把小石子扔进广阔的大海。

所以为什么在国内呆久了，看见人多的地方犯晕，离开太久刚一回去时却离奇亲热-在偌大的美国，同样是人，却都是以汽车的形式出现，一辆辆机器把一个个热乎乎的人相隔开来，你所能看到的，只是被玻璃窗模糊掉的脸，和一骑绝尘的汽车尾气。

NBA的场馆自然也是冰的，无论春夏秋冬，所有的室内都喜欢将空调调到北京冬天的室外温度-一度让我怀疑他们家的空调都不要钱。

在这样冰的场馆里，喝着冻的水，还有那些长久站立着的、貌似在模仿蜡像馆某人的保安，再加上马刺这样一帮低调到连微笑都怕太张扬的球员，你会以为自己天天住在哈尔滨。

2006-07赛的季后赛去跟圣安东尼奥马刺队，因为这支球队是卫冕总冠军球队，队中没有中国球员，也没有中国市场的需要，一个多月的采访经历就像是一块被放进冰柜的闲置杂物，久而久之，我也就被冻成了一支冰疙瘩，只能每天排列在被遗忘的角落，等着冰箱门偶尔开关瞬间的温暖。

马刺队主教练波波维奇身上有着北野武的气质，是那种面部僵硬得只牵动嘴角的气质;邓肯的脸上写着"别来烦我"，背影也写着--任何时候都如此。

中国球员巴特尔在2002年的时候曾经效力过马刺队，有一次随姚明去圣安东尼奥打客场的时候，当时巴特尔的经纪人夏松特意向我介绍过马刺队的媒体公关，（我现在已经忘记他的具体姓名了，就算叫彼特好了，反正美国多的是彼特，），夏松形容他是个和蔼可亲的好人，该人十分热情地和我握手、致意，其亲切程度让人联想起所有新闻联播里面关于会见的场面。

离奇的就是，当我2006年在马刺队的更衣室再见到这位有些羞怯的公关时，或许在美国人眼中亚洲人多半就是一个样，他完全忘记了我，甚至当我提及xia,bater的名字时，他面无表情，就像是看一个外星人似的看着我。

除此之外，后来回到国内，巴特尔居然一再想要纠正我对邓肯的看法

"你们说邓肯对人冷淡，实际上他是个大话唠，对我这种英语不好的人都能叨个不停。" 时间退回到2003年12月18日，马刺对猛龙的比赛，身着黑色衬衫的巴特尔走上场地领取总冠军戒指，发奖仪式其实非常简单，就是马刺把一个精美的盒子给他，拍张照，仪式分明又不简单，全场响起掌声，邓肯最先冲了过来，给大巴一个紧紧的拥抱。

大巴说邓肯是对他最热情的一个NBA球星：从入队之后，邓肯就开始对大巴特别照顾，那个时候去客场打比赛的时候，邓肯会约上大巴一起去唐人街，因为他也喜欢吃中国菜。

当我把后来的那些经历告诉他的时候，他大笑着说"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给他打个电话，如果说是我的朋友，他多半会对你热情些。"

很难想象，在那些队友的描述中，邓肯是一团火。那个赛季半决赛打太阳的第四场，当霍里推翻纳什，他也冲向了人群，神情激昂，并差点和马里昂扭打起来。

确切地说，他并不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他出生在维京群岛，或许就像我一样，有过寻找美国冰火两重平衡的时候。

在绝大多数美国人眼中，他是个简单无趣的故事：更衣室里的邓肯，绝大多数时间是在静坐，如果不停转动手中的遥控按钮，那也是因为要看清录像里的一个助攻或者失误。偶尔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会直截了当地碰碰面前的人，语气当中没有任何的委婉客气："你别挡着我看录像。"

在和赞助商续约的时候，邓肯强烈要求加上不参加任何商业活动这一条。他在圣安东尼奥的广告还赶不上队中的另一名国际球员吉诺比利，他其实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坐在替补席上，把那些他自以为幽默的冷笑话讲给身旁的队友听，甚至因为一次场边的冷笑而被恼羞成怒的名裁判老特拉福德罚下场地。

"Thank you,that's all today."当马刺的媒体公关宣告更衣室开放时间到此为止后，邓肯才闪现，一副兴高采烈欢送媒体的模样。

2003年的亚特兰大全明星赛，第一次见他，他的身边是包围人数最少的，也是噪音最小的，人们总是倦怠地看一眼他那张枯燥的脸，毅然地步向其他人群。

那是一张没有什么多余表情的脸，只是稍微睁大眼睛仿佛都已活动了整个面部肌肉。

"你要我谈什么？"

他坐在那里，场地里面的记者像潮水一样涌向一个又一个知名的球星，惟独像绕过一片凸起的礁石一般地绕过他。

和相距不远的其他明星加内特、奥尼尔那些人相比，他没有一点逊色，早在23岁时候就入选过NBA第一阵容成员，早早拥有了总冠军戒指和总决赛MVP的称号。

还好当我问他为什么不愿意更多地展示自己的时候，他没有用让我尴尬的反问句。他只是缓慢地说："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性格。"他回答问题的时候，将眼神放在你的身上，但是更多的时候，他的眼神只是因为找不到寄存的地方而放在了你身上。

关于那个他高智商的传说，关于他曾经跟队友学过一些外语，包括中文，没有任何机会得到验证，在这样的场合，一个五颜六色的秀场，他面部线条僵硬，甚至不想假装敷衍。

他说："哦，我说不来。"

终于再有像我一样"不知好歹"的记者也围了过来，询问有关姚明的事情，他的话语更加简短，问到最后一个问题时，对方还没讲完，他索性直截了当地打断对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告诉你……不知道。"那个瞬间，他的眼睛斜瞟向对方，有些像在对"透明人"说话，也有些像在喃喃自语。可是还没等他嘟囔完，那记者已经转身走开了，临走空中飘过一句毫无温度的话："麻烦您了！"--当然这个记者也是美国人。

不止一次在旅美华人的文章里看到，他们适应不了美国人办事的"冷"，他们弄不清楚美国人"冷"与"热"之间的界限，在中国做事情，还有人际关系可循，而在像美国这样的国家，基本上都是照章办事，就更不用说是像NBA这样事事有条例，样样讲规定的职业联盟了。

02年刚去休斯敦的时候，火箭队上上下下都对中国记者客气无比，那时候姚明刚去，他们也需要记者们宣传……再后来的03年、04年，去的中国记者越来越多了，年龄也呈下降趋势，更新换代的记者不清楚NBA"二十二条军规"的越来越多，矛盾和磨擦也就开始了：中国记者找NBA球员合影签名，在更衣室当中拍照的，拿着假采访证蒙混过关的，不一而足。

原本中国记者在NBA当中地位就不高，和当地记者相比，英语说得再流利，终究也只是个讲着第二门外语的外国人，再加上如此多不谙乡情的违规犯戒，美国人终于失去了耐心，或许在他们的词典中并没有"变通"这一说，早期他们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慢慢的，就演变成后来，我们去NBA时，看到的那一张张"按章办事"的冰棍脸。

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凡是国外的媒体到中国来采访，中方总是竭尽全力为对方安排最好的座位，国内的多项大型赛事，为了显示我们是"友好邻邦"，电视转播位那样的好位置全留给了国外媒体，中国记者则是视野效果极不佳的位置;相反的是，除了在休斯敦的第一年，我们几个侥幸得到在篮筐后面的座位，再后来，座位像中年男人的发际线一般逐渐上移，等我07年去采访季后赛的时候，发现美国人把那些卖不出去的位置，诸如天花板上的位置全都留给了我们，从那里我们可以俯视到所有人的头顶，以发根数量判断某人的荷尔蒙分泌情况，至于远在星辰之外的球队，他们像蚂蚁一般在脚下的大地上排列组合成有趣的图形，偶尔我们眼睛疲劳的时候，头上的星空似乎触手可及……

看来美国人的热都是有保鲜期限的，甚至是某些传说中模范的球员，那些所谓笑容永不倦怠的球员，在经受了整整一年被追问"觉得姚明怎样……"的问题之后，也开始渐渐地从废话连篇过渡到言简意赅……再最后索性玩起了那些"凭借漂渺的一个字、两个字你来猜"的游戏了。

从西部决赛开始，我们已经像燕子一样适应了天花板上的那小小的一隅了，这时候遇到一位同样来自国外的记者，他的国家不比我们国家人口数量更多，也不比我的国家更为强大，由于在圣安东尼奥驻扎了好几年，再加上和媒体公关的私交，我惊讶地发现，那些大公无私的工作人员竟然把视野极佳的座位留给了这位同行，并且对他在更衣室里拍照、要签名这些事情视而不见。

"其实什么所谓的规定，都要看你们和他们工作人员的关系够不够铁，"一位采访NBA多年的记者坦承说。

我有些恍然大悟，也许我们大家都被"美国精神"蒙住了眼睛，美国人只讲原则、不讲人情-那多半都是我们自己臆想出来的。

于是，我鼓足了勇气，不仅仅是在遇到每一个人，工作人员、场馆保安、安检人员、清洁工、媒体公关、吉祥物、啦啦队员，但凡是一个有心脏在跳动，有血液在流淌的生命就热情扬溢地打着招呼，以至于到最后，我终于体会到了中国武侠当中的最高境界"人动心不动"，我可以无数次地飘过，我爽朗的声音留在风中，我根本都不需要看清面前的人是谁。

更为重要的是，时时向工作人员们表达对他们辛苦的最诚挚敬意，同时也不失时机地把一些无伤大雅、不违反原则的中国小礼品送到他们每个人手上……

令我感到诧异的是，这些表达往往顺利得出奇，甚至没有遇到事前脑海中设想过的种种推托和客气，用《别对我撒谎》当中男主人公Lightman博士的分析"脸颊上扬鼓起，眼角不经意地浮现出类似鹰爪的细纹，扯动眼窝周围的肌肉"--那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不加掩饰的、真诚的笑容。

后来的一次，电视台的同行由于转播协议的关系，并没有得到一场重要比赛的采访证，在我电话询问之后，某位长期接受到我"问候"的工作人员地给了我一张嘉宾入场券，座位竟然就在篮板后面，那是我第一次回望着那曾经夜观天象的旧日巢穴，就算我此刻是一只他们眼中的蚂蚁，那也是一只幸福的蚂蚁。

在世界第一篮球联盟当中，面对这庞大的强势的机器，好吧，我只能像约塞连一样耸耸肩，"这里面只有一个圈套……就是一切都得符合NBA的第22条军规。"

第3章.第二十二条军规

1、比赛当天如果没有特别安排，采访都在球员更衣室内进行。比赛结束之后，球员先进入更衣室洗澡，当大部分球员洗浴完毕后，即可接受采访;

2、除非NBA安排的摄影记者，其余人等不得拍照。更衣室内严禁签名，记者更是被严禁利用工作之便，索要签名或合影;

3、禁止记者在更衣室里掏出手机。

4、证件的使用范围，持证者的权利与责任，接受此证件即构成协议，如就此协议的条款出现任何纠纷，将会以纽约法律处理（不会采取法律选择的原则）;

5、……

6、……

22、本采访证的各项规定最终解释权在本联盟

--去过NBA三次以后为，很容易就能为NBA的规定归纳总结，每一个踏入NBA的记者，从第一天领取媒体通行证时，就会发现后面那密密麻麻的条款，很少有人会耐心读完，那也没关系，因为从你靠近球馆的0.5毫米开始，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工作人员反复地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提醒你。

曾经有一个旅居美国多年的法国朋友告诉我说，一天和某美国人初次见面，结果对方开口就问他："你是来自法国的？那么……你们那里也是讲英语吗？"

去美国多次，美国人从来不会像热情好客的中国人一样，因为某人的身份是"外国人"而另眼相看，有一次为了投诉网络问题，对方讲的计算机术语实在听不懂，我那句自以为能获得优待的"外国人"的说法刚一出口，电话那头奇异地沉默了半秒，然后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所以，无论是姚明、易建联，还是我，在美国发生任何哪怕芝麻绿豆般的新闻事件的时候，都会被美国记者一律追问我们的看法，他们想当然地认为，那是美国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关心，美国人的事情也就是全世界人民的事情。

这是一个眼睛里只看得见自己的国家。

尤其是在体育上更是显得"惟我独尊"，电视、杂志、报纸上，他们只报道在这个国家最热门的赛事，哪怕那项赛事并不是世界级的赛事-这个舞台原本就是美国人自己搭建起来，只有美国人在下面孤独地喝彩。

而让美国人如痴如狂的运动：橄榄球、棒球、篮球，具有美国人民最受欢迎的三个要素：粗莽、个人英雄主义、贴身肉搏；就像他们爱观看职业摔角和重量级拳击，无一不强调血肉的碰撞，是可以标榜个人英雄主义式的激烈运动。

那些可怜的足球迷们，完全不指望在美国这样的国家得到任何的支持，即使是世界杯这样的大赛。同样的，每四年的这个时候总让美国的媒体为难不已，因为编辑们如果不编入有关世界杯的新闻和评论，就有违新闻专业精神，但如果编入世界杯的新闻，当地大多数的读者，观众又不感兴趣。因此美国媒体除了体育版外，提到世界杯时，多数不是在谈体育，而是在谈政治、文化。

国家的特点很容易会折射到它领域内的某个公司身上，即使远在这个公司太平洋另一边的分部。

有个同事曾经说，NBA亚洲公司（原来在香港那个）是他见过最严谨小心的公司，我一直未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直到2006年去美国采访NBA选秀，尽管在此之前已经采访过N次NBA，工作人员仍然无数次地打来国际长途，向我强调，既然申请的是NBA选秀的采访，那么就一定要去纽约采访选秀，不然以后就会留下"黑"纪录。

此后又有一次去纽约采访选秀，两次的经历，却让我发现，其实有好几家美国当地的或是国外的媒体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一次，亚洲公司应该被评为是NBA最遵守规定、管理最规范的公司。

再之后无数次地领教了NBA多如牛毛的规定，尤其是在一些大型活动当中，规定的时间地点，球员、教练就位；规定的时间地点，球星才能接受采访；恨不得把球员们精确到像上了闹铃的计时表，真的是一丝不苛，确实让人叹为观止。

当然，那个"最终解释权"很大限度地保护了NBA可以任何理由增加、修改任何条件，2004年8月底他们就颁布了一项规定，禁止记者在更衣室里掏出手机。说是这样做是为了保护球星的个人形象，也为了保护商业伙伴的利益。

以往每到中场休息或全场结束时，电视台或电台记者主持人会截住一个往更衣室走的球员，跟他聊上两句，这几乎成了NBA报道的一大传统，现在NBA官方对此说"不"了，理由是这样做会让球员分心。 有些球队还规定了土政策，像小牛队就规定，记者对球员的采访必须在比赛开始前或结束后的半小时进行。

但是后来我发现，NBA那条著名的绝对不允许和球星合影或索要签名的规定，每每都是中国记者不幸被列上了"黑名单"。我倒是看到过有相当多对规定置若罔闻的球员和教练，许多场比赛一结束，就会有客队的球员带着亲戚、小孩、朋友来找姚明索取签名或者合影，即使是记者，也有拿着相机猛拍下更衣室的情形--当然，是否违反这些规定恐怕要视乎是否在球队新闻官的心情范围内了。

在密密麻麻的规定和条例之下，还得高质量地完成工作任务，对于母语不是英语的中国记者来说的确不易，尽管我们这批从中国去的记者如此年轻，从资历上无法和那些银发满头的美国记者相比，我们却像是天生的战士，充满了战斗的热情：提前两个小时去赛场准备的是中国记者，最后一个离开的，也是中国记者，那些鞠躬尽瘁不遗余力的也都是中国记者;美国记者的生活却是悠闲的：他们通常比赛快开始前才慢悠悠地来到赛场，还有些人压根就在媒体工作室，看完两节比赛之后随便发个比赛稿就应付了事。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赛前对媒体开放的时间里，以及追着各路NBA球员满场飞的，全是勤奋的中国人。第一个赛季去采访NBA，曾经一度尝试要走"美国派"，后方编辑直截了当地说了："我们既然有记者在前方，要求的就是细节，越细越好！"

所以，在越来越多地报导之后，我慢慢学会去观察到诸如"邓肯在更衣室的衣柜里……球衣有针线脱落的痕迹……"这样的细节，不仔细观察生活的人不会发现，不细心体察细节的人也读不懂-因为惟有这样的描写才能暗暗反映出：邓肯同志是个多么含蓄低调的人！

这样的细节是最受编辑欢迎的，却也是许多"新人"不容易学会的-当然我的美国同行们根本就不屑于学习，身在这个世界一流的职业联赛，他们根本就不需要这样的"现场感"和细节。

他们身在其中，仿佛就已经是一种巨大的成就了。

确实，相对来说倒是很少见到美国的同行们被拒绝，在这样一个完善的联赛体系下，更衣室的时间完全够他们回家挥笔的，只是偶尔的时候，遇到个别重要的比赛，像是"姚鲨之战"、季后赛、总决赛，科比、奥尼尔、艾弗逊这样谁都不吝的大牌会抬高了鼻孔，迈着外八字，视若无人地拔开人群，我们的美国同行，甚至名嘴们也会碰到一鼻子灰，这样的时候，他们的美国式幽默就来了，顶多耸耸肩，不以为意地走开。

我一直不知道美国报纸之间是如何竞争的，他们仿佛并没有那种中国式的"不见硝烟的战争"，更衣室这样的宽松环境，使得每个人都有机会做一次专访。

休斯敦记事报是当地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地位相当于北京的晚报，他们有一个评论员就永远都和姚明过不去，是个典型的"姚黑"-当然，他之所以如此斗胆，是因为他根本就是个专栏作家，永远不需要和球员面对面采访，相反另一个长年跟随火箭的记者费根，则和姚明保持了不错的关系--这样他和"姚黑"可以美其名曰各找一个角度来写火箭~

在中国，随着竞争的激烈，大家都趋向于一种"零距离"的关系发展-越是和采访对象保持良好关系，越能拿到独家猛料的，仿佛才是所谓的优秀记者。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因为和采访对象过于"零距离"也使得我们的监督变得更弱，乔治.卡尔有一次告诉过我，在美国，有时候有些球员不服从安排，做出一些违规的事情，那么，教练就可以通过媒体去直接施压，这对球员来说是个警戒，也是个督促。

美国一直都号称是个民主国家，就连普通人都可以有采访权，不管是老报人还是新出校门的大学生，都把新闻自由当作是不言而喻的、天生的东西，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有时候由于过于追求自由，会不小心剑走偏锋，过于泛滥的报道会不自觉流于"狗仔"文化和假新闻当中。

克里夫兰骑士队后卫德隆蒂.韦斯特曾经因为携带枪支超速驾驶被警方逮捕，在很多人看来，这是"罪有应得"，但是《露天看台体育》作者迈克尔.奈文却撰文表示，韦斯特特例独行的性格值得提倡，NBA需要更多这样的球员。

美国著名体育媒体《ESPN》也曾经删除了一篇透露"小皇帝"勒布朗.詹姆斯在拉斯维加斯夜生活的报道，其原因是这篇报道实际上是没有任何知情人确认的假新闻。

《ESPN》方面表态，那篇失实的报道是由《ESPN》的洛杉矶版记者阿拉什.马卡兹报道出来的，总共在网上存在了9个半小时的时间。其内容是爆料詹姆斯在拉斯维加斯的一个夜总会里喝酒，并且还在VIP区欣然接受了多名跳摇滚舞的舞者一同为他献上的一块蛋糕。但是这则报道自始自终也没有其他的知情人确认其真实性，因此被认为是捏造出来的新闻。

对于美国的媒体人来说，NBA是一个万花筒，他们不抨击罗德曼的奇装异服，他们不遗憾科比和奥尼尔的分道扬镳，也不见得同情格里芬的横死，他们不在乎血肉横飞、一地鸡毛，他们只怕没有新闻，没有新闻就没有眼珠，也就没有关注度，所以马刺队的霍里曾经说过："太不公平了，打开电视，全是勒布朗的广告，如果邓肯能梳个麻花辫，弄点文身，戴个耳钉，估计广告也能多很多……"

而姚明，显然是最让NBA新闻媒体无比失望的一个球员，没有纹身、没有夜生活、没有恶习，2007年，来自美国某娱乐网站率先透露，姚明从小就看尼娅·朗主演的电视剧《贝莱尔的新鲜王子（The Fresh Prince of Bel-Air ）》，在邀请其几次之后，她终于答应了姚明的约会请求--有男主角、女主角，有铺垫、转折和情节，这种三流剧本的叙事是典型的好莱坞式，只是可惜剧本一开始就属于纯虚构。

我读到《第二十二条军规》的时候已经是很后来的事情了，这部名著让我很快就参悟到当初的一些错误的路线--不然我在美国那几年就该明白，生活当中为什么会有那些奇怪的悖论。

06年去圣安东尼奥采访的时候，我一直打算说服队中主力吉诺比利接受我的独家专访，早在2002年在印弟安那波利斯就采访过他，尽管他很快认出我来，但是他也十分慎重："我这方面没有问题，但我们有规定，你最好还是要去问问新闻官"。

那位羞怯的新闻官一开始对我置若罔闻，后来因为面对我的"连环追击"开始回应我连嘴角都懒得动一下的微笑，然后他开始一次次地推托，微笑着告诉我帮我安排，微笑着告诉我下一次，微笑着告诉我再多等等，微笑着告诉我看时间再安排。

整个季后赛直到总决赛，我不记得有多少次在更衣室或球员通道上遇到那个新闻官，但我记得他曾经多少次对我的追问神思恍惚--直到马刺队拿下了总冠军，我的"安排"仍然在路上。

于是我最后尝试，心中已经抱着不可能的遗憾给他打了电话，留了言，发了邮件。离总决赛结束已经好几天了，我甚至还留在圣安东尼奥，等待着看总冠军巡游……终于，也许他意识到根本没办法躲过我了，他回复说，好吧，你明天什么时间过来，我帮你安排，只有10分钟，你自己抓紧。

做完这个采访我就去纽约了，等我一个月之后回到北京的时候，我的领导告诉我，说是圣安东尼奥的新闻官向NBA总部投诉，他认为他完全没有义务帮我安排采访，我既然是个中国人，我就应该找NBA亚洲公司帮我安排。

1、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采访一个球员还得通过NBA亚洲公司，在我之前去过的N个赛季，我做过大量的包括姚明的，其他球员的一系列采访，我认识的周围所有的媒体、记者，欧洲的、中国的都没得到过这一类型的通知;

2、找到NBA亚洲公司，时间会在安排当中流逝，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国内就试过要采访一次火箭队啦啦队，找到NBA亚洲公司得到的回应是还得需要火箭队新闻官的同意;

3、不找NBA亚洲公司，找球员，球员要求尊重新闻官;

4、新闻官说他没有这个义务 ，得找NBA亚洲公司

…………

这是一条奇怪的逻辑线，原来《第二十二条军规》当中就巧合地一再出现，"'根据第二十二条军规，只有疯子才能获准免于飞行，但必须由本人提出申请，但你一旦提出申请，恰好证明了你是一个正常人，还是在劫难逃~'约塞连很清楚，第二十二条军规用的是螺旋式的诡辩。其中各个组成部分，配合得相当完美。这种配合极是简洁精确--优雅得体却又令人惊异，与优秀的现代艺术相仿。"

在书中那种封闭官僚的环境下，具有无上权力和随意的二十二条军规是为了战争或者政治需要，在世界第一篮球联盟当中，面对这庞大的强势的机器，好吧，我只能像约塞连一样耸耸肩，"这里面只有一个圈套……就是一切都得符合NBA的第22条军规。"

最可悲的不是赛季报销，不是被转会被交易，即使在这条流水线上，损耗和修理对机器人来说，是一个煎熬的过程--只要还有原厂愿意接收，更可悲的是自己根本不再有任何利用价值。

第6章 使用过度的机器人

每天完成500个进球的投篮练习（包括200个三分和100个罚篮），中间穿插一些力量训练（杠铃弯举·杠铃卧推，杠铃深蹲·肩部推举·弓步挺举·三头肌推举·俯卧腿弯举·器械下拉等等）还有一些柔韧度和协调性训练（包括韧带拉伸·小腿腓肠肌训练·翻身腹部训练·抢篮板接跳投训练·低位划船训练）耐力训练（20米折返跑，800米，100米冲刺跑，400米恒速跑）在这当中针对其状态，选择一些科目，每天六个项目，训练六个小时，6天一循环，365天，全年无休。

这串使人眼花缭乱的数字是科比的"666"训练，科比号称是NBA全联盟最勤奋的球员，不过每个想要在NBA立足的球员都差不多有着这样严格的、科学的、一丝不苛的如同机器一般的程序。

作为机器和零件，总有需要上油的时候，否则就有遇上故障的时候，姚明进入NBA以后就受伤了四次：从2005年休赛期开始，姚明的噩梦开始了：先是6月他做了左脚踝骨刺手术，12月又连续做了两次手术，处理左脚大脚趾炎症问题。2006年4月，姚明在比赛中踩到犹他爵士队后卫威廉姆斯脚上，赛后被诊断为左脚脚骨骨折。12月他右膝胫骨出现非转移性骨折（没有断开）。2008年2月，姚明因为左脚脚踝骨裂提前结束赛季。2009年5月，姚明再次因为左脚骨裂接受治疗。

火箭专家弗兰·比林伯利发表了自己的观点："姚明是一个不知疲倦的训练狂，他总是给自己加量，但在上赛季，火箭要求姚明减少训练量和训练时间，这就是阿德尔曼希望为姚明减少伤病所做的努力。"

让我们回忆下姚明在上赛季之前，结束北京奥运会之后的一份一天的训练菜单

1.跳绳一百下；

2.半场折返跑三次，正面跑过去，反向退回来；

3.跳绳50下；

4.高抬腿半场往返跑三次；

4.弓步前进倒退一次；

5.跳绳100下；

6.滑步四分之一场地往返后折返跑半场，重复三次；

7.双脚跳绳40次；

8.双脚小颠步来回往返半场，交叉脚小颠步再往返一次，前后转身滑步再往返一次；

9.跳绳50下；

10.单脚线内线外跳，先左脚再右脚；

11.最后是全场折返跑，先是四个来回，休息片刻后是五个来回。

……值得一提的是，这份大餐还并未包括投篮和传球训练，他甚至还因此在加练的时候遇到了火箭的新球员阿泰斯特，两名训练如此刻苦的球员碰到一起，姚明就该担忧了，"我找阿泰商量，看看他一般习惯什么时候练球，"姚明风趣地说，"别撞在一起，争起场地来了。

2000年第一次见到姚明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在篮板下被巴特尔一推就倒的瘦弱少年，

2002年进入NBA的第一场比赛，他拿下了02分2个篮板，之后他常常被NBA的媒体形容为"下盘不稳，比赛中经常摔跟头，而且很轻易地被对方推出篮下"，整整一年，他玩命地练，不顾一切地练，除此之外他遵循着几条基本原则：少吃油炸食物，少吃冰淇淋；多吃肉，特别是牛排。在他的新秀赛季里，姚明每天训练之后都要喝一桶一公升左右的特质营养液--就是那种呈紫色，看上去非常黏稠的液体。

姚明刚去NBA的时候，体重是132公斤左右。8个月之后，当他回到北京的时候，体重是140公斤。与此同时，他的身体脂肪含量从10%下降到8%。又过一年之后，当他结束自己的第二个NBA赛季时，在保持体重不变的情况下，脂肪含量又下降到7%。也就是说，两年NBA生涯，姚明长了8公斤的体重，并不算太多，但他的肌肉质量发生了巨大改变--他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小巨人"。

体能和力量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简而言之，体能主要指球场上的速度和耐力，你不但要比对手跑得更快，还要比对手跑得时间更长；力量是主要是指球场上发生身体接触的对抗时，你的肌肉能不能和对手碰出响声而不退缩。

为了练出这种"砰砰"的响声，为了不在赛场上被类似肌肉人的"铁肘"一下击晕，每个球员都得在场下付出巨大的代价、

马龙力量的秘诀是绑着降落伞在海边训练--这样的方式简直是超越正常人类的思想范围，但也正是这种像"邮差"一样全年无休的敬业精神造就了他的"独门神功"，他曾经一肘把"微笑刺客"眼角打裂，让后者居然缝了14针；又一肘将罗宾逊打昏，再来一肘直接打裂白人中锋克莱恩的嘴……

还有一些球员完全就是仗着自己年轻，比如1984年出生的詹姆斯，他的身体条件的确还有潜力可挖，在骑士的七年里，对他的使用也堪称涸泽而渔。到2010年赛季以前，詹姆斯职业生涯场均上场时间40.6分钟，在联盟历史上列第五位，这种负担如果压在一个身体底子稍差的球员身上，早就能将其彻底压垮。詹姆斯的耐损耗能力强于一般球员，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永不损耗。

联盟历史上的"三双王"奥斯卡·罗伯逊就是詹姆斯的前车之鉴，他在职业生涯的前半段是一台无人可挡的数据机器，随后各项数据就一路下滑。无可否认，即使是罗伯逊在雄鹿度过的最后四年，他的数据在今天也够得上全明星后卫标准，不过以他辉煌的职业生涯前半段作为参照，他的损耗程度相当明显。

"等到勒布朗30岁的时候，他职业生涯里程表上的数字也许比一辆1982年出产的沃尔沃老爷车还要多。"奇才本赛季的临时主帅塔普斯科特说，与此同时，詹姆斯之前的高中球星也不讳言他们的过早衰老。

本赛季之前，同样有篮球天才之称的科比37385分钟的职业生涯常规赛上场时间虽少于加内特（41695分钟），然而考虑到他的季后赛上场时间之和已经达到7809分钟，故而他的身体损耗一点也不比后者少。同样，乔丹在34岁那年为公牛打了930场常规赛，而年仅32岁的科比已经为湖人打了1045场常规赛。科比的职业生涯透支几乎达到了顶峰。

麦格雷迪和小奥尼尔更是高中球员未老先衰的明显例子，他们都没能坚持得像加内特和科比那样久。从24岁那年开始，麦迪就伤病频发，平均算下来他近6个赛季每四场球就要缺席一场。比麦迪年长7个月的小奥尼尔也好不了多少，他从26岁起就没有哪个赛季打满70场以上比赛。

再看看加内特，从2009年2月22日试图完成一次空中接力扣篮时右膝肌肉拉伤以来，整个赛季全部报销。之前一个赛季加内特也曾因腹部肌肉拉伤连续缺阵9场，与此相对应的是，他在职业生涯的前10个赛季中总共只缺席过13场比赛。

就在09-10赛季，加内特和奥拉朱旺一样成为在得分、篮板球、抢断和盖帽总数上均名列历史前40位的球员，而这些惊人数字都是他在14个漫长的赛季里累积起来的。在他受伤之前，加内特的职业生涯常规赛上场时间达到39635分钟，列联盟历史第27位，已经超过了查尔斯·巴克利、杰里·韦斯特、拉里·伯德和大卫·罗宾逊等前辈巨星的职业生涯上场时间。

高中毕业时，加内特曾经考虑去密歇根大学打球，如果他真去了，职业生涯的巅峰期没准会来得更晚一些。现在的加内特默默接受了更少的上场时间，和更小心翼翼对自己的使用，科比也曾经自嘲说到2012年奥运会时他已经是个老头，麦迪早在2006年就说："过去几年我的状态正在下滑，我不知道这是年龄还是伤病造成的。"而他早也被球迷送上了"玻璃人"的绰号。

美国宾州大学的骨科学家以老鼠进行模拟人类高强度的膝关节受力运动,他们发现，进行高强度关节运动的老鼠,膝关节软骨的受伤情况比起不运动的控制组严重两倍。

据美国骨科手术学会报告，每年有超过410万的人因为膝盖疼痛而求诊。这种疼痛经常都是过度使用的结果……这还仅仅只是膝关节。

在姚明第四次受伤以后，他在一周里要训练五天，大概每次训练是2-3个小时。当然，姚明自己也表示，这样的训练量对于他来说非常"轻松"的，有幸见过这种"轻松"训练的人忍不住乍舌，因为那种训练对于我们一般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堂运动量巨大的训练课。

那个时候我们有过一次关于伤病的详谈，当时他穿着特制的拖鞋，一拖一嗒地走过来，拐杖放好之后，要很费劲地才能在座椅的某个点找到舒服的位置。聊起北京奥运会之前的那种"崩溃感"，他刻骨铭心。

"……康复训练本身是非常痛苦非常枯燥的，为了北京奥运会，我经历了非常痛苦的恢复，每天重复同样的东西，相对于比赛和训练来说，练习的量不是很大，但是非常耗时间，因为不能上强度很大，篮球运动是强度很大的运动，所以比赛只有48分钟，你真正比赛只有30多分钟，比如说我强度维持到百分之三十四十，但是原来一分钟能做的事情我必须拖到四分钟五分钟去做，或者十分钟去做，这样人就会产生一种疲劳感，这种疲劳感随着时间的增加、积累，到有一天就会崩溃，我就是感到，大概去年四月份的时候，我快要崩溃了"

"最大的挫折不是在身体上的康复，身体上很长时间不打球当然会有很大的反应，但最重要的是你的头脑，你的意志力，你突然发现你不是原来的你，很多原来你很轻松的动作你做不了，至少暂时你做不了，但是你不知道是不是暂时不能做，如果你没有经验的话，你就不知道就会这样了，还是会一天天变好，当然我知道是会一天天变好，是你伤病的原因，当然有些伤病好不了，只好退役，我记得我第一次做完手术的时候回到国家队，是05年的夏天，我连一个普通的国家队员都赶不上，他把我打得落花流水，当时你就会有很大的挫折感，你根本无法忍受这种落差。"

这部分的采访录音我没想再听第二遍，多少年前看过一个关于机器人的片子，有一句印象深刻的话一直萦绕在我的耳边：机器人真可怜，机器人真可怜……

姚明的新闻正在渐渐落下尘埃，几乎所有人都明白就算姚明能够慢慢恢复，30岁的他也很难达到巅峰状态，一会儿又传出火箭新赛季把姚明的上场时间缩减到只有二十分钟，一会儿又传出所谓的"保护令"，但是在没有把姚明的剩余价值彻底榨干之前，火箭不会轻易地"放过"小巨人。

剩余价值对一个球员来说有多重要？当年在休斯顿叱咤风云的弗老大，进入联盟的这10年来却走出了一条无比坎坷的NBA之路。自从2004年被火箭用来交易麦格雷迪，弗朗西斯就同他的全明星身份彻底说了再见。魔术、尼克斯都不再能看到弗老大意气风发的身影，而伤病更是让这位31岁的天才过早陨落。

2007年弗老大被开拓者买断，当时求才者甚众，亚历山大指使莫雷大打感情招牌，仅用300万的年薪就搞定了重情义的弗朗西斯，让中国球迷着实高兴了一把。同时，亚历山大也捞到了不少来自中国厂家的银子。不料却在一年多后的圣诞节，为了一点奢侈税将弗老大无情踹走。被火箭二次抛弃后，费朗西斯被交易去了灰熊。2009年1月29日，灰熊则正式宣布裁掉弗朗西斯。10年的NBA生涯，弗朗西斯经历了四次交易，两次被买断。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但弗朗西斯依然对于被火箭两次抛弃耿耿于怀。他直言，第二次被火箭交易，这深深的伤害到了他。"第二次交易我那时候，火箭已经不是我的球队了，那是姚明的球队。"弗老大回忆说。

如果姚明不是打开亚洲市场特别是中国市场的金钥匙。姚明也就不会成为火箭队的非卖品，像弗朗西斯这样的情况在NBA比比皆是，那里是一个巨大的生意场，NBA的球员是被交易的货品，就算他们对一个地方、一座城市产生了感情，也逃不过或许第二天被打包送走的命运。

火箭队老板亚历山大的资产狂升到了12亿美元，由NBA最穷的老板，一下子上升到排名NBA老板总资产第9位。亚历山大说："我们当初选姚明时，还有人说我们是冒险，看来，我们这个险冒对了。姚明来到火箭队后，给我带来了12亿美元的财富。对我来说，对于中国市场的开发是一个巨大的商机。"

即使姚明09年的应力性骨折也没有动摇亚历山大的信心，他知道他得到的将远比付出的多。2006年底，亚历山大就在北京中央商务区的世界城购置了豪宅，作为向中国房地产业投资的探路石，现在转向汽车业则可以看作是他的战略调整。作为"姚明的老板"，亚历山大在中国的投资优势真可谓是好又多。

还有人记得格兰特.希尔吧？那个温文而雅的，曾被喻为是"乔丹接班人"的全才，希尔在一场对费城76人队的比赛中扭伤脚踝，但是希尔决意带伤上阵以反驳流言，但是随后在对迈阿密热队的季后赛中，他的踝伤恶化了，被迫于第二场中途退场，这也成为其职业生涯的转折点，从此沦为NBA的边缘人。

2009年总决赛前，希尔听说前魔术队友贾米尔·尼尔森打算从肩伤中提前复出时，他赶紧给尼尔森打了电话，劝他要慎重，别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冒险，"你一定要让你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因为联盟中总有人在关注你的最大利益。"

在NBA这台不断运动的机器，他们太懂得把一件物品榨干利用之后，再从流水线上制造出另外的替代品。所以对球员们来说，最可悲的不是赛季报销，不是被转会被交易，即使在这条流水线上，损耗和修理对机器人来说，是一个煎熬的过程，只要还有原厂愿意接收，更可悲的是自己根本不再有任何利用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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