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克·卡莱尔Vol.1丨北岸花园的“钢琴师”
倘若将1986年那支群星熠熠、所向披靡的凯尔特人称作“玩音乐的一家子”,里克·卡莱尔无疑是隐匿在聚光灯之外的钢琴师,曾为一个波澜壮阔的摇滚时代默默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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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倒回40年前,精明如“红衣主教”奥尔巴赫也难以预见,他在第三轮总70顺位选中的球员,未来的NBA执教胜场数竟会超过自己。
1984年夏天,24岁的里克·卡莱尔走进凯尔特人训练营,身姿挺拔,五官俊朗,发量浓密,恍惚间有几分金·凯瑞的影子。
但彼时那位美国喜剧大师才刚出道,收割观众缘的表演正从休斯顿破土而出——“大梦”奥拉朱旺和“滑翔机”德雷克斯勒领衔的“Phi Slama Jama(扣出天际男团)”风靡全美。
最后的“疯狂三月”,兼任队长的卡莱尔带着弗吉尼亚大学骑士队突入NCAA四强,一番加时鏖战后,被“大梦”领衔的当红男团斩于马下。
自此,卡莱尔抱憾告别跌宕起伏的大学生涯。
从男团毕业的迈克尔·杨,挣了个“沉默刺客”的名号,被奥尔巴赫在选秀首轮摘得,一并送到马什菲尔德高中的训练营验明正身。
杨身披偶像男团光环,运动能力突出,对比之下平平无奇的卡莱尔遭到冷落。
纽约作家哈维·阿拉顿和菲利普·邦迪在1992年出版的《出售绿军资产》一书中辛辣评论——
“一个在第三轮撞狗屎运的典型白人,会弹钢琴,但把球运过半场都够呛。”
这大抵就是普通人对球员时期卡莱尔的世俗印象。
卡莱尔的老家在纽约州北部,进伍斯特学院打了一年球,又在缅因大学打了两个赛季,再转到弗吉尼亚大学攻读心理学。
迁到弗吉尼亚州后,卡莱尔原本满心期待与“NCAA第一人”拉尔夫·桑普森——即日后火箭“双塔”的另一位联手制霸全国,但他被迫休学一年,只好作壁上观。
为打发漫长的“空窗期”,卡莱尔将一架破钢琴从一座谷仓拖回公寓,再用螺丝刀和胶带修修补补,日复一日在月光下弹奏。
等到波士顿团队将信将疑地翻完卡莱尔的档案,却没看到能激起一朵水花的音符。
没人猜得透奥尔巴赫的心思,他在刺客和钢琴师之间留下了后者。
就凭这白人小子大学场均能拿12.5分?
这都不足以让主教练KC·琼斯记住他的名字。
季前赛开始,卡莱尔背对替补席的时候,感受到一对目光在两肩中间的球衣游离,紧接着是一声缺乏亲切的召唤——
“卡莱尔,过来!”
NBA没有叫人姓氏的惯例。
这触发了伯德天生的段子手基因,他煞有其事地站到教练和卡莱尔跟前——
“里克,这是KC。KC,我想带你认识一下里克。”
场边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队友给卡莱尔起了个绰号“Flip”,即“Flipper(鸭脚掌)”的简称,因为他1.93米的身高和48.5码的球鞋实在不搭。
在这种存在感稀薄的奇葩身上,几乎不会上演扮猪吃虎的小说男主剧情,日常充当球场“虐菜”的那颗菜才是他的命途。
在一场和达拉斯小牛的表演赛结束后,卡莱尔失意地回到更衣室。
他的柜子紧挨着“DJ”丹尼斯·约翰逊和“冰箱”凯文·麦克海尔,但安抚他的从来只有那个教父般的男人。
与其说安抚,更像戏谑。
“他把你打爆了,对吧?”
奥尔巴赫踱步进来,弹了弹手中闪亮的雪茄,将一些烟灰抖落在他脚边。
卡莱尔脑海中回荡着布拉德·戴维斯可憎的嘴脸,殊不知此人的15号球衣将悬挂在达拉斯上空,陪伴他十三载春秋。
那是一场堪称教科书式的UCLA后门战术教学,一次次神乎其技的穿针引线,让卡莱尔茫然四顾,目送对方的尾灯。
“是的,我被打爆了。”
他坦言道。
奥尔巴赫嘴角露出一丝狡黠:“你还有的学。”
为绿军效力的三个赛季,卡莱尔尝试用另一种身份在波士顿找到归属。
他广泛交友,谦虚好学。
不仅住在《波士顿先驱报》体育记者迈克·凯里家,暑假还受奥尔巴赫委托,到马什菲尔德高中当“训练营辅导员”。
“拜厄斯这家伙是全国最棒的球员,明年春天他一定当选状元秀。”
1985年夏天,卡莱尔对媒体第一次喷出了“毒奶”。
被认为是史上最接近乔丹的天才,伦·拜厄斯在1986年被凯尔特人用榜眼签拿下,却在选秀三天后吸毒身亡。
这并不影响绿军连续三年挺进总决赛。
1985-86赛季在主场豪取50胜1负的绿军,卡莱尔——以及绝大多数老球迷,不约而同地笃信它“放到任何时代都能夺冠”。
同时,那也是一支将深远影响篮球顶层世界的智囊团。
“大鸟”伯德、丹尼·安吉、DJ、冰箱、萨姆·文森特、杰里·西希廷、斯科蒂·韦德曼,还有甘当“最佳第六人”的比尔·沃顿……
在这样智力爆表的队伍里,饮水机的气泡都能冒出别致的花样。
更衣室的一块面板,秘密记录着这些发出闷响的气泡。
由七个初生牛犊组成的“绿队”——卡莱尔有幸作为其中一员,每晚和穿白色队服的伯德、“酋长”罗伯特·帕里什、麦克海尔、安吉和DJ激烈对抗。
聚光灯下,他们是给雷打不动的先发五虎提包、送咖啡和报纸的贴身跟班。
关起门来,他们眨眼变成拿到球就会发疯撕咬和奋力搏杀的魔鬼陪练。
1986年4月8日,常规赛的第79场比赛,凯尔特人赶赴密尔沃基的老麦加球场。
那支雄鹿是唐·尼尔森执教的东部二号种子,麾下有西德尼·蒙克里夫和特里·卡明斯等佼佼者。
密尔沃基的观众锣鼓喧天,群情激昂地等待年度最佳反派登场。
但他们很快目瞪口呆地看到,琼斯教练不声不响地给伯德等人递上了爆米花,反手扒下了卡莱尔、沃顿、韦德曼、西希廷、格雷格·凯特的热身外套。
全场哗然。
卡莱尔和他的同伴们拿出了对抗名人堂阵容的干劲,纪律严明的执行力,精准的投篮和传球,赴死似地拼抢篮板,让雄鹿将士们措手不及。
在首节末尾一次拼抢中,凯特像条落入泥潭的鲶鱼,一通挣扎后将球死死抱进怀中,被裁判吹了犯规。
琼斯冲向技术台抗议的瞬间,凯特手起球飞,正中琼斯脑门。
卡莱尔目送队友罚下,抑制住亢奋情绪,终于撑到了比赛结局——在客场球迷沮丧又怨恨的嘘声里,以126-114放倒了雄鹿队。
凯尔特人的“魔鬼二线”狠狠羞辱了密尔沃基,不出意外地占据新闻头条,但这场比赛对卡莱尔另有一番意义。
5年200场NBA生涯的唯一一次首发。
充当那支1986年凯尔特人的门面。
总决赛黑白对峙,红绿厮杀。
在伯德和奥拉朱旺精彩绝伦的双人舞中,气氛组的卡莱尔用三投全中助兴。
这三记投篮和平时落入网兜的夜晚并无二致,都是浩瀚大海中涌现的梦幻泡影,伴随浪淘英雄湮没在反复的潮汐里。
夺冠后的某一晚,卡莱尔想了半宿,打电话求助沃顿。
“我需要两张‘死之华’乐队的票,和一个特赞的女孩去看演出。”
多年乐队死忠的沃顿直接去了华盛顿的演出后台,报上“1986凯尔特人冠军成员”的大名。
直到沃顿离世,卡莱尔都记得他和妻子唐娜攥着沃顿两口子的名牌,从初次约会的演唱会现场走向了婚姻殿堂。
更衣室里并不全是温馨记忆,卡莱尔偶尔也能听到别开生面的争论。
NBA直到1979-80赛季——伯德的新秀年才引入三分线,在所有球队痴迷攻筐和对抗的年代,安吉却有独到见解。
“如果你三分球命中率能投出35%、36%,显然比50%命中率的两分球更高效。”
他试图从数学角度说服伯德——这位射手鼻祖进入联盟前四年,场均三分球出手不到一次。
接下来,卡莱尔亲眼目睹安吉成为NBA史上首个单赛季投进一百枚三分球的球员。
这彻底说服了某人。
卡莱尔经常撞见伯德在训练馆偷练三分球的身影。
1986年,伯德赢下NBA首届三分球大赛冠军,并连续两年卫冕。
这个一生要强的男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口吐豪言——
“你们都是来争第二的吗?”
这种耳濡目染的经历,让卡莱尔总能敏锐地观察到潮流风向标。
在波士顿的最后一个赛季,卡莱尔因伤缺席总决赛,但他前往洛杉矶时另有收获。
他在湖人球馆的走廊上邂逅了钢琴家布鲁斯·霍恩斯比,后者刚获得格莱美最佳新人奖。
二者聊得十分投缘,卡莱尔甚至将激烈的黄绿交火抛诸脑后。
“你学琴难道不是为了泡妞?”
在霍恩斯比提出质疑后,卡莱尔直接到他的音乐工作室露了一手。
他的新朋友立马改口:“这是全世界唯一能在赛前弹奏美国国歌的NBA球员。”
那支聚集了一众名人堂成员的绿军,本身就是唯一。
内外兼修的攻防,心领神会的配合,全面开花的阵线,被无数媒体赞誉真正定义了团队运动——
“就像一家子在一起玩音乐。”
2003年6月的一天,卡莱尔在密尔沃基街头散步,一位老妇人用拐杖轻轻碰了碰他的腿,像是认出了熟人。
“我是1986年世界冠军波士顿凯尔特人队的首发后卫。”
他自信地笑笑。
街道错落有致的地砖就像连绵不断的黑白琴键,在流淌了数十年足以致幻的摇滚时空中,插入了几枚沉稳和谐的奇妙音符。
印第安纳卡莱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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