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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5月30日，已经手握赛点印第安纳步行者，在纽约吃到一场败仗。返回印第安纳备战前，西亚卡姆赛后依照惯例在麦迪逊广场花园的会议室接受赛后例行采访，他反思了输球的原因，说我们回到主场要如何如何，但却被提问的记者不怀好意地怼脸批评——“你打得不够努力”。

而6月1日回到印第安纳主场，18投10中狂砍31分的西亚卡姆，拿到了象征东决最佳球员的拉里-伯德杯。

但我们都知道，哈利伯顿才是球队老大。我们也清楚，这种短系列赛的最佳球员评选，其实都是职场潜规则，惯例都是给具有象征意义的球队门面，所以哈利伯顿才会在公布得奖者的时候，下意识地从队列里走出来，准备领奖......

当然这个事情也不是完全照章执行，不止是今年的西亚卡姆，2015年伊戈达拉就曾经越过库里拿过FMVP；去年凯尔特人夺冠，也是杰伦-布朗当选最有价值球员而非塔图姆......

而这种情况往往会引发争议，但这次西亚卡姆拿奖，却几乎没有听到僭越的声音，反而中美两边球迷的讨论都达成了共识：

“西亚卡姆值得”。

作为印第安纳本赛季唯一的全明星，西亚卡姆在步行者队整个季后赛的征程中，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通过量化的数据看，西亚卡姆在场与否，球队就是赢球和输球的区别——当他在场，步行者每百回合能多赢9.6分，而他不在，就变成倒输6.5分，也就是里外里16.1分。这个差值是步行者队内最多。

如果我们把统计范围缩小到东决这6场比赛，那么这个数字会变成24.3分，队内断档第一。

当西亚卡姆打得不好，步行者就不行——这不是推论，而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东决6场，步行者胜出的比赛，西亚卡姆场均29.3分，命中率55.1%。

而当西亚卡姆场均16分，命中率只有44%的时候，步行者吞下了两场败仗。

所以，在评选东决最有价值球员的时候，西亚卡姆得到了9票中的5票。

这里面没有联盟故意操纵的拉踩，也不存在什么挑拨离间的阴谋。只要你仔细看了这轮系列赛，并且对篮球该怎么打有基本的理解，那你会知道西亚卡姆贡献的比赛内容，完全对得起他所得到的奖赏。

锡伯杜说西亚卡姆的全面性让尼克斯吃了大亏，他是真说到点子上了。防守端，西亚卡姆有足够的身高、速率、硬度完成篮下的轮换协防，以及三分线外对持球人的凶猛逼抢。

而进攻端，西亚卡姆形成的错位优势，成了尼克斯无法应对的死局。

西亚卡姆这样一个身高2米03、体重111公斤的大个子，不管防守回合结束时他是在篮下护框还是在三分线外逼抢，在攻守转换的那一刻，他反击下得比谁都快。

曾经在多伦多与西亚卡姆共事的球员发展教练，丹-托尔兹曼，他当时就看出西亚卡姆在两个半场之间来回往返的特殊天赋，觉得可以用这形成多打少的优势。

讲究攻防演练的足球战术里有一个 extra man 的概念，简单来说就是在某个局部堆积出人数优势。如果你能在每个切分出来的局部多打一人，最后在全局视角下你会比对手多出显著的优势。

这个局部堆积人数的理念，在篮球世界也共通。今年的里克-卡莱尔，则精准地把西亚卡姆的冲刺能力嵌入到自己的跑轰进攻之中——如果攻守转换的过程中，你的大个子也能参与进来，而不只是后卫在跑，那每次不都是多打少的局面吗？

很多人都说是哈利伯顿的魔法让卡莱尔实现了把尼克斯五驴跑到虚脱的快攻。但实际上，季后赛迄今为止已经通过转换反击拿到89分的西亚卡姆，他的名字要在功劳簿上占更大的比重。

他的快攻得分仅仅少于今年的最有价值球员亚历山大，但效率却远高于加拿大人（西亚卡姆每次转换可以拿1.56分，亚历山大1.33分），而西亚卡姆比亚历山大高5公分，重23公斤。

比西亚卡姆高的，没有他快。而速率能跟上西亚卡姆的，却没有他高。

一个大个子内线，季后赛持球突破的终结命中率高达53.3%。这还是在大样本基础下实现的高效率——西亚卡姆和他的队友内姆布哈德突破次数差不多，但效率几乎是后者的一倍。

而且在最能体现错位能力的低位单打项目上，西亚卡姆是整个季后赛的最高档次，效率甚至高于错位大杀器的字母哥。大个子球员里，只有这轮东决燃尽一切的硬糖，在效率上能勉强追得上他。

不论是后卫、锋线，还是大个子中锋对位西亚卡姆，后者的运动战命中率就没有低于过50%。西亚卡姆能在任何区域，利用任何方式完成得分。

如果是米罗防他，应对这个拥有恐怖臂展和反应速度，让哈登都要吃瘪的大个子，投篮不是好选择，拉开突破冲杀篮下，顺便制造犯规，反而是最优解。

若是尼克斯用小个子攻西亚卡姆的下盘，那么他可以低位坐打比他瘦小的米卡尔-布里奇斯；遇到身强力壮的阿奴诺比，那面框的中距离跳投笑纳两分也是稳定的选择。

这轮和尼克斯泥潭搏斗的系列赛，步行者只要上场过的球员，都要掉层皮。

卡莱尔其实没有指望他的弟子们，能够在这种投入大量精力肉搏的比赛里，维持很高的进攻效率。而西亚卡姆在东决G2轻描淡写砍下39分，在麦迪逊广场花园连取两个客场的时候，卡莱尔心里真的被惊到了——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上一个在极高强度消耗下，还能在进攻端如时钟般稳定，优雅惩罚防守的大个子球员，还是德克-诺维斯基。

有趣的是，在2019年那个猛龙夺冠却失去核心伦纳德的夏天，意识到自己将背负更多任务的西亚卡姆，一直在琢磨自己应该增加自主进攻手段。

而德国人标志性的“金鸡独立”，正是他花了大量时间研究的技巧。

在西亚卡姆还没在实战证明自己的持球能力时，陪他一起打磨技艺的猛龙助教海因斯，就已经觉得西亚卡姆确实和诺维斯基有几分相似。

而一手把西亚卡姆带出来的前猛龙主帅尼克-纳斯，则给了更有前瞻性的评价，“金鸡独立能帮助西亚卡姆在面框时获得更宽松的出手空间，当他的攻击范围更大，他能直接投篮也能传球，这会是很多防守球员的噩梦”。

事实证明，纳斯的判断没有错。2019-20赛季，独当一面的西亚卡姆在上赛季已经是最佳进步球员的基础上，又将自己的得分从16.9分提升到22.9分，并且入选了全明星。而全明星首发是人气的认可，替补则是教练们对比赛内容进化的奖励。

原本西亚卡姆的路径只是追梦-格林式的全能蓝领，但离开伦纳德的第一年，他成了能在进攻端扛旗的战术核心。

西亚卡姆说过自己不愿意当追梦，他想把帕斯卡尔这个名字变成一种体系。

而且和伦纳德共事的一年让他触动颇深，因为他亲眼看到卡子哥的老派打法是怎么把象征新时代篮球的勇士摁在地上摩擦，所以他内心早就建立了这样一种篮球认知：

如果只靠转换和吃饼，那在节奏更慢、对抗更强、需要参与到更多阵地战的季后赛，那就是慢性自杀。

这份认知，让西亚卡姆训练成了黑皮版本的诺维斯基。也让卡莱尔这次二进宫打造的步行者，获得了最关键的一块拼图。

在卡莱尔得到西亚卡姆之前，仅靠当时持球攻击还不成熟的哈利伯顿，如何破阵地战的密集防守一直是步行者的顽疾。而去年季后赛，只磨合了半个赛季的西亚卡姆就让步行者看到了进化的曙光；今年，西亚卡姆在印第安纳的第一个完整赛季，则基本上完全将这个弱点从步行者的球探报告上抹去了。

事实上，卡莱尔自从在达拉斯转变思路、迎合更符合现代篮球潮流的进攻哲学以后，他的战术体系里就非常看重“错位”这个元素。

你可以发现，4号位尺寸，但却拥有2号位技巧的进攻支点，是一脉相承的共性——当初那支击败热火三巨头的小牛，卡莱尔就给诺维斯基布置了非常多利用背打和投篮错位惩罚小个子的机会。

这样的思路，卡莱尔在印第安纳二进宫后也用在了小萨博尼斯身上。

现在，他则找到了一个更像当年德克的接班人。

还有，诺维斯基拿下冠军的2011年，是他为卡莱尔效力以来三分产量和效率，综合最好的一年。

而巧合的是，今年季后赛的西亚卡姆在卡莱尔麾下投出了46.3%的三分命中率，同样是他季后赛生涯三分最好的一年。

捧起拉里-伯德杯的西亚卡姆，整个东决系列赛总共拿了149分21次助攻，但只有6次失误。

什么防守人都能错位强吃，谁来防都没办法的观感，像2011年夏天的杀神德克，甚至也让人看到了一点大鸟的影子。

我不清楚2017年已经从转到幕后的拉里-伯德，有没有参与到西亚卡姆的交易之中——如果答案是有，不知伯德有没有在西亚卡姆身上，察觉到一种与他类似的共性？

虽然温和的西亚卡姆没有伯德那样狂霸拽酷的强大气场，但不向任何人低头的韧性也许是共通的。

小时候想踢足球，想当神父、也想进喀麦隆政府当公务员的西亚卡姆，在篮球世界的成长路径都与“低估”二字相伴。而篮球也从来不是西亚卡姆的第一选择，是他老爸的梦想——老西亚卡姆觉得他应该让其中一个儿子培养成NBA球员，这个人可以是大哥鲍里斯-西亚卡姆，也可以是二哥克里斯蒂安-西亚卡姆，三哥詹姆斯-西亚卡姆也没问题，而最不愿意打篮球的四弟帕斯卡尔，却是天赋最好的那一个。

2013年，西亚卡姆受邀到南非参加篮球无疆界训练营，对NBA全无兴趣的他，甚至不知道到场的伊巴卡和罗尔-邓究竟是谁，也不理解为什么在场的每个人都为何对这两个人尊敬有加。又偏偏是这样一个对篮球知识一窍不通的懵懂少年，最得球探的赏识。在父亲的鼓动和球探的劝说下，他跟随三个哥哥的脚步，横跨大西洋来到美利坚合众国。

而有趣的是，去到美国之后，西亚卡姆下定决心打好篮球：

他不是被疯狂的篮球氛围感化，也不是突然爱上了这项运动，而是受不了预科学校的同学和队友足足两个月都在他耳边碎碎念，“这大个子不会运球，不会投篮，什么也做不好”。

西亚卡姆不那么喜欢打篮球，但他更不想被人看扁，他有所有伟大运动员都有的特质：

不想输，哪怕是一点也不。

2016年夏天，西亚卡姆奔走各处为不同的球队试训。布法罗站是多伦多猛龙选定的专场，他在球馆里看到当时热度颇高的斯卡尔-拉比西埃、以及后来的队友珀尔特尔。而正当西亚卡姆幻想着待会怎么好好在对位中表现自己时，猛龙队的一名教练向他走来，把他挡在球场外，并告诉他——“这是拉比西埃和珀尔特尔的专场，你要去别的地方试训”。

那一年，西亚卡姆还是被猛龙选中，但顺位是首轮第27位。而单独试训的珀尔特尔？猛龙在首轮第9顺位就拿下了。

4年后，西亚卡姆和珀尔特尔还在多伦多。只不过，前者已经是球队核心，后者还在竞争一个首发位置。

西亚卡姆不服输，为任何事“拼劲全力”是他整个篮球生涯的故事主线。在2019年猛龙队捧杯的历史性时刻，跟踪报道球队多年的埃里克-科里恩写了这么一段话，他说西亚卡姆整个职业生涯都在全力以赴完成任何球队所需的任务，他适应了战术角色的转变，帮助猛龙拿下队史首冠。

那一年，他成为年度最进步球员。而在6月的冠军领奖台上，他看着身边的伦纳德捧起FMVP奖杯。或许在那一刻他会想，是不是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也能在球迷的欢呼中、队友的簇拥下，领取一份属于自己的个人奖杯。

而在2025年6月的第一天，他捧起大鸟伯德杯，迈出了第一步。

“伙计们，首先，向印第安纳步行者致敬！”

这是上台领奖的西亚卡姆，对着甘布里吉球馆18000名观众说出的第一句话。即便这是专属于西亚卡姆享受掌声的个人时刻，他仍然把“团队”置于“个人”之前......

如果步行者最后真的以黑马之姿逆袭夺冠，他未必不能像一直模仿的伦纳德和德克-诺维斯基那样，在最高的荣誉殿堂，捧起最具份量的奖杯。

有时候，人们总是习惯性把赞誉全部送给代表“面子”的人，而忽视了“里子”的存在。类似的故事，在这个以造星为第一要务的联赛里比比皆是。

庆幸的是，2025年的东部决赛，大家做出了公正的选择。

而我们也应该为这个属于篮球的一刻欣慰：

让这个默默在幕后支撑起印第安纳篮球脊梁的男人，偶尔也能有机会走到台前，接受欢呼和赞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