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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横空出世的“林疯狂”是跨越体育与文化两大主题的经典时刻之一。

有人说（有些人依然这么认为），比起亚伯拉罕-林肯和马丁-路德-金，山姆-坎宁安注1对于统一美国南部所做出的贡献要更大。这么说有些言过其实。林肯和马丁这样的人们承载了建设一个更加强盛壮大的民族的希望与梦想，而山姆只是打橄榄球而已。不过，体育比赛以及参加比赛的运动员们的确能从某种程度上预见社会变革，甚至还有可能会加速这一变革。在这个故事里，坎宁安和他的队友们所组成的南加州大橄榄球队，是第一支在塔斯卡卢萨打球的引入黑人球员的球队，他们风卷残云般地击败了阿拉巴马大学；而布莱恩特教练注2在评估和衡量了制度上的缺陷以及可能的补救措施后，立即做出决定引入黑人球员，而且不仅仅局限于他自己的红潮队注3。

注1：前南加大橄榄球队后卫，1970年时带领全黑人阵容（也是一级联赛首次壮举）迎战阿拉巴马大学的全白人阵容，以42-21胜出。这场比赛被大书特写，布莱恩特赛后开始正视南方橄榄球。文中那句“这家伙比马丁路德金更伟大”就出自布莱恩特之口。

注2：保罗-威廉姆斯-布莱恩特（1913年9月11日 - 1983年1月26日）是美国大学橄榄球教练。绰号“熊”，他是响誉全球的阿拉巴马大学橄榄球队的长期主教练。
在他25年的总教练生涯中，有着六次全国冠军和十三次大学联赛冠军的战绩。在阿拉巴马大学，用他的名字命名了体育场和保罗W.布莱恩特博物馆。

注3：Crimson Tide，位于美国阿拉巴马州塔斯卡卢萨的阿拉巴马大学的橄榄球队，是美国最富盛名的大学橄榄球队，2009、2011和2012年全美大学生橄榄球比赛冠军。

从这个角度来看，体育是有一定用处的，为了更好更强的表现而无法避免地去追求公平公正，这让所有人都走上了这条道路。布莱恩特这一想要洗刷一百年耻辱历史的举动，是否会猛然间唤醒“人人生而平等”这一最基本的理念？事实就是，并不会。1970年，当南加州大学队前来做客时，布莱恩特率队刚刚拿下惨淡的6胜5负的战绩，并且仍然在寻找答案。而山姆-坎宁安一身黑色皮肤——这个曾经不被世人所接受的肤色，给了布莱恩特教练问题的答案。阿拉巴马大学里不是已经有一些与山姆-坎宁安非常相似的黑人孩子们吗？与所有热爱橄榄球的南部球迷一样，这位“熊”教练最痛恨的就是输球。布莱恩特思渴望自己的球队能够进入大学橄榄球精英赛。

于是乎，我们有了这些冲锋陷阵的先驱们——黑人高尔夫球员，女性网球运动员，犹太裔棒球投手，中国篮球运动员，40岁的举重冠军，16岁的马术骑师，背越式跳高运动员——每个体育运动中都涌现出一批批这样的先驱，无法抑制，无法停止，他们远远领先于时代，从社会体系中的漏洞中滋生而出，他们的成功源于观众们对于“叹为观止”的渴望。不论种族或性别主张平等参赛的法律条文并不是一直都存在。但是能够击中一个曲线球的能力可能会让你推翻那些文化上的成见。

大多数情况下，这些先驱们成了意外变革的导火索，不经意的发起人，他们每多投进一个三分球都能更推进一步社会变革。无论是山姆-坎宁安还是布莱恩特教练都没有足够的道义勇气去继续他们赢球的工作；只需要一个成功的赛季就能够让所有偏见都哑口无言，即使是在那个年代。他们俩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先驱。但是其他人，甚至是在其他各项运动领域里的人们，在面对偏见时都需要有持之以恒的决心和坚持不懈的耐力才能成为真正的先驱，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

杰基-罗宾森注4，棒球大联盟引入黑人球员的试验品，他的球场表现非常出色，同时他也尽自己所能打破种族间的隔离。当然，这个故事给了整整一代人看到人-权平等的希望，至少是在体育界。这个男人，走进种族关系问题的大熔炉中，独自一人修复整个民族的良知与道德，没有手段，没有工具，有的只是一只球棒和自己的尊严，这个故事超越了棒球本身。如果当时还有民族尊严的话，那么罗宾森以及其他上百位有能力的运动员们就不会被驱逐到黑人联盟注5，而是早在1947年以前就开始为道奇队注6打球了。没有人会质疑这件事。但是如果棒球界考虑到会有影响市场的风险而对引入黑人球员不那么渴望的话，那么罗宾森可能还不会来到布鲁克林，即使是在他的巅峰期。关于人才库有一点要说明，那就是求贤若渴的诱惑大于现实对于此的禁忌。在体育的世界里，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比“更高更快更强”的精神更加至高无上，而这一点正是体育的美妙之处。

注4：美国职业棒球大联盟现代史上第一位非裔美国人球员。1947年4月15日罗宾森身穿42号球衣以先发一垒手的身份代表布鲁克林道奇队上场比赛。在此之前，黑人球员只被允许在黑人联盟打球，虽然美国种族隔离政策废除已久，但无所不在的种族偏见仍强烈左右着社会各个阶层，因此杰基-罗宾森登上大联盟的这段时日，被公认为近代美国民-权运动最重要的事件之一。

身为第一个进入美国职棒大联盟的黑人选手，压力之大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从队友对他的杯葛，到不能去白人餐馆吃饭，以致队友同情他，偷偷拿食物给他吃，到南方三K党扬言要枪杀他，守一垒时，对方球员跑上垒时会故意用脚踢伤他，他都忍下来并用成绩表现给世人看。

从罗宾森加入道奇队，即将成为大联盟第一个黑人选手的消息传出后，道奇队就有许多人表示要离队；在他第一次出赛时，警察要将他赶出场；在恐吓与扬言枪杀他的风声传出时，他只能躲到黑人朋友家中；客场比赛时，主场球队扬言要罢赛，以及面对全场对他叫嚣辱骂的球迷，罗宾森还是一再的忍辱负重，并不断用一支支的安打和一次次的盗垒来证明一切。

许多南方的白人说这一辈子永远看不起黑人，但是看了罗宾森在如此压力下，还能有如此杰出的表现，已彻底的改变了他们对黑人的看法，然而罗宾森的友人说，因为压力太大，罗宾森才英年早逝，不得不令人遗憾。

1962年，杰基-罗宾森被引荐进入棒球名人堂；1972年6月4日，道奇球团将他的球衣背号42号退役，代表这件球衣与荣耀，将永远与杰基-罗宾森同在，并纪念当年他在球坛的卓越贡献。而罗宾森于同年10月，于史丹佛的自家中逝世。

1997年，适逢杰基-罗宾森进入大联盟五十周年，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球员不凡的意义与卓越的人生，所有大联盟球队都将42号球衣退役，以提醒世人珍惜这个自由平等的年代。因此42号球衣在大联盟正式全面退役，所有球队新进选手均不得再使用这个背号，这项职业体坛的空前创举，正是由罗宾森代表的42号球衣，光荣的首开先例。

注5：Negro Leagues，主要由非裔美国人队伍所组成的美国职业棒球联盟。

注6：美国加州洛杉矶的一支职棒大联盟球队，隶属国家联盟西区。道奇队成立于1883年纽约的布鲁克林，原名布鲁克林道奇队，1958年迁至洛杉矶后更名。6次世界大赛冠军，21次国联冠军，1次美协冠军，12次西区冠军，2次外卡。

显然，先驱们面对种种压力需要有非常强的抵抗力。把坎宁安和罗宾森放在一起似乎是对罗宾森的侮辱，就好像他们经历了同样的挑战或者需要同样多的勇气似的。

对于比莉-简-金注7来说，冲破男子主义的故事也许也不是那么有趣，但是至少不会那么危险。不过所有这些人，无论他们牺牲了多少，都享受到了体育的益处，体育是这世界上最安全也是包容性最强的地方。你们知道的，体育里没有用来衡量运动员们自我满意程度的方法；传统意义上来说，这一点并不会因为胜负受到影响。体育，就是常规被打破的地方，界限被清除的地方，阻碍被消灭的地方。在体育的漫漫长路上也总能看到胜利的希望。

注7：前美国职业网球运动员。她赢得了12个大满贯单打冠军，16个大满贯女双冠军和11个大满贯混双冠军。她与玛蒂娜-纳芙拉蒂洛娃一起并列温布尔登网球锦标赛总得冠数（包括单打、双打和混合双打）的纪录（20次）。她是一个性别平等的倡导者，并于1973年获得网球“性别大战”的胜利。在她的职业生涯中总胜率为81.76%
(696胜-165负)。

这是一个多么棒的结局。体育有着如此强的可塑性和主动性，给了我们很多所需的正直向上以及一些意想不到的真实事例。罗宾森忍辱负重的努力展示出了这个种族合并的想法是多么正确。他在今天成为了人-权运动的代表。而比莉-简在性别之战中脱颖而出，最终她为男女平等所做出的贡献比任何机构都要大。她的信心与魅力让一代年轻少女都成为了著名运动员。体育界的先驱们让我们有信心去开拓自己的梦想。但是让我们先把这些放在一边，忘记体育，忘记那些有特权的孩子们。就忘记那么一会儿。想想这些先驱们为我们所做的事情，他们是如何让我们能够谈论那些难以用言语表述的问题，他们是如何让我们安全地表达和讨论自己的想法和观点，而这是那些人类最伟大的思想家都无法做到的事情。没有什么比起技术统计表更能平息一个时代最重要且又最难以控制的话题了。拉里-杜比，第一位在美国棒球联盟中参加比赛的黑人球员——是的，我觉得他做出了一点贡献。一点一点的累积，我们最终用精心编译的体育语言说出了我们内心中的真实想法。

体育有趣的地方就是，它并不是支持这些先驱们，而是它需要这些先驱们。很多时候，赛季一场接一场，都是一个样。而一场比赛在数量庞大的赛程面前也太渺小。成百上千的运动员都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体育需要那些不同寻常的人，需要打破常规的人，需要与众不同的成就，需要新奇的话题。如果体育是我们在谈论美国时所必须要碰到的话题，那么在这个话题里我们就需要这样的故事：西德州联队（Texas Western）成为第一所首发五人均为黑人，在1966年的NCAA总决赛中击败肯塔基大学夺得冠军的球队注8；珍妮特-格斯里在印第赛车场上夺得荣誉注9；迪克-福斯贝里用背越式跳高夺得奥林匹克金牌注10。

注8：唐·哈金斯是一个年轻气盛的白人篮球教练，由于他在掌管女子篮球队方面的出色成绩，领导决定安排他执教属于NCAA的西德州联队 (Texas Western)。然而新官上任接到的是个烂摊子，这支篮球队不但基础很差，而且白人球员根本不听一个前女篮教练的指挥。哈金斯是一个具有坚定意志的人，他决心在NCAA里面闯出名堂，而且他的思想非常开明，他并不以肤色区分天才。

于是哈金斯组织了一群非常有篮球天分的黑人学生作为西德州联队的核心，开始了他艰苦的光荣之路，这些黑人球员连真正的篮球与街球的区别都不知道，而且他们对种族问题极度敏感，可是这些内部问题与外部的大环境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整个学校的人从上到下都认为哈金斯疯了。

经过一个训练期的接触，哈金斯坚定的信心感染了球队里的每一个人，这支以黑人球员为主力的球队一路披荆斩棘，直指决赛，最后在马里兰大学著名的Cole Field House，哈金斯教练以五名黑人为先发并打满全场的阵容击败白人先发的肯塔基，获得了1966 NCAA篮球比赛总冠军，当时肯塔基先发球员里就有湖人、尼克斯和热火的教头帕特-莱利。这场比赛结果不仅捍卫了黑人的尊严，更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它使美国大学篮坛正式进入黑白共存的时代。

注9：珍妮特-格斯里是第一位参加并赢得印第500英里和Daytona 500两项赛车比赛的女性车手。

注10：1968年墨西哥夏季奥运会是迪克-福斯贝里的第一次奥运之旅，这届奥运会也见证了给跳高运动带来革命的“福斯贝里背越式跳高”的诞生。当时，跳高运动员都从内侧脚起跳，再侧转外侧脚，横过标杆。福斯贝里采用背越式跳高，助跑到最高速度时从外侧脚起跳，在空中旋转身体，头部和背部先过横杆。当时的教练员们都对这个动作嗤之以鼻，但是墨西哥城的观众都被福斯贝里的动作所吸引，都为他的成功欢呼。福斯贝里成功的越过了2.22的高度，并以个人最好成绩2.24米夺冠。

媒体业已经变得高度发达了，并且保持着一贯的“让人难以信服”的感觉，他们总是在每一寸每一度之间挖掘着每个赛季的不同，每场比赛的不同，每位运动员的不同。再没有除体育之外的另一种制度能够接受这样的异端。先驱们，潮流引领者们，能吸引观众眼球的人儿们——快来吧！来讲讲你们的故事。我们要卖出好销量，我们要夺得高排名。

举个例子，林书豪的故事很有可能被简单地概括成这样：他是加州体育馆的老鼠（译者注：意为勤奋刻苦地训练），球探们对他的评价很低，但在尼克斯伤兵满营的时候作为板凳替补一战成名。经过几次新闻报道之后，这个故事就会变得非常无趣了——大学球探们的工作做得不够好，NBA教练们感到很惭愧，市场潜力需要重新评估。他明年会拿到怎样的合同？如果这样，这个故事很快就会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但是在一项被黑人运动员统治的运动里（这一点已经来之不易），突然有一个带有华人元素的人物，这样一来我们的故事就有头有眼了。如今各种各样的资料飞来横去，中国方面的报道，国际影响力的预测，种族成见的重新评估等等。是不是有一点傻？当然。从另一个方面说，有一个横空出世的意外惊喜会带来怎样的伤害？

从林书豪的例子来看，体育已经超出了我们对于启蒙的需要，我们所有的只是自行强加的边界。杰基-罗宾森，在重压之下依然表现得无比优雅，忍辱负重，不仅打破了体育界对于黑人运动员的阻隔，同时他也是整个世界在这方面的先驱。他的故事是成功的，是改革的模板。任何人想要改变整个民族的成见（第一位同性恋橄榄球运动员？），只要做到他所做的就行了。并且受到的煎熬可能也远远少于罗宾森。

但是体育界的先驱们，即使他们看起来有些不同寻常，然而他们的不同之处（更多的是作为娱乐元素而不是旁白说明）依然是必需的。无论篮球在中国是否会变成一项巨大的娱乐产业，成千上万的孩子们是否会练习运球变向，这些都不重要。打开国界的确会有帮助，就像棒球和篮球在另外一个全新的国家受到热捧。但是如果有一支球队先发五人都是中国人，会不会有不公平的声音出现？这应该会很有趣，但还不至于让你们起鸡皮疙瘩。

真正的意义就是，这些先驱们向我们展示了众多的可能性，激发我们的勇气和精神，无论大小，并且鼓励我们在更多的舞台上施展自己的热情，而这些舞台往往比我们所认为的真正的生活更加能够宽恕我们。有些人的女儿想去练习拳击？克里斯蒂-马丁注11给你们指出了道路。又或者，她想开快车？看看丹妮卡吧注12。又或者有一些小孩，无论多少教练劝他成为一名优秀的外接球手，像在他之前的每个黑人小孩那样，他依然梦想成为一名四分卫？看，道格-威廉姆斯注13早在第一位黑人总统登台以前就已经打开了那扇门。

注11：美国女子拳击手，虽然不是世界上最早的女子拳击手，但她将女子拳术推向顶峰。

注12：美国赛车历史上第一位在印地500车赛中夺冠的女性车手，在美国赛车届拥有极高的知名度。

注13：美国职业橄榄球运动员，1988年在华盛顿红皮队获得第22届超级碗MVP称号。

说到这里，我就在想这位黑人总统——贝拉克-奥巴马，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有没有看过一些体育比赛，有没有从中学到什么。